蘇醒

「福爾德」這個名字……

在這個世界，真的只是平平無奇，無人知曉了。

隨著一聲巨響過後，「巨坑裡爬出的未知個體呢？」

「博士，他……似乎不是活物。」

「不是活物？他不是自己爬出來的嗎？從邊緣垂直的巨坑裡！」

「說……說不準是剛上來就死了呢？」赫默說起話來語氣十分的虛。

那個夜晚后，突逢巨變的泰拉世界真正迎來了「巴別塔惡靈」的復甦，短短兩年的時間，他收服敘拉古多個灰色勢力，與龍門簽署百年合約，買下黑鋼國際，娶喀蘭聖女……

樁樁件件，無一不是前無古人之舉。終於，又將目光投向了泰拉最神秘的勢力——萊茵生命。聽說在昨夜的原石塵考古爆破行動中，天坑裡突然爬出一個神秘黑影，連忙親自趕來。

赫默已經大半年沒見過這位傳說中——不，曾經也見過幾面的博士了，這兩年間他的壯舉，一次次真正意義上震撼、擊碎了這位偉大研究員的心裡承受上限，以至於如今再次當面見到，望著對面一身戾氣，她不由得心臟狂跳。

嚇的。

「繼續觀測。對了——」

本來已經轉身要走，這位「博士」突然轉頭，對赫默溫柔道：「小心防護。」望見那雙雖是灰色，卻閃爍著鑽石般光輝的誠摯雙眼，不知為何赫默鬆了一口氣。

他突然轉向，向著停放實驗體的隔離室走去，嚇了赫默一大跳，連忙上前跟上。

她卻沒想到——比起自己的擔憂，最為吃驚的是「博士」。

他見到了一張刻印在靈魂之上，化成灰也忘不掉的臉——「塔倫多？」不由驚呼出聲，再次嚇到了身後的赫默。

「博士……認識他？」她卻只敢在心裡發問。

「奧利維亞博士。」眼前的博士突然轉身，面向赫默誠摯地淺鞠一躬，後者頓時受寵若驚，卻還是佯裝鎮定，「不必如此，博士。嚴格來說您還是我的——」

「請問，可不可以讓我把這個人帶走呢？」

「無妨。」赫默鬆了一口氣，天知道這位神秘的博士會突然提出什麼難以達成的要求，卻沒想到是這麼小的事。「本來他也算是意外出現，並不在這次的考古目標之內……」

「那……成，打開密封艙，我直接背著走。」

「啊？可是博士，防腐處理……」

「沒事，我另有用途。」這位博士就大大咧咧地扛起比自己還高大半個頭的「屍體」，樂得開花，跑出老遠。

赫默女士沒有說話。她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轉身指示研究員們清理密封艙，進行下一項實驗。

寒風獵獵，「博士」突然開口:

「喂，還活著嗎？活著下來自己走。」

……

沒有動靜。

儼如一具屍體。

「唉。」博士停了下來，「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交給華法琳，讓她把你切成幾塊拿來研究……」

「你也聽不見啊。」他突然奇怪地笑了，顛了顛又繼續行進。

「博士要一個死人幹啥用？」跟著他的蘇蘇洛都忍不住嘀咕，身邊黑角卻低聲呵斥:「博士什麼時候做出過錯誤的判斷嗎？咱就跟著吧。」

「他可不是死的。」走在前面老遠，博士突然發言，嚇了兩人一跳。

……

「哎喲！？好東西啊！博士，您從哪搞到的？」只看了一眼，華法琳就開心得要跳起來。

「嗯，好東西——把他搞起來，不許玩兒死了。」

博士扔下人，轉身就要走。

「嘿嘿，我就嘗一口，就一口……」

「華法琳女士？」博士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後，嚇得華法琳一個激靈。

「啊！！！噢博士啊……您在哪兒學的潛伏術？」

「潛伏術？我正常走過來的啊，你看你口水流的，臟死了。」

「哎嘿嘿~博士，就讓我嘗一口——」

「不，行。」博士拒絕了華法琳之後，又恍然大悟到，「果然人還是不放這兒——我親自治療他。」

「啊？博……」就看著博士像抗麻袋一樣輪起人就走，華法琳呆在原地。

「聽說了嗎？博士帶了個死人回來，還放卧室里！」

「天哪！我說博士怎麼對我們不感興趣，原來是有那方面的癖好？」

「什麼那方面啊，博士說了，那不是死人！」

「是的，根據系統分析，放卧室里，是為了隨時監控，方便治療。」

白面鴞的突然插言嚇了幾人一跳，阿米婭回頭一看，大喜過望。

「白面鴞！你回來了？」

……

「博士」望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類」，陷入了深深的糾結。

「塔倫多，我真想現在就弄死你。可我覺得你不是他——對嗎？」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好幾年的時間，他總算幾乎完全接受了這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也似乎明白了，這個世界跟此前所處完全不是一個象限，卻還是存在相似之處。

同理，眼前這個似乎是「老朋友」、「命中宿敵」的存在，很有可能只是同時存在於兩個象限，無限相似的兩個個體。

自己沒有權利剝奪一個無辜的生命。

「喂，你快醒來呀。」他把自己的床都讓給人家，自個兒坐在椅子上好幾天了。

「你要真死了，這會兒早就臭了。別想騙我。」

直到第四天，他突然產生了一個極其不妙的想法。

「誒？突然想起一個有趣的故事，我講給你聽。」

……

「嗯，就是這樣——既然白雪公主被真愛之吻救醒，那你是不是也可以？」他突然無比得開心，整了整幾天沒有整理的衣領，鄭重其事地問道:

「你是想我找個女幹員來，還是我……」

「哎算了——我來！」他擼起袖子，熊抱上去就動嘴。卻在即將親到那一瞬間——「屍體」，突然就活了！

「gush!」

突地暴起，差點兒撞破了博士的天靈蓋。「屍體」抬頭一看，一個臉型瘦削的男人，嘴唇上方掛著兩條剛流下來的鼻血……

轉瞬之間，變成「屍體」站著，博士躺平了。

然後「屍體」居高臨下地發言:「聽著，男人！」

「等等……」博士半低著頭，不顧鼻腔血氣翻湧，突然抬頭哭了，「你剛說什麼？」

「聽著，男人。」

——是英語。博士以超出人類極限的速度抱住「屍體」，「你是那個世界來的？」卻被瞬間甩開。

「什麼這個那個世界，你這個人類是不是有什麼疾病？」

「屍體」一臉嫌棄地整理衣冠，「禮儀還是要遵守。你好，初次見面，我是福爾德——高貴的血族的……」

——是英語！

「博士」當即以英語回應:「噢噢！那個你你好！我是！我我是那個……那個……哎你就叫我博士吧！大家都是這麼叫的！」

「啊？」

「嗯哼！失禮了。你說你叫福爾德？是真名嗎？我總不能叫你……福先生？」

福爾德突然眼神黯淡，整個表情都無比得失落，「凱撒。福爾德·列瑟·f·德羅特·凱撒。他——一般人都是這麼叫我的。」

「呃——噢。科雷薩，有人會加上博士，沒人的時候就不必了。」

福爾德的眉毛微微抬起，「那你呢？科雷薩——怎麼聽都不像個人名。」

「我……忘記了。所以在這裡，我只有這一個名字，如果閣下記不住，就還叫博士吧。」

「好吧科雷薩，我記得住！不要覺得我是個痴獃的老人，好嗎？雖然這名字，它很像寫在一隻捲毛狗的身上，但我會將它與你掛鉤，牢牢地記在腦海里，就像我記得自己幾時需要補充食物——好嗎？」

「噢，如果理由足夠充分的話，我真想揍扁你。福爾德先生。」

「我覺得你打不過我。」

「——好吧，我是一名主事生命科學研究的博士，也不是什麼狂戰士……」

「可我需要血液——我親愛的博士先生。」

「科雷薩」沉吟半晌，「你想被華法琳抓去解刨？」

「我可不是開玩笑！小人類。」

「那你讓我抽一管血，不出意外今晚晚餐前給你答案。」

「人類……很狡猾。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欺騙我？」

「科雷薩」頓了頓，無奈道:「聽著，我不管你從哪裡來；嚮往怎樣的生活。這裡不是天災肆虐以前的世界，沒有什麼自然資源了！更沒有生命可以給你消費！」

他深吸一口氣——「如果你真是來自深淵的怪物，我也不介意不惜一切代價……」

「將你銷毀。」

字正腔圓的英文字元，彷彿某種神奇的魔法，竟令福爾德聽到后被冰凍般無法動彈——後者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