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離殤二

男人下降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五十多米處，剛才石塊停頓的位置。

在照明燈的照射下，男人穩穩的落在了石台上，略作調整，男人開始打量起石台來。

石台是陡峭石壁上的一個凸起，上方較為平整，但也有小幅度傾斜，現在是男人立足的位置。下方的石頭則向石壁傾斜，直至融入石壁。石台的邊緣被很厚的一層黑色泥土覆蓋，黑色泥土緊緊的黏在石頭上，像是從不洗澡的人身上厚厚的污垢一般。男人用腳扒拉了幾下，才去掉了表層的泥土。

只是剛去掉表層的泥土，一股濃重的腥臭味就散發了出來，男人只吸了一口，就判斷出了這是腐爛的血腥味。這對於男人來說，並不難，畢竟接觸的次數實在太多了。男人將頭燈的聚光點打在了剛除去表層的泥土上，果然下面的泥土是一片暗紅。

這血泥土的形成原因其實並不複雜，當動物失足掉入洞窟后，首先就會掉在石台上，五十多米的高度，足以讓動物活活摔死，並大出血。由於石台其實是小角度傾斜，動物的屍體並不會留在石台上，而且從石台上滾落，直至掉入洞窟底部，石台上也會因此留下了動物的鮮血。石台上方不時也會有泥土掉落，便與鮮血混在了一起，日積月累之下，形成現在的厚度便不足為奇了。再加上洞窟里較為潮濕，血泥土同樣一直處於濕潤的狀態，便會腐爛發臭。不過由於大旱，洞窟里也變得乾燥許多，表層的血泥土也因乾燥變硬發黑，封住了底下血泥土腐壞的味道。這才成就了領頭男人眼前的這一幕。

領頭男人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鍵，沒多做遲疑就離開了石台，繼續往洞窟底部滑去。

又往下滑了三十多米后，洞窟開始變得空曠起來。之前還能腳踩着石壁接力，現在就徹底懸空了，男人也不得不用嘴咬住劍，使用起了雙手下滑，與此同時，男人也聽到了細小的流水聲，看來底部是有底下暗河存在的。

和矮壯男人用石頭探測出來的結果一樣，男人在繼續滑了三十米左右後，就到了洞窟底部。

不過到底后他並沒有踩到實地。因為繩子的落點正好就是一大堆森森白骨正上方！！！

男人剛離開繩子，踩在骨堆上，骨堆就發出了一連串沉悶的卡擦聲。時間太長，底下的森森白骨終究是熬不過時間，已經腐朽了。

男人在骨堆上輕輕借力，一下就從骨堆上跳了下來。這回，是真的腳踏實地了。在燈光的照射下，男人終於看清了那一堆森森白骨。最多的是牛羊的骨頭，其餘能分辨出來的還有蛇的、兔子的、野雞的，老鼠的骨頭。從一側看，便只能看到這些了。或許骨堆里還有幾具人骨也未可知，不過想來應該是有的。

男人將燈光從骨堆強移開，開始遊走打量起洞窟底部來。這是一個非常開闊的空間，高三十多米，寬四五十米的樣子，長不是很好估計，可能有一百多米的樣子，石壁沿着地下河往兩邊延伸，逐漸變得狹窄，相比較而言，上游狹窄的較快，下游則較慢些，整個空間像豎切的半個雞蛋一樣，但並不規整。例如洞窟頂端就倒掛着許多長短不一的灰白色石鐘乳，地下河也不是在中間，而是在另一側石壁的十幾米處，整個地面也不全是平整，大體向著地下暗河呈二十度傾斜什麼的。

男人看完最後一個方位后，眼睛突兀的散發出了淡淡藍光，他又重新打量起了洞窟來。

視野中，絲絲縷縷的黑色煞氣，瀰漫整個地下空間，很均勻，不知其來源，不知其去向。又看了一陣也無果后，男人眼中的淡淡藍光才緩緩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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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嫂子，你說周哥下去會不會出什麼事兒啊，周哥最近老說自己心緒不寧什麼的，他以前可從來沒說過，不會真有什麼事兒吧！我本人呢，向來對周哥的話是堅信不疑的，你說咱們這次任務我會不會掛在這裏啊，哎，要是現在就掛了多虧啊，我做任務攢的錢還沒花出去呢，我還想着娶一個嫂子這樣的老婆呢，對了，到時候我要是娶了一個像嫂子這樣好看的老婆，她會不會嫌棄我臉上的疤啊……」

瘦高男人見自己周哥下去之後，終於放飛了自我，嘴裏碎碎叨叨個沒完。沒辦法，憋得太久了。只要周哥在旁邊，自己就沒辦法放飛自我。這叫做血脈壓制！

女人對瘦高個的話充耳不聞，只是緊緊盯着離洞窟口越來越遠的那一點亮光，眉頭也皺得越來越深，臉上滿是擔憂。她以前從未這樣，也只有這次這樣，因為她自己的心裏也和自己男人一樣躁動不安。越是壓抑心中的躁動，就躁動得愈發厲害。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她隱隱的預感到，這次一定會發生什麼不好的東西。她並沒有告訴男人她心中的躁動和不安，因為說出了除了施加壓力，沒有一點用。

女人沒理會瘦高個的話，矮壯男人卻用他那厚重的嗓音帶着一口純正的貴州方言一臉認真的回答起來：

「初墨鍋，你把心揣肚子裏頭克，我還活的（de），不會讓你掛了嘞，上一回，逗是你救了我，還讓你臉上多了個疤兒，你放心，有我在，不會出事嘞！」

說着，男人還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作響。矮壯男人的歲數是比瘦高個大的，雖然是同一個隊伍，可他向來是瞧不起後來才加入，而且瘦得像雞崽子一樣的瘦高個的，這樣的弱雞，他一隻手能打十個！不過後來在一次任務中他被深得茅山真傳的瘦高個捨命救了后，他就把瘦高個當做自己的親兄弟了，在和瘦高個說話時，也會時不時的就來來一句感謝救命之恩之類的話。瘦高個實在是受不了這樣，就和矮胖男人說道：「別謝了啊大哥，別謝了，你實在想謝我，叫我一聲哥成不？」於是後來，矮壯男人就叫比自己小的瘦高個哥了。

瘦高個見有人搭理自己，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直接就把胳膊搭矮壯男人肩上，把矮壯男人拉到一邊，小聲說話去了。

離了七八米，聲音還小，眾人也聽不清他倆說了，只是隱約可以聽見幾個詞。像

「……我老妹兒……」

「……很漂亮……」

「……介紹……」什麼的，反正不一會兒就看到矮壯男人被瘦高個一腳踹到了一邊，自己則黑著臉走回來了。

眾人見他如此，都是不禁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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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才回到了剛才下來的位置，抬頭讓照明燈的燈光照向洞窟口，左手則按著照明燈開關。燈光熄滅，點亮，熄滅，點亮！間隔在兩秒左右。這是他們的暗號，閃爍兩次就可以下來，閃爍三次就要拉人上去了。

不一會兒，除了王文王虎那對雙胞胎兄弟留在上面接應看守外，其餘的人都下了來。

女人是第一個下來的，下來后一看到領頭男人，就直接撲到了領頭男人的懷裏，她真的好擔心自己男人，生怕男人出啥事兒，就連剛下下來時踩到的是骨堆都沒注意到。

她抱的很緊，頭緊緊的貼著男人的胸口，生怕男人在她面前消失。男人嚴峻的面容，迅速如冰雪般化開，變得柔和，眼神中也儘是溫柔，右手把劍直直插入地面，輕輕地抱住了女人。邊輕輕拍她的背，邊輕聲說道：

「沒事兒啊……沒事兒……」

過了好一會兒，所有人都下來后，女人的情緒也穩定了下來，在眾人的注目禮下，女人也不好再待在男人懷裏，逃脫了出來，臉色微紅。男人眼中的笑意卻是怎麼也遮不住。

男人收斂了神色，重新變得嚴峻。右手隨手拔出了足足深入地下兩尺深的劍，開口道：

「沒發現什麼異常，煞氣很平均。這次就不分開了，一起找吧。」

說完，小動作拉住女人的手，直接往對面石壁走去。眾人也急忙跟上。

因為大旱的原因，地下暗河流量變得很小，現在只有五米多寬，成人膝蓋深了，從河床可以判斷出，水位至少下降了一米。眾人的身手都很好，一個衝刺就直接跳過去了。

走到盡頭，石壁面前，男人眼中再次散發藍光，可惜沒有任何發現，小隊便開始沿着石壁往上游去了。

男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探查一次，發現越往上游，煞氣就變得越稀薄，一直到上游盡頭，煞氣到了這裏卻是幾近消散了。便再次跳過地下河，往下遊走去，只發現，下游盡頭同上游一樣，煞氣幾不可見。

再次跳過河，回到石壁面前。眾人停了下來，氣氛略顯沉重。

「還是沒什麼發現，再找！這回仔細些。」

領頭男人皺着眉說道。

時間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而停留。隨着時間的流逝，太陽從西方落下，夜幕開始降臨，從洞窟口拋灑在骨堆上的白光也已消失。眾人坐在地下暗河邊的一塊巨大平整石頭上，啃著壓縮餅乾，就著水，不發一言。他們不僅把洞窟又繞了一圈，還把其餘的位置都給搜索過了一次了，依舊沒什麼發現，空氣中依舊瀰漫着絲絲縷縷的煞氣，可始終找不到來源。

坐在巨石邊的瘦高個將最後一口壓縮餅乾使勁咽下，一腳將一塊拳頭大的石頭踢進了河中，石頭飛落入河中，發出「噗通」的一聲。這一腳也讓自己疼得齜牙咧嘴，便愈發的鬱悶了。他把腳盤到石頭上，便揉着腳邊道：

「我他喵的都做好死在這裏的準備，結果下來屁都沒見着一個，真嘞煩，這鬼東西倒是直接出來啊，咱們真刀真槍的拼一把，拼得過我們回去，拼不過咱們撂這兒，搞得現在不上不下的，問題這兒還滿是煞氣，咱們待這麼久，回去不知道還要休養多久才能把這吸入體內的煞氣排出去呢！這龜孫子等我找到他，我一定要把他灰都給揚了！」

矮壯男人聽到瘦高個這麼說，撓了撓頭，然後用他那粗獷的聲音應和道：「初墨鍋，一哈兒找得了，我幫你捶死他，給你解氣。」

瘦高個直接給了矮壯男人一個白眼，又不說話了。

領頭男人坐在石頭上。劍已經入鞘，放在一旁。他一隻手牽着坐在身旁漂亮女人的手，另一隻手則拿着壓縮餅乾往嘴裏送。但他的心思並不在此，而是回想着剛才尋找時的點點滴滴。想找出哪裏不對勁。但很顯然是無用之功，他依舊沒有察覺出哪裏不對。

這時，一直保持着沉默不語，跟在隊伍後面的「老頭」說話了。

「水流對不上！上游水量和下游水量有差異。」

說完就又閉上了嘴，重新回到了不發一言的狀態。

領頭男人聽到「老頭」話后，腦中猛的一震，瞬間豁然開朗。地下河上游水量與下游水量確實對不上！

因為地下暗河河水清澈，且煞氣含量也較為稀少，男人從最開始就沒有特別注意。且過河時他們都是直接跳過，上游下遊河面寬度也都是五米左右，就更是忽略了深度這個問題。但很顯而易見的是，上游暗河水的顏色明顯要比下游要深一些。

男人一口將手中的壓縮餅乾吞下，鬆開了緊握著的小手，迅速的站起身，眼泛深藍光芒，看向了面前的暗河，在他的極力催動之下，黑暗已無法阻擋他的視線。整個地下空間此刻在他眼中，如同白晝一般，分毫畢現。

暗河水量變化的位置是——這裏！

男人猛看向了腳下這塊巨大的石頭。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男人快步走到巨石延伸部分盡頭，一個小跳就到了對面河岸。轉身看向了巨石底部。

巨石約三分之二的部分在岸上，三分之一延伸了出去，這三分之一，就有三米多遠了，寬度卻有六七米的樣子，再加上巨石對面的這處河岸是呈30度傾斜向暗河的，這就導致眾人從巨石對岸走過的時候，只能看到巨石上面了，延伸部分的底部是看不到的。巨石延伸部分離水面很高，有一米五的樣子，看樣子即使暗河在水量充沛的時候，也是觸摸不到巨石底部的。

男人眼中散發的藍光愈發奪目，巨石延伸部分底部光景也顯現了出了。

在巨石延伸部分根部，是一個直徑約一米的近圓形洞口，一部分暗河便從這裏流入洞口中了，洞口被水沒過了一半，只剩下個半圓洞口在水面上。

但就這水面上的半圓洞口，此刻卻源源不斷緩慢的噴涌著黑色煞氣，黑色煞氣比洞窟空氣中的煞氣要濃郁兩倍多。煞氣從洞口噴湧出來后緩緩上升，碰倒巨石延伸部分底部后，這才四散而開，濃度也因此變淡，當從巨石邊緣再出現時，就與洞窟空氣中的煞氣濃度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