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完美謝幕

鍾啟明和柳敏，他們相識於一次志願者活動，那天他們被分配到同一個小組，一起去社區清理垃圾，鍾啟明覺得搭檔的這個女孩非常細心，勤勞能幹，還會為他人着想，他那顆澎湃的心正蠢蠢欲動。柳敏也覺得眼前的這個男生很可靠，很有紳士風度，同時也博學多才，她對鍾啟明的好感也是油然而生。志願者活動結束后，鍾啟明向柳敏要了聯繫方式，柳敏自然是答應了。從那天以後，兩人的聯繫就變得異常頻繁，從生活瑣事聊到未來理想，從小說電影聊到詩詞歌賦，他們好像有說不完的東西，有聊不完的話題，就像大學裏面的很多情侶一樣，單純而美好。這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這個階段大家從青澀懵懂走向成熟現實。校園戀愛是美好的，雙方無須擔心來自現實以及雙方父母還有來自外界的壓力，不需要考慮你是否有車有房有存款，只要兩個人心意相通，那就已經足夠。鍾啟明和柳敏也是這樣，他們一個來自西北，一個來自南方，但是距離並不是阻礙他們的因素，在他們認識的兩個月後，他們正式確立了關係，旁人都覺得兩人郎才女貌，非常合適，兩人的感情也逐漸升溫。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學習，一起逛街……幾乎所有能一起做的事情他們都做了，不管是日常小事還是假期出遊，兩人都是形影不離的，柳敏像一隻小貓依偎在鍾啟明的懷裏，而鍾啟明則是緊緊地摟住她，不用過多的言語，也不用太多的表情，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細微的動作便能讓對方感受到愛意。身邊的人都調侃道，說他們像用了膠水一樣時時刻刻黏在一起。但他們也能明顯的看出來柳敏的臉上洋溢着幸福感，而鍾啟明身上則有一種自豪感。他們談論著未來的想法，兩人打算畢業以後一起去a市闖蕩，在那邊結婚生子，過上平淡但不失幸福的生活。鍾啟明不喜歡將柳敏介紹給其他人，他只想一心一意地對她好，而柳敏只將幸福開心的事情分享給身邊的朋友們，在朋友的誇讚聲中羞紅了臉。兩人也會有爭吵，但他們都覺得有爭吵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哪一天兩人連爭吵也不願意了，那才是真正的出現了問題。在爭吵完以後，兩人又和好如初了。鍾啟明喜歡和柳敏一起去旅行，旅行的時候能忘記所有的煩惱，沒有什麼煩心事是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再去一次。鍾啟明喜歡彈結他，而柳敏喜歡唱歌，他們最開心的事情就是一起躺在星空下的草地上，用結他演奏出和弦，再配上婉轉動聽的歌聲，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只不過發生了那件事情。鍾啟明說：「我們雖然說不像別人一樣談了很久，但是我們的感情是異常牢固的，你可能不能理解那種滿眼都是對方的感覺，那段時間，我除了學習就是她，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可能永遠也不會有了，我們都是初戀，初戀是刻骨銘心的，是單純的愛，純潔的愛。有人會為初戀去力爭到底，有人是迫不得已地離開。我們在一起經歷了太多太多，如果不是因為崔浩，我們現在肯定是很幸福的。小敏那麼好的一個人，我知道她家庭條件不是很好，但是她很堅強，有一股韌勁，這也是我最喜歡的一點，所以一個這樣的女孩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她所遭受的打擊和痛苦已經遠遠地超過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不僅是校方的施壓，崔浩的無恥狡辯，還有學生們的指指點點，不斷有流言蜚語傳出來，甚至越傳越離譜，難道這些人不知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這句話嗎！那幾天恰逢我們考試，你應該還記得，題目出得特別難，每天幾乎都在複習，陪伴她的時間也就變少了，說實話我自己也有責任，在她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卻沒能出現在她身邊，她那時候肯定是絕望的，連最親愛的人都無法陪伴自己走下去，那她感覺自己活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了，自自己已經背負上了罵名。我不想再去回憶那件事情，但是我又忍不住，因為我每次想起她，我都會想到這件事。我……我真的很愛她。」鍾啟明早已是泣不成聲，這麼多年，他只流過兩次眼淚，一次是柳敏去世的時候，一次就是現在。申明宇五味雜陳，他覺得眼前的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同學很可憐，但是也很可悲，他想到了《逆轉裁判》中的戈德檢察官，鍾啟明和他很像，本來是聲張正義的一方，在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女生以後，逐漸黑化，最終選錯了路。（戈德，是遊戲《逆轉裁判3》中的人物，臉上帶着標誌性的機械人般的面具，本名、國籍、身份、來歷等一概不明的迷之檢察官。戈德的真名為神乃木庄龍，原職是律師，就職於星影律師事務所，為當時律所的頭牌，作為綾里千尋的師兄幫助綾里千尋成為一名優秀的律師,綾里千尋是主角成步堂龍一的師父。）戀人被害，自己逼不得已走向深淵。申明宇拍了拍鍾啟明的肩膀，示意他這裏沒人，可以釋放自己的情緒了。「真正的男人，只有在一切都結束以後，或許才可以流淚吧。」申明宇感嘆道。鍾啟明和柳敏就像蝴蝶和鮮花，蝴蝶喜歡圍着鮮花轉，而鮮花願意為了蝴蝶而綻放自己。但鮮花凋零，蝴蝶也最終遠去，一切都回不了頭了。鍾啟明站起身來，緩緩走向遠處，「我這二十幾年來碰到過很多女生，但是小敏是最特別的一個，是我這輩子認識的最好的女生，我們既然不能一直走下去，那說什麼也沒有意義了，不管經過多久，十年，二十年，或是百年以後，我都會依然如初，在外人看來可能理解不了我的做法和執念，但很多事情的個中緣由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到，我對我犯下的罪行感到抱歉，但是我並不後悔，這段時間給你們造成麻煩了，真是抱歉。」鍾啟明說道。這時候，在樓下待命很久的韓思成感覺不太對勁，於是帶着幾個警員來到了樓頂。申明宇示意韓思成先等待，鍾啟明看到韓思成帶人來了，於是又對他們說：「警官，我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包括短訊也是我發的。給你們造成困擾了，實在對不起，明宇剛剛已經識破了我的手法，聽說你們也找到了大量證據，我覺得不用花時間去做比對了，我認罪了，我剛剛也把一切和明宇說了。」韓思成拿着手銬準備上前逮捕鍾啟明，但是鍾啟明突然往前跑了起來，邊回頭邊說：「但是我得做最後一件事情。」申明宇看着鍾啟明跑到天台邊緣的位置，知道他想做什麼，韓思成也往這邊衝過來，他朝鐘啟明喊道：「別這樣！」鍾啟明沒有回頭，他爬到天台上，他再次留下了眼淚，他回頭對跑過來的申明宇和韓思成說道：「真正的男人，只有在一切都結束以後才會流淚。」說罷便毅然決然地縱身一躍，從天台跳了下去。數秒后，鍾啟明墜落到地面，他面帶着微笑，帶着自己的執念，以及對戀人的思念，去到了另一個世界。他們也終於能會合了。申明宇在天台上看着鍾啟明的墜落，後悔自己為什麼沒能拉住他。這不僅僅是物理的墜落，也是心靈上的墜落。韓思成拍了拍申明宇，「不要想太多了，我們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打起精神來，前方不知道還有怎樣的困境等着我們，這才剛剛開始。調整好狀態，過幾天你還要在會議室彙報總結呢。」申明宇緩緩地站起身來，點了點頭，跟着韓思成一塊下了樓。此時的天台，已經人去樓空，遠處泛起了風，喧鬧的天台變得安靜起來。緩緩吹過來的微風，像是訴說着鍾啟明的思念，一直吹向東邊。

警員們帶走了鍾啟明的遺體，申明宇告訴韓思成自己想到處走一會，讓韓思成先和同事們回去，韓思成知道這時候鍾啟明心情不好，就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告訴他好好調整自己。申明宇帶着萬千思緒，走向了街頭。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個像他一樣孤獨的人，他們不是不願意交際和交流，而是不擅長或者說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看着街上的人們，他想起了自己去年還沒來到a市的那個時候，當時自己身處家鄉，有着別人看起來很體面的工作，親朋好友都在自己的身邊，那時候的他沒有什麼煩惱，不用為了各種壓力去奔波，身邊也有一個陪伴自己的人。而如今已經物是人非，他隻身一人來到a市實現自己的夢想，孤獨雖然是常態，但是申明宇從未後悔自己的選擇，雖然工作很艱辛，案件很複雜，但這確實是他自己想要的生活。「你要走到哪裏去啊，走那麼快。」申明宇的背後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聲音。他回頭一看，原來是溫蕎。「你怎麼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呀。」申明宇驚訝地說道。「你們剛剛不是在星河嘛，我正好也在星河呀，我看到你往這邊走，我就跟着你，看看你要去什麼地方，結果你只是漫無目的的亂走呀。」溫蕎回答道。「我……我也不知道想去哪裏，我只是想隨便的走一下。」申明宇把鍾啟明事件的經過和溫蕎說了一遍。「不知道為什麼，啟明這個事情發生以後，好像一下心裏有了落差感，覺得自己好像挺孤獨的。」申明宇尷尬地說道。溫蕎聽了申明宇所說的事件和自己的想法以後，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她開口道：「申哥，我知道你同學的事情對你影響很深，但是這個事情我們已經改變不了了，我們只能去接受它。不管任何人到最後都是孤獨的，正因為如此，人類才需要夥伴來支持，一個人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氣，有了為了某些人某些事去拚命的勇氣，這是非常重要的。夢裏的大象很輕，而過去的日子很沉，我們得向前看不是嗎。」「沒想到你學會計的說話還挺有哲理的啊。」申明宇感嘆。「忘記告訴你了，我第二學位是哲學系呢，走吧，我陪你一塊漫無目的的走走吧，不過待會你得請我嗦粉，加辣的。」溫蕎說道。「好好，沒有問題，正好也好久沒吃螺螄粉了，待會帶你去一家偶然發現的店，味道很好的……」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了夜色中，剩下的只有仍舊熱鬧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三天後，申明宇在會議室彙報了此次的案件，他將每個細節以及鍾啟明每個階段不斷變化的心理活動都如實和同事們說明了。眾人聽后無一不唏噓。林廣最後做了總結髮言：「這次的案件很沉重，不僅是單單違法犯罪的問題了，你們表現得都很好，但是對於一些應急事件的處理還有待加強，我要重點表揚一下小申，不到一年已經幫助我們破了許多的案子，我很欣賞你沉着冷靜的態度，這是好事，但是你也要多與其他人溝通，要記住，我們是一個隊伍，互幫互助是應該的，只有把隊伍搞好，團結一心，才能發揮全隊所有人的作用。未來不知道還有什麼樣的事件和案件等着我們，大家一起努力吧。」好一套官方的發言，但是說得挺對。申明宇在心裏嘀咕道。幾天後，申明宇難得的休假了，他走到警局外，不自覺的點起了一根煙，他打了一輛車，目的地是火車站，他準備去h市一趟。經過數小時的高鐵，申明宇來到了h市，也是他大學曾經待過的地方，他打了一輛車，來到了郊外的公墓。幾天前，鍾啟明的家屬按照他的遺願，將他埋葬在了這裏，在他的墓碑旁邊，是柳敏的墓碑。柳敏曾說過，最喜歡h市的環境，以後無論去了哪裏，死後都想葬在h市的公墓里，於是在柳敏去世以後，因為沒有剩下的親人，鍾啟明將她埋葬在了這裏，而鍾啟明的遺願，就是和柳敏葬在一起。申明宇將鮮花放在兩人的墓碑上，深深地鞠了一躬，「祝你們在那邊也能幸福。」申明宇說道。雖然鍾啟明犯下了很多罪行，但他仍是自己的同學兼好友，申明宇的心中有一種矛盾的情緒，不過現在都已煙消雲散了，斯人已逝，生者如斯。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仍然活着的人要看向遠方。天空下起了雨，像是在為這兩人最後的悲劇畫上句號，申明宇並沒有打算躲雨，他覺得，有時候淋淋雨，那也挺好的，他轉身離開，這不僅是對鍾啟明和柳敏的告別，也是自己對過去的告別。

晚上，申明宇回到了單位宿舍，他突然想起了一首詞，裏面的內容很符合鍾啟明和柳敏，這首詞是柳永所寫的《蝶戀花》，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欄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思念之苦和相思之疾，到底是怎樣的情感呢。申明宇不想再去想了，塵埃落定的事情就讓它自己過去。他泡了一杯黑咖啡，坐在窗邊，一邊看着窗外的景象一邊喝着咖啡，他覺得這樣很愜意。看來，在這變化莫測的世界中,唯一一成不變的,就是在這黑咖啡杯中無限蔓延擴散開來的，那種苦澀的黑暗。

後記：終於寫完了第三個故事，好像有點太長了，本篇的兇手形象取自於作者的舍友，柳敏取自於他學生時代錯過的那個女孩，舍友強烈要求將故事寫得凄美一點，於是有了本篇的誕生。猥褻侵犯這種問題過於沉重，大家也都有所耳聞，在此就不討論了。這一篇章引用了幾個逆轉裁判里的經典名言，作者覺得放在當時的情景下很有意義。這章的標題完美謝幕取自於英雄聯盟中戲命師燼的技能名稱，因為覺得很帥所以引用了，也非常符合鍾啟明最後的結局，捨棄一切，完成了自己的計劃，最終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