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利益是最顯而易見的事物

第356章 利益是最顯而易見的事物

鄭備這回,對中女史的說法卻是嗤之以鼻。

他告誡三皇子:「北漢方只是提出了讓神元殿君使漢,殿下別看當時朝臣們都不發一言,如盧遠、崔琰等等,勢必會贊同議和建交,他們啊,一直提防著神元殿君偏向殿下,成為殿下的助力,巴不得殿君有去無回。

中女史心裡也自然是這樣的打算的,神元殿君的安危,和她毫無干聯,所謂的兩全之策,其實就是要接受北漢開出的條件,如果北漢扣留殿君,那就是北漢背信棄義,屆時我朝將北漢的國書頒之天下,北漢還哪有顏面主張是獲得了神宗先君的庇佑,承繼了一統九州的天命?

就算北漢王真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北趙可會容忍?到時候北趙就會先行討伐北漢,於大豫自然無損,無非是……神元殿君又將流落外族,可爭搶到手的神宗後裔,又哪有實質的益譽?以神元殿君為棄子,對中女史而言,的確是兩全之策。

還有她胡扯彼一時、此一時那通話,殿下是沒聽明白她真正的意思,彼一時,有臨沂王氏出兵淝水,才能保住江淮不失,而此一時,她王氏一族已經勢衰,因此她才咬定現在無人可抵擋北部盟軍的攻勢。

三皇子很想相信鄭備的話,但他騙不了自己。

他想起了去年,坐鎮益州的督軍賀遨,甚至無法剿滅江克叛軍,他現在才知道當時支援江克的是姜泰所領的戰隊,冒險經陰

平道直抵蜀州,差點打得賀執部丟盔棄甲,不得不撤回劍門關。

雄關險隘,雖然易守難攻,可難攻並不代表著不能攻入。

如果劍門失守,敵軍便能直入成都,成都若失,則江州難保,江州若失,則防不住敵軍渡江。

如果只是巴蜀遇險,中軍還能及時支援,可要是襄陽、壽陽等地也被圍攻,中軍顧此失彼,中女史說得沒錯,三路只要丟一路,大豫都將面臨滅頂之災。

比起一人的安危,當然是萬千人的存亡更重,讓神元殿君使漢看來是無法避免的事了。

鄭備卻不這麼想:「這回夫人的主張是沒錯的,太子雖然不足為慮了,可殿下若要和畢宿君角力,現在只能爭取神元殿君的佐助,殿君現在處於危境,殿下務必力挽狂瀾,一舉獲得殿君傾心。

患難之情,雪中送炭,殿君必然會感念殿下的恩義,於陛下而言,也畢竟要顧及聲名,是陛下給予了殿君尊榮之名,當殿下在朝議當眾提出不能置殿君安危不顧時,陛下必然不能罔顧,告示天下,只將殿君當為棋子之實。」

三皇子體會到了外祖父的險惡用心。

他公然和君父唱反調,雖然的確可以逼得父皇拒絕議和,可接下來大豫會面臨什麼樣的局面?北漢示之以誠,大豫卻堅持要和北漢開戰,導致北趙等六國召集大軍南侵,大豫如今的內政,其實是一盤散沙的現況,中軍不足以支援叵長的

戰線,務必就要依賴邊軍,這段時間,三皇子其實也體會到了屬於各大門閥的邊軍,絕大多數是何等的貪婪蠻橫!

南北對峙之戰一旦展開,皇室只能賦予邊軍強征的特權,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會因此骨肉分離,家破人亡,就算能保住東豫的江山,可大江以南,從此便不是司空皇族的江山了。

門閥坐大,皇權更加衰微,司空皇族就算不被推翻,也無非苟延殘喘,遲早會被他姓取代,並背負著百姓的怨恨,宗廟被毀,遺臭青史,而真正欺凌百姓導致大豫滅國的那些人,包括他的外祖父,不會承擔任何的指責和罵名。

權閥不會愛惜子民,皇族理應愛惜子民。

三皇子原本想立即反駁外祖父,可眼前忽然閃現了中女史的臉,卷著嘴角,譏諷的神色,他深深吸一口氣,摁捺下胸腔里奔涌的熱血,不發一言。

此時的危宿府,也正召開一場小會議,司空月烏蹺著腳,他今日坐在張高足榻上,自覺蹺腳的姿勢極顯風流,而他之所以特別在今日開小會時注意風流倜儻的「儀態」,是因有賀朝夕這個女兒家在場。

賀朝夕眼看著二皇子的祙底直衝著她的方向,頓覺花廳里的檀香都不香了,沒說話時,努力摒著呼息。

「我現下這樣勢頭,也不必再去求軒氏的青睞了,只不過她要是被司空木蛟給了搶去,就是打了我的臉,因此啊,打發她去北漢最好,

看來北漢的國君也知道軒氏長相普通,根本就沒有和親的想法,就她那樣的姿色,有什麼資格母儀天下,九妹妹,你說我這話有沒道理?」

賀朝夕被當場點了名,一陣噁心。

有種被冒犯到的強烈感覺,壓都壓不住。

又聽她家祖父說道:「北漢提出的要求……著實不算要求,設立榷市,且還答應讓予七成利潤,足見誠意,殿下的確應該建議陛下答應建交。」

榷市設立在武都,雖然是北漢的轄鎮,可是榷市的七成稅錢要運至建康,必得經益州官衙,經益州官衙,就意味著有幾成直接進了江東賀的口袋,賀遨能不心花怒放么?

賀朝夕不想說話了。

神元殿君註定就是悲慘收場,活著也和苟延殘喘無異,還不如早早的了斷,少受些愁苦,唉,她就不該回大豫,我若是她,寧願埋名於林泉,至少還可以爭得一生清凈,自在逍遙,何必戀棧榮華富貴?

倒是紫微宮裡,婉蘇為神元殿君的安危懸著心,深思熟慮之後,才讓婢女回了一趟本家,請來母親說話。

「阿娘,我拿不準議和建交對朝局的影響,今日請阿娘來,是想聽聽阿娘的建議,神元殿君歷盡千辛萬苦方才平安歸朝,為了太子殿下,主動放棄了姻聯皇族的想法,殿君貴為神宗唯一後裔,又命運多舛,兒實在不忍眼看著殿君再陷危難,如若……不至於激發戰亂,祖父是否可以保得殿

君平安,想個妥當的方法,婉拒北漢的要求?」

姜女君長長嘆了聲氣:「婉兒,你的祖父是真正敬重神宗皇族的,也感慨過,雖然神元殿君是女子,可就憑她寧願受流亡之險難,也不願屈從於異族這股子心性,就理當受到尊崇禮敬。

可現在這樣的情勢,如果拒絕議和,就等如宣戰……不僅是你祖父,這些時日,盧、崔、姜等等世族都因議和建交之事焦頭爛額,實在難想到萬全之策。我悄悄跟你說,但也只出於我的推測,你祖父的想法還是不願讓殿君涉險的,因此一直在思索如何跟北漢使臣談判,但不知為何,翁爹他主動去拜訪顧公,顧公卻拒而不見,這事恐怕是真難辦了,如果連顧公都傾向於議和建交……說不定陛下已經有了決斷。」

姜女君其實有些欲言又止。

自從虞皇后遷出了顯陽殿,范陽盧氏內部也產生了波動和疑慮,不少人都在擔心陛下已經動了易儲的念頭,太子已經有如面臨絕壁深淵了,他們都在擔心如果儲位有變,家族會被牽連,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此節骨眼上,北漢使團竟然提出讓神元殿君出使漢都,就連范陽盧族內,意見看法也難以統一。

「繼兒現在打算著憑靠著和王節的舊交情,套問出北漢王究竟能否信守承諾,只是……王節也沒個確實的說法,似乎根本不關心建交與否。」

盧繼是婉蘇的兄長

,和王節也算相交多年了,突然被王節疏遠,在此時局勢下,不得不讓范陽公盧遠關注——孫子孫媳間夫妻不和都不至於讓他關注,倒是孫子和別人家的孫子突然岌岌可危的友誼讓他牽腸掛肚……

人活得越久,果然什麼什麼奇事都可能遇見。

棋局越亂,就越需要一個人落子堅定,不知不覺間,文武百官都開始向皇帝陛下行注目禮了。

盧遠在經過深思熟慮后,還是提出了心中的憂慮,他覺得姜泰心懷不軌,主張繼續談判,橫豎北漢以主持祭祀為借口,可其實,祭祀大典不應由女子主持,他話音未落,立即受到了賀遨的激烈反對,賀遨說不出有理有據的理由,憑仗是嗓門大,說話糙。

鄭備一直衝三皇子使眼色。

三皇子和鄭備毫無默契。

吵來吵去,吵去吵來,就是吵得厲害,難題依然留著,文武百官最後就只能盼望著皇帝陛下乾綱獨斷了。

皇帝陛下請姜漠吃飯,採用了硬談判的方式:「祭拜皇陵的典儀,不應由女子主持,我朝的宗正卿熟諳禮制及各種儀程,可出使長安佐助友邦祭典,如此,也更加合乎規範。」

「神元殿君雖是女子,但畢竟是神宗皇族唯一後裔,既成殊例,就沒有必要遵照慣例了吧?再說神宗皇族曾是天下的共主,如今亦當受七國供祭,正因為如此,我國陛下才認定只有相請神宗後裔前往先祖列宗的皇陵主持

祭典才顯虔誠,貴邦的宗正卿……畢竟是大豫的臣公,只能佐助操持祭典,卻不能代替神元殿君擔當主祭之責,神宗族的皇陵,可是已經有數十年之久,都未曾正式舉行過祭典了,就連我朝君王,也慚愧不夠資格代主祭祀,大豫的臣民當然也希望大祭之後,能得上神先帝的庇佑,還望陛下再斟酌。」

姜漠竟能說出這麼光明正大的一個理由來!

神宗軒氏,其實是軒轅黃帝的後裔,華夏上古的三皇五帝,於今而言,仍被華夏君臣子民奉若神明,而建立大濟的軒氏源於軒轅氏是有據可考的,因此雖然大濟已經亡國,軒氏一族跟其餘的亡國之君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姜漠那番話,就不能被定義為強辭奪辯——就算匈奴、羌氐等族從前才不會跟華夏子民一樣將三皇五帝奉若神明,但他們現在可不是生活在草原大漠上的游牧部族了,他們現在紛紛佔據了中原華夏的城邦作為自己的都城,願意「入鄉隨俗」,東豫皇朝豈能反過來斥責他們無理取鬧?!

講道理,西豫亡國,也的確是「順應天意」。

「喝酒喝酒。」司空通一時間無法駁辯,笑著舉起了酒盞。

姜漠喝著酒,卻仍在努力談判:「神元殿君身份尊貴,陛下擔心殿君遠去敝國發生閃失也是情理之中,我朝國君之所以遣小王來使,也正是為了顯示誠意。舊歲時,陛下令端止公子使漢,

提出借兵夾擊江克叛軍,經小王諫請,君父就有了與貴邦建交的心愿,我朝國君篤信,就算國君不得陛下的信任,但陛下必不會疑心小王心懷不軌,小王可擔保,神元殿君這回出使定然平安順遂。」

司空通也喝著酒,卻覺酒水難以下咽了。

當時要不是大豫「借兵」,姜泰可沒這麼容易成功篡位,他當然不欠姜泰的人情,可對於答應「借兵」結果丟了儲位的姜漠,確實有失厚道。

把酒杯輕輕放下,司空通摸著鬍鬚:「朕的確沒預料到支援叛軍的『奇兵』,竟然意圖聲東擊西,可正因如此,的確對北漢現在此位國君……得位不正,不忠不孝,對君父、手足尚且如此,又豈有誠信可言?」

言下之意是:如果不是姜泰先摻和我朝內政,先助著江克叛軍擊潰了益州軍,大豫怎麼會找北漢王廷「借兵」呢?姜泰是你們北漢的王族,他篡了王位,總不能把責任都推給大豫。

姜漠聽懂了豫帝的話,卻裝作沒聽懂,還順著這話說:「陛下只要信得過小王,小王可留在建康為質,等神元殿君平安歸來大豫之後,小王才辭行歸國。」

北漢又讓了一大步,這下子東豫還能如何呢?

哪怕是鄭備,也不可能當著姜漠的面說出「你那兄長巴不得你死在建康,你哪有人質作用」的誅心之辭了,更何況鄭備這隻老狐狸根本就沒想過出頭主戰,長平鄭出頭,

太容易成為眾矢之的了,唯有角宿君開口,才能避開「主戰」這個話題,只局限於男女間的傾慕,護著神元殿君不涉險境,如此就算北漢串聯其餘五蠻發動戰爭,就算戰況不利,也追究不到長平鄭的頭上來。

真心實意想著解救神元殿君的危難的人,彷彿就只剩一個盧遠了,只可惜他也實在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計策,跟親友們商量著商量著,居然導致崔琰的態度都大有改變。

「我倒是覺著,看鎮原王的言行儀錶,既不是奸詐無恥之徒,更不至於愚鈍無知,雖然北漢王的心思,看來是毫不在意鎮原王的安危,甚至還有不良的居心,可如果真是咱們之前判斷那般局勢,鎮原王又怎麼可能主動提出留在我朝作為人質?

而且北漢王雖然為篡位,可畢竟於蠻夷部族而言,其實這樣的事體並不鮮見,蠻部過去可不尊儒學,涉及漢位之爭,多靠的是名望軍力,就連鳴鏑弒父的事件,實則也發生過許多起了。

可現在這位北漢王,因為啟用漢臣,開始重視名義的正統性,才至於只是逼其父讓位,不僅不敢弒父,也不敢對鎮原王痛下殺手,他任命鎮原王使臣,鎮原王又不遺餘力促成兩國建交,北漢王如果不顧鎮原王的死活,扣押神元殿君於長安,北漢的那些部領可有不少仍是效忠於太尊和鎮原王的,必定不會甘休,因此,北漢王的用意,應當僅

只是要利用神元殿君主持大祭典,使得他爭獲王位的行為更加名正言順,更大的利益是,如果北漢借大祭典的名義,邀請北趙、北齊各國都遣使參加,就可憑藉神宗皇陵座於北漢的好處,限制趙帝這六部之主的權威。」

崔琰這番話的意思是,北漢扣留神元殿君並不能獲得實際的好處,那麼神元殿君就必然能夠平安返朝,沒有風險,當然應該答應北漢提出的建交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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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把皇子們卷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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