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姜漠未至

第351章 姜漠未至

金谷園是賀遨的得意之作。

這座莊園,足足花了二十年的時間才算完全建成,雖然是位於北郊,不在繁鬧市坊,但其金碧輝煌、美輪美奐的程度,甚至勝過了建康宮,今日王青娥竟能成為金谷園的宴主之一,自是喜出望外揚眉吐氣。

裴珷、裴瑜兄弟二人被一同除族,這麼重的打擊一度讓她措手不及。

一般情況下,被宗族除族的子弟,仕途就會戛然而止,哪怕還能混到一官半職,都不能算為正兒八經的官員,只是屬吏,賺點薪俸養家糊口而已,這當然不符合王青娥榮華富貴的期望值,她當時想到的辦法,就是讓娘家替裴瑜撐腰,打敗她眼中的惡婆婆裴顧氏,倒也沒期望能請動祖父大人,但只要說服父親,也不是沒有機會。

誰知道,王家大宅的街門、後門、角門……所有的門也對她徹底關閉了。

呼天喊地又無計可施,多虧還有棲玄街的侍郎宅可以容身,衣食是不愁的,生活還大有改善。

而這回因為得到北漢鎮原王的賞識,二皇子殿下也拍著胸口沖他們保證——等我將來繼承了皇位,定忘不了九郎的獻力,陽羨裴算什麼?如果不大開街門迎回六郎、九郎,大不了讓裴氏一族宗正換人,父祖不慈,子孫何辜?影響不了六郎、九郎的前程。

王青娥當即就止了悲啼,鼓足志氣,篤信波折的命運是為了更大的榮華鋪墊,又迫不及待地,立馬就給田氏下了邀帖,她得讓田氏看看,誰才是真正魅力十足的絕代佳人!

貴客未臨,王青娥把裴瑜上下打量了一番,親手替他整了整革帶,扶了扶髮髻上的金簪——裴瑜未及冠,雖可束髮,但還不能帶冠,束髮只以帛革,重要場合才會佩以簪笄,大豫男子崇尚風流倜儻,未冠之男也有不少繁複的髮式,王青娥今日親手打扮裴瑜,梳的是蓮花髻,烏髮金簪,簪上還鑲了顆紅寶石。

她自己當然也是濃妝艷施,眉心貼梅鈿,眼角描斜紅,此時尚覺裴瑜的衣香不夠芳郁,一邊往他的手腕上撲著細細膩膩的傅身粉,一邊道:「鎮原王不是俗人,想得到他的青睞,光是靠那些所謂仙子下凡的浮誇之辭遠遠不足,他之所以看重郎君,必定是聽說了我寧肯捨棄榮華富貴,只願和郎君不離不棄的一段佳話。

別看鎮原王現在不是北漢王儲了,漢王特地遣了他來使,促成兩國邦交,也是因為明知換成了別個,可難當大任。總之啊,今日咱們可千萬不能慢怠了鎮原王,兄長他不善交際應酬,偏嫂嫂有了身孕,也不方便張羅,殿下想要結交鎮原王,只能指望咱們。

我特地請來了田娘子,就是想讓田娘子明白,王瀛姝根本不足為慮,不管她那雙父母如何楚心積慮替她造勢,能被王瀛姝迷惑的也都是庸人,怎似得我,接連受到了六皇子和鎮原王的敬重。

田娘子只要依順我,何愁日後會受到王瀛姝的擠兌,四皇子可不是太子和鬼宿君那般淺薄,只要看明白了時勢,趨從二殿下,哪怕田娘子出身貧賤,不能為正妃,任是日後的心宿妃何等出身,也不敢欺壓了她,她有我這靠山,還需要擔心屈於人下么?」

「可青青為何這般重視田氏?在我看來,她無非也是個庸脂俗粉。」

「庸脂俗粉才好呢,她想要長寵不衰,就只能對我言聽計從。」王青娥輕輕笑了笑:「多虧阿嫂的提點,我才懂得這許多道理。太子被廢后,只有死路一條,三皇子威脅太大,也萬萬不能留,就更不要說鬼宿君了,他心向王瀛姝,雖沒什麼實力,留他下來也是噁心。六殿下是自己人,七殿下嘛,年紀小,殿下也不會予以重用,可萬一遇見戰事,殿下總不能親征吧,還得需要個手足兄弟在前頭衝鋒陷陣,就唯有四皇子可以一用了。

只是我們也必需防範著,不能讓殿下和四皇子過於親近,田氏是最合適的耳目和棋子了。九郎,我們也不能光依靠著宗翁,畢竟宗翁族中那麼多子弟,而九郎卻是外姓子,不能一直寄人離下,就務必爭得殿下的看重,結交四皇子對我們有益無害。」

裴瑜對王青娥的遠見卓識佩服得五體投地。

誰知道,第一個不速之客竟然是賀朝夕。

當王青娥見到賀朝夕時,非常不舒服,二殿下就罷了,她肯定搶不了二殿下的風頭,但男女有別,總不至於被二殿下襯托得黯然失色,但賀朝夕卻是個女兒家,還是大家閨秀,還機智過人,豈不比她更加光彩奪目?

但王青娥又不敢表示不滿,畢竟這是金谷園,是江東賀的產業,賀朝夕才是江東賀的女兒,正兒八經的主人,她來與不來,輪不到她說三道四。

王青娥只好端著笑臉,圍著賀朝夕獻殷勤,到底沒忍住:「九娘能來,還真是意外之喜。」

賀朝夕本不耐煩多搭理王青娥,可轉念一想,得罪這種小人也大無必要,於是露出了點笑容來:「我奉的是父祖之令,畢竟今日有貴客,雖然殿下及江東賀均非宴主,可酒宴設在金谷園,總是準備得更周全些才妥當。」

王青娥的笑容更勉強了。

賀遨到底不放心外姓,特意讓賀九娘過來,就是提防著他們趁機爭獲二皇子的更多賞識,可鎮原王青睞的並不是江東賀,明明就是她!!!

一轉眼,又見心宿君竟然陪著田氏一同赴宴,王青娥才恢復了愉快的心情。

此時貴客未到,王青娥趕緊擠到二皇子身旁邀功:「真沒想到,妾因和田娘子共過風險,卻許久未見,起意趁著今日設宴也邀她來湊趣,誰知四殿下竟然會陪著田娘子赴宴,那日在紫微宮,鎮原王與四殿下飲談也極投機,今日四殿下肯賞光,想必鎮原王也會覺得欣喜。」

二皇子歡喜不歡喜倒看不出來,賀朝夕的眼睛卻閃閃發亮。

田氏挺遲鈍的一個人,但對某些人事上卻異常敏感,她接觸到賀朝夕熱烈的視線,又循著那視線發現落實在何人身上時,如臨大敵。

二皇子起身相迎,笑道:「四弟竟有如此興緻?還真是難得。田娘子,咱們也許久不見了,看來,我得跟田娘子道聲恭喜。」

田氏還盯著賀朝夕這個陌生人,下意識問道:「這位是誰?」

賀朝夕才移目,掃了一眼田氏。

這個女人死得太慘烈,很難不被聽說,雖然賀朝夕並沒見過這個傳說中的,心宿君的寵妾,此時卻也猜到了此田氏便即彼田氏。

「不得無禮。」司空月狐淡淡呵斥田氏:「此位是江東賀的女公子。」

司空月狐沖二皇子一禮:「孤不知何故,王少君竟然邀約心宿府之婢女赴金谷園之宴,且邀帖上還寫明今日宴會是裴九郎為了招待北漢使臣所設,王少君的用意不明,孤才不請自來。」

婢女二字,真是讓在場中人心情各異。

田氏不用說了,委屈的淚珠已經在眼眶中打轉,但不敢滴出來,只好退後一步,站在了婢女應該站著的位置。

賀朝夕心中歡喜,目光越發明亮。

王青娥心中一驚,自然不解四皇子為何當眾給田氏難堪,甚至還譏諷她行事荒唐,只用一雙眼睛去瞪熒松。

熒松心裡也繃緊了,擔心她有意隱瞞之事露了餡。

二皇子眼珠子一轉,恍然大悟了,哈哈笑道:「九弟婦,你的確不該只給田娘子送邀帖,今日畢竟不是你們女眷聚會,你這麼請人,太容易引發誤解了。不過四弟,你也不必太介懷,鎮原王你還不知道么?不失為個謙謙君子,總不至於唐突佳人,四弟快請上座吧。」

司空月狐轉頭看了田氏一眼,蹙起眉頭:「你冒犯了江東賀的女公子,不思道罪,竟還泫然欲泣?看來你的確不適合參加今日這場宴會,鎮原王可是北漢的使臣,禮儀上稍有疏失,都有損大豫的國體,你先回心宿府吧,想來,王少君也不至於強留你。」

王青娥倒吸了口涼氣。

是她大意了,忘了田氏再是如何受寵,如今卻仍是個沒名沒份的侍妾,心宿君現在可還沒有娶妃呢,去年的時候被梁氏當眾毀婚已經大失了顏面,今天因為誤解她喚田氏來是為了利用田氏取悅鎮原王,不得已才跟來,可要是今天的事張揚開去,世人皆知心宿君身邊已有寵妾,甚至帶著寵妾出席款待外使的酒宴,又有哪家望族願意將閨秀許嫁?

王青娥連忙賠禮:「是我失禮了,還望四殿下寬宥。」

親自把田氏送了出去,當然又是一番安慰:「娘子可別埋怨四殿下,是我行事不周道,害得娘子落了責備,四殿下並不是真怪罪娘子……娘子聽我說……」

王青娥自以為是地剖析透徹了心宿君的心理,大抵是先說服了自己,說服別人就不是難題,總之惶惑不安的田氏的確聽信了王青娥的剖析,居然自己也展開了剖析:「其實殿下今日陪我出門的時候,並未露出半分勉強,到了金谷園才大發雷霆,看來的確不是埋怨我,而是惱怒少君行事不夠周道,有意當著二殿下的面,告誡少君你。」

王青娥:……

這話怎麼聽怎麼刺耳。

田氏竟還念念不忘賀朝夕:「那位真是江東賀的女公子?」

「不僅是,而且還是很得賀郡公看重的嫡孫女呢,賀夫人是九娘的親姑母,那位啊,今後多半就是大豫的皇後殿下,娘子今日確也不該冒犯那位。」

把這話說出來后,王青娥才覺心裡恢復了幾分痛快。

不料卻聽田氏冷哼一聲:「我道是誰,原來是她,所謂的大家閨秀,不如我遠矣。」

這話可就讓王青娥聽不懂了。

田氏頓時又醒悟過來,唯有重生的人才知道賀九娘根本當不成皇后,二皇子一敗塗地后,她雖然也入宮了,卻是成了太子的妃嬪!這些名門閨秀,根本不存真情摯意,眼裡只有榮華富貴,枉有個尊貴的出身,心性卻不如風塵女子。

「我是被氣糊塗了,剛才那話,少君可莫當真。」田氏又找補了一句。

王青娥心裡覺得蹊蹺,正要追問,一轉眼,卻看見金谷園的大門外,一行車馬又至,而從車上下來的人……王瀛姝今日怎麼回來?!!!

宿敵當前,王青娥立即「拋棄」了田氏,雖然她隨即也看見了瀛姝不是單槍匹馬,身邊還佇著個鬼宿君,可王青娥現在把太子當看成了將死之人,根本不懼鬼宿君,鏗鏘幾步上前,怒目圓瞪。

「今日外子設宴,款待外使,可沒有邀請閑客!」

瀛姝才剛落地站穩,先看見盛裝打扮的田氏不知為何被她家四姐送了出來,卻沒有看見心宿君,還來不及判斷金谷園裡發生了什麼事,就直接吃了個「下馬威」,而看上去多少有些沮喪,似乎還哭了一場的田氏此時也站在大門前,興緻勃勃看笑話,她比看客還要先笑。

先不說話,交給南次發揮。

「裴瑜呢?」南次挑著眉:「孤倒有話想問裴瑜,鎮原王是外使,不明儀程,裴瑜難道也不知道儀程律令?他請的可是使臣,按律得先向太平館衛部報備,孤領旨負責使臣安危,為何沒有接到裴瑜的報備?!」

王青娥被鎮住了。

瀛姝才溫言細語地回應:「外使入宴之前,五殿下必須先勘查清楚金谷園裡有無安全隱患,而我嘛,應該也不需要裴九郎的邀帖,我是奉聖令,事發突然,陛下擔心裴九郎別有企圖,著我前來監查,如果今日太平無事也就罷了,若是生事……連江東賀可都要被問責的。」

田氏灰溜溜地上了衣車,對方來頭太大,王少君定是擋不住的,也自然沒有什麼樂子好瞧,不過……原來中女史竟然是跟著五皇子來的,這就好了,殿下見到他們,也就明白了中女史也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這樣的女子,著實比風塵女子還要卑劣,她們根本沒有真情,自然更不會珍惜他人的真情,世上除我之外,無人真心愿意和殿下同生共死、偕手白頭。

車輪軋軋,田氏靠著衣車一邊的憑欄,取下發上的一支連枝百合釵,把玩著,出了神,許久之前,她就帶著溫柔的笑容,看著面前的女子,出身比她高貴,可蛇蠍心腸的女子,那時,她是婢女,女子卻是心宿妃。

「你恨我,不是因為我出身貧賤,而是因為你雖然出身高貴,卻不能獨佔殿下的心,王妃,你別自欺欺人了,你愛慕的不是殿下,是你自己,殿下一直看在眼裡,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殿下只會用真情回饋真情。」

你們,一個比一個虛偽。

只有我,只有我,我才是真正有資格和殿下長相廝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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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把皇子們卷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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