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皇帝的「餅」不易食

第338章 皇帝的「餅」不易食

慈恩宮並不另一座宮殿,而就位於桐華宮不遠,其實是一座道宮,是皇帝陛下為了悼念夭折的長子司空珝所建。

賀夫人聽皇帝陛下竟然赦免了太子一應罪責,當然不甘心,可後來又聽皇帝居然往虞皇後頭上扣了個玄誠元君的「封號」,差點沒當場笑出聲來——慈恩宮是台城裡的道觀,虞氏移居慈恩宮,還被降為什麼玄誠元君,那就等如帶髮修行了,沒有被直接廢后,可跟被廢又有什麼差異?

皇后都被廢了,陛下又相信了太子和殷氏有染的話,雖然由劉氏出頭頂了罪,陛下心裡能不存疙瘩么?這一戰,他們才是大獲全勝的一方,可得見好就收。

案子審問清楚了,皇子、妃嬪就都沒必要繼續留在乾陽殿,眾人雖然都明白今日之事不能張揚,可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當然不會在一腳邁出乾陽殿時就拋之腦後,連清河公主都下意識跟去瞭望川閣,不敢跟別的人私下議論,但跟母親議論一下應該不會惹禍吧?

可清河公主又不知從何議起,幾次欲言又止。

望川閣的廚房今日準備了一道鮮魚羹,奶白色的湯羹,灑了蔥米、香荽,簡嬪看著女兒似乎食不知味,又讓宮女們呈上一碗魚羹,才道:「不管遇上什麼事,飯總得吃好,先吃好飯,再說話。」

清河公主對母親是又愛又敬,但她有個小名叫阿狸,也跟狸貓似的就愛吃魚,尤其愛吃明女儀熬的鮮魚羹,於是當下也就先摒棄了別的念頭,認認真真用完了午食,才跟著母親去了書房——簡嬪的書房其實沒見多少典籍,閑書倒是不少,比閑書更多的是字畫,簡嬪閑下來就愛作畫,望川閣里的一花一草都可能入畫,而書房裡最顯眼處掛著的一幅畫作,就是稚子戲狸圖——可清河公主每次看這幅圖,都覺得她和狸貓其實都被一個小宮女給「戲耍」了。

「你可還記得小桃?」簡嬪問。

小桃就是圖裡的那個小宮女。

「不大記得清模樣了。」

「我畫這幅圖的時候,小桃才八歲,剛入宮,規矩並沒有學透,我就喜歡她那股子靈性,特意擇了她。後來,殷才人也相中了她,非要她去服侍。」

「可小桃是母親的宮人,殷才人怎能……」

「這事原本也怨我。」簡嬪說:「是我負責甄選去服侍殷才人的宮女,我當時過於小心了,不願逆殷才人的意,先說了可隨她心意的話,她開口就要小桃去服侍,我就不好拒絕了。」

「那小桃……」清河公主想到殷才人的結局,打了個冷顫。

「還好,並沒有連累無辜,小桃現在離宮,雖然日子過得清苦些,不過遠離了風險,卻是更省心了。」

清河公主微微鬆了口氣,偏過頭去看畫卷上,拿著一枝花,不知是在逗狸貓,還是在逗她的宮女。

「阿狸,你今日因何心神不寧?」簡嬪問。

清河公主不由眼中酸脹,母親已經許久不曾喚她的小名了。

「阿娘,皇後殿下就真的,就真的被廢了么?」

「誰說皇後殿下被廢了?」簡嬪點燃香,抬眼:「沒有廢后詔書,皇后就依然是皇后,過去皇后其實也不多和公主們親近,即便是對高平,也頗疏遠,日後皇后在慈恩宮,不管是懺悔,抑或祈福,你也別去打擾。」

「可太子兄又會如何呢?」清河公主小聲道。

「阿狸,你得相信父皇,也得相信四郎,有父兄在,你不需要過於擔心。」

「阿娘,兒聽傅母說過九王之亂,傅母說亂爭都是源於廢儲……」

「皇族的權爭,一直是道難題,也沒有人說得清哪種解題方式才是正解,阿狸,陛下今日讓嬪妃、皇子、公主都去乾陽殿聽審,是何用意?」

「是……對皇後殿下早就心存不滿了。」

「這話雖也沒有錯,但並不是陛下的真正用意,陛下是想告誡族人,濫殺人命者,必受罰究,其實這座宮廷的亂爭也已經存在許多年,遠遠不止殷才人身受其害,變總比不變好,一味地包庇隱瞞,毒瘡會一直流膿,陛下這回是下定決心剜瘡止患了。」

「兒害怕,連皇後殿下都……萬一有人陷害阿娘……」

簡嬪笑了笑:「我未做過惡事,就不怕那些鬼祟,雖然有時候善惡有報的俗語似乎不實,總有無辜之人會平白無故遭受禍殃,甚至詆毀迫害,可我的心裡,始終秉持著一股信念,在內廷生活,不能沒有機心算計,但行事不能太過,否則機關算盡,最終也只是深陷亂爭。」

清河公主緩緩吐出口氣:「那……兒還可以去昭陽殿么?」

「當然可以去,阿狸大可不必因為今日之事心生任何顧忌。」

「也不知父皇為何還把賀郡公單獨留下。」

「關於這事嘛……」簡嬪想了想,決定還是把自己的想法露些底:「今日只有兩個外臣,廷尉卿原本就在查辦這件事案,且陛下還有意任命顧公為宗正卿,廷尉卿為江東顧的子侄,知道陛下肅絕皇族亂爭的決心,也方便顧公上任之後如何行事,可賀郡公,其實並不必到場聽審,陛下讓他來,當然有讓他來的用意,這用意其實已經無關家事了,是國政之事,國事為先,社稷為重,任何人事和國事相比,都務必妥協權讓。」

簡嬪也看出來了,二皇子在這件事案中並不是全然清白,賀夫人的心狠手辣,也不讓皇后,可今日陛下擺明了有心偏縱二皇子,不是因為顧慮「家醜」,必定是需要江東賀在國政上做出妥協,廷尉卿會意,沒有再深究,可陛下既然決定要讓顧公領任宗正卿,代處宗族事務,廷尉卿勢必也要在乾陽殿多留一陣。

就不知道這件事,和四郎有無關聯。

聽說,最近這段時間四郎跟中女史來往頻繁,並且連她這個「中間人」都不需要了,交近得「旁若無人」……依據她對兒子的了解,當得兒女私情無關,中女史更不可能莫名其妙就和某個皇子發生引人遐想的瓜葛,這場風波平息后,必然還有大事發生,她擔心的事根本就不是內廷間的爭鬥,簡嬪看著女兒,輕聲說:「阿狸,我們已經身處最安全的境遇了,你父皇所擔心的,並不僅僅限於儲爭,關於儲位會否有易,此時誰都難以預料,不過我能篤定則是,陛下既然已經有了取捨,應當便不會容許骨肉相殘自斷手足的慘禍發生。」

乾陽殿里,皇帝也留下了賀遨、顧耿共用午膳,瀛姝可沒這福利了,午膳后她還需要執筆錄事,此時只能在御書房的一側值廳短暫休息,宮人當值時不能進食的,雖然有中女儀體貼她,送來一盞蜜棗茶,瀛姝一口氣喝完后略覺得恢復了精神,但從昨晚開始,她其實就沒好好吃過一餐飯,這個時候仍然覺得嘴饞得慌,也只能靠著和中女儀閑聊分散注意力。

「我萬萬沒想到,今日陛下竟提都未提我知情的事。」中女儀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只覺輕快,不覺腹飢,雖然這段時日她也沒有好好吃一餐飯了。

「太子殿下先認了錯,就不需要中女儀再作證了。」

「這都是因為陛下仁慈,如今陛下也知道了子虛的身世,日後我再不擔心賀夫人有這件事要脅我了。」

「乾陽殿的人,賀夫人其實也未必敢膽量要脅,倒是皇後殿下膽子大。」

「皇后她……這究竟是廢還是未廢啊?」

「她仍是陛下的髮妻,是諸皇子的嫡母,不過餘生都只能是在慈恩宮裡修行的居士了,陛下賜以玄虛元君的道號,囑其悔罪祈福,是留了餘地的,不以國法懲處,只以家法責罰,濟朝時也曾有這樣的史例,端穆皇後生前便是移居道宮,後來端穆皇后所生的嫡子雖即皇帝位,直至端穆皇後過世,才恢復『皇后』名位,與先帝合葬。」

「中女史以為,玄虛元君雖然遷居慈恩宮清修,可顯陽殿不會再有新的主人?」

「未下廢后詔書,顯陽殿又怎能易主呢?」

中女儀輕輕嘆了聲氣,這場生於後宮的爭端,其實誰都不是贏家。

瀛姝有些慵懶地靠在矮案上,她想著剛才虞氏甚至幾乎是被「抬」出乾陽殿,婉蘇也是滿臉的凝重之色,司空北辰強作鎮定,不過卻當賀夫人和司空月烏興災樂禍熱嘲熱諷時,終於沒忍住緊緊蹙起了眉,他或許已經知道這件事案跟南次還有些關聯,陰沉的目光在南次的臉上落了數息,把這些不動聲色看在眼底,她篤定司空北辰絕對不會任由此事就此終結。

但這個春天,應該會相安無事過去了。

膳桌剛被撤走,寺人祈就跑來通知瀛姝,他也知道太子的罪行被揭發,雖然皇后、太子都沒有被廢位,看上去陛下依然無意廢儲,可相比於前生時,太子現在的處境可謂一落千丈了,他清楚這麼多的變數絕對不是因為他這個重生人造成,他處於變局中,卻全然無法左右局勢的走向,而更讓他困惑的是,中女史竟然「穩若泰山」,臨沂王氏可一直在佐助太子,若非如此,太子也不會如此重視王五娘!

瀛姝覺得脖子後頭涼嗖嗖的,她沒回頭,大抵知道這種感覺是源於寺人祈的兩道注視,寺祈必定怨恨司空北辰,卻未必就不恨她,前生要不是她一再主張徹查惡鬼案,司空北辰還不至於把寺祈推出來背黑鍋,寺祈的死從根本上來說,是她造成,只是她還沒有解開謎題——司空北辰為何要讓寺人祈當那頭替罪羊。

橫穿過廳堂往北進,瀛姝才擺脫了寺祈的注視,她透過隔扇斜掃去一眼,只見寺祈已經垂臉跽跪著候值,瀛姝步伐未停,直接進了最裡間,筆墨紙硯都是準備好了的,賀遨卻正說著毒醫的話題,口口聲聲稱為餘孽,建議著要利用劉氏把這些亡命之徒一網打盡。

看來還是想通過毒醫作文章,力爭把司空北辰置之死地。

「流竄市井為非作歹的毒醫的確應當清除,可這些人,多半行蹤詭異,且一般不敢京中久居,若要清剿,還得靠地方官衙主辦。」顧耿頗圓滑地打了個岔。

「廷尉卿說得很是。」司空通早留意見瀛姝已經就位,本就不耐煩再聽賀遨那番廢話,蹙眉道:「毒醫既然是源自百越時期,如賀公、顧卿這樣的南臣,理當比北臣更加了解此類餘孽的行跡,或許因為時移境遷,是有少數毒醫曾經流竄至北地,應當都是難成氣候的,賀公既然覺得毒醫對於社稷民生造成危害,不如細細構思下如何清剿,但切忌不能株連無辜。

如今百越等地的民眾,也是大豫的子民,哪怕會煉毒之術,可未用毒術行惡者,便即無辜,不可以罪論處,賀公還當慎之又慎。」

其實清剿毒醫這樣的事務,正常來說,在賀遨看來根本就是吃不力討好的事,更不要說皇帝還給出了個限制,嚴禁株連無辜,那就更加連半點油水都不用消想撈到了,可現在賀遨滿腦子都想著怎麼趁勝追擊,利用毒醫的事端直接把他的外孫送上儲位,竟熱血沸騰就拍著胸脯接了這個重擔。

瀛姝於是在紙上記下一筆。

司空通也沒有反悔,只說:「賀公就先出個方措,也理當多聽顧卿的建議,屆時可行不可行,還得經過朝堂議定,今日朕還有另有事和賀公商量。是關於蜀州的事,朕想了想,賀督軍鎮守益州,職責頗重,蜀州在劍門外,本就是益州的一道屏障,如果長期讓賀督軍兼顧,並不妥全。」

「陛下,蜀州之亂平定,族叔可是立下了莫大的功勞,陛下才答應將蜀州分封予江東賀族……」

顧耿聽這話直覺不對,立即就想反駁,可皇帝卻無意讓他干預,搶先道:「賀遨,朕何時說過將蜀州分封予你江東賀一族?」

「臣一時心急,措辭不當,不過陛下確然下過旨意,讓臣之族叔鎮守蜀州、益州,並賜賞江東賀一族享蜀州八百戶食邑。」

「八百戶食邑仍然歸你族,不過蜀州都軍之職,朕已決定另任齊央領受了,齊央會接管蜀州兵權。」

連顧耿都吃了一驚,他完全沒想到皇帝會突然調齊央去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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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把皇子們卷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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