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謝輕雲指著疾風令道:「若為了它,我倒願意一試。」

顧長風問:「你為何執著於風神?就因為他是正神?」

謝輕雲笑而不語。

「是因為他的性子和風神如出一轍,都是不願受約束,天馬行空熱愛自由的主。」頓了頓,莫待又說,「不算月老梅染的話,風神的法力遠高於其他幾位上神,名頭卻不如別人響亮,所居之地也偏僻荒涼,不像神祇殿宇,原因之一就是他不喜歡以神仙之名救世渡人,只願意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謝輕雲直愣愣地看著莫待,只看得兩眼發酸才道:「我的天!幸好你不是女人!幸好幸好!」他打了個哆嗦,抱著肩膀拍了拍,大概是受不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顧長風道:「想不到凌寒公子那般冷淡的性子,收的弟子倒是跳脫。這夏天是白婉姝的掌上明珠,心直口快,出了名的火爆脾氣,比她母親有過之而無不及。」

謝輕雲笑道:「虧得跟他不一樣!不然,星辰殿可就變成死氣沉沉的活死人墓了。」

憶安正要宣布拜師大典結束,雪凌玥突然從天而降:「我途徑此地,也想來摘顆星星回去,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他環視眾人,微笑頷首。「看來我來晚了,諸星已歸位。」

雪凌寒頗為驚訝:「你要收徒?」

「我也是臨時起意。」雪凌玥指著台下的人問,「能從他們中間選么?」

「當然!」憶安遞上落選者名單,「他們的資料都在這裡,絕無遺漏。」

「不需要。」雪凌玥掏出一把細碎的花葉子,在掌心揉搓。「這裡面混著兩枚飛花令,在它們落地前,誰拿到手,誰跟我走。」他將葉子拋向空中,看它們四處飛散,緩慢墜落。

眾人一哄而上,只有那名抱劍的男子原地不動,做了個冷眼旁觀的看客。

謝輕雲道:「喂,你倆怎麼還不動手?沒看見已經開搶了?去啊!」

「沒興緻。」莫待向夜月燦要了些花籽,一粒粒放在指頭喂豆蔻。

夜月燦道:「折騰了半天,結果就我一個人去了仙門,太沒勁了。」

一對彩蝶你追我逐,在陽光下飛舞嬉鬧。它們飛過樹梢,飛過人群,飛過花叢,飛到莫待頭頂稍作停留就又飛走了。一點冰涼的東西落在莫待的後頸窩裡,他伸手一摸,竟摸出一滴聚而不散泛著淡淡光華的雪花狀水滴。他想也不想,抬手彈向謝輕云:「送你了。」

「我才不要!」謝輕雲閃身避開,那水滴又回到了莫待手上。「天定的師徒緣,你躲不掉的。」

就你推我讓的這點時間,雪凌玥已到了莫待身旁:「你不想入我門下?」

「非也。是我不想再與人為徒。還請凌玥上神另覓高足。」

「既不想與人為徒,就不該來摘星。何況,我也沒說要收你為徒。」雪凌玥面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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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言語也頗為和氣。「琅寰山的書庫博雅齋歸碧霄宮管,我一直沒物色到中意的人選。你可願意替我照看?」

謝輕雲心想:得!這人一準答應。

莫待搖頭:「世人皆知,博雅齋幾乎囊括了三界的奇書寶典,莫待凡夫俗子,豈敢擅入。」他翻手將水滴凝於指尖,遞向雪凌玥。「原物奉還。」

雪凌玥笑了笑,面朝謝輕云:「謝三公子,大公子可還好?你與碧幽草失之交臂,他還等得起么?」

「上神這話是什麼意思?」謝輕雲立時綳直了身體,面色凝重。「什麼叫等得起?」

「看來大公子沒跟你們說實話。他纏綿病榻多年,早已沉痾難起,不過是怕你們擔心,撐著一口氣罷了。若再沒有良藥,怕是命不久矣。」

謝輕雲呆了呆,問:「上神如何得知?」

「早幾年我去魔界公差,見過大公子一面。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我還有一顆璣雲豆,能治么?」莫待道。「還請凌玥上神指條活路。」

「大公子文弱書生,病勢沉重,璣雲豆藥性太猛,不適合他。聽說有一本叫《藥典》的醫書上記載著各種疑難雜症的解救之法,可這本書在哪,沒人知道。醫仙說書就在博雅齋里,但我卻從未見過,或者說是我無緣得見。你若想救人,不妨去博雅齋找找看,或許能找到一線生機。」

莫待見謝輕雲眉宇深鎖,臉上陰雲密布,想了想道:「莫待願為書童。」

雪凌玥正色道:「你可想好了?只要得了我的飛花令,此生都是我碧霄宮的人,要遵我碧霄宮的宮規,聽我碧霄宮調遣,不得反悔。」

「天下人為證,你情我願,無怨無悔。」莫待用目光將謝輕雲勸阻的話塞回他的肚子,又說,「只是我有點私事要處理,一個月後我去碧霄宮報到。」

「隨你。」雪凌玥手指輕彈,將那水滴射進莫待胸前。片刻后,一點淺紫色的六棱雪花出現在他的額頭,活靈活現的煞是好看。「你雖入我門下,但你我不必師徒相稱,保持現狀就好。」他見台上台下很多人對自己的做法頗有微詞,笑道,「我不過要了個落選的,怎麼諸位就這麼看著我?」

端木羽輝道:「落選歸落選,可這個落選的與眾不同,我也喜歡得很。不知凌玥上神是否願意割愛?」

石中堂道:「落選的人居然能進碧霄宮,這對優秀的人來說,是不是不公平?」

雪凌玥笑道:「割愛怕是不能。至於優秀嘛,則是見仁見智。石掌門認為優秀的,未必能入我的眼。我看重的,石掌門又未必喜歡。大家按照自己的標尺選自己所好,哪裡就不公平了?」

秋漸離搖著扇子納涼,柳宸鋒則專心品茶,白婉姝還是與愛女閑聊,三人都沒參與話題。

雪凌玥又對著被淘汰的人道:「想被別人高看,得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如果只一味把失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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咎於規則和運氣,那你永遠不可能成功。仙界求賢若渴,盼著招納更多的良才賢士。無論你是什麼樣的出身,只要有才華,夠資格,可隨時來找我,碧霄宮的門庭永遠向德才兼備的人敞開。」他不再理會眾人的竊竊私語,御劍離開。

謝輕雲道:「我不高興你為了幫我而勉強你自己。」

「你想多了。我答應去琅寰山,是因為眼饞《藥典》。幫你只是順便,不必在意。」莫待用寒霜照了照額頭,有些煩惱。「太扎眼了。能弄掉么?」

「飛花令是雪凌玥的獨門術法,不同的受令人顯現的位置不同,形狀和顏色也不盡相同。一旦入體,終生不消,除非雪凌玥親自解印。你若嫌礙眼,可用抹額遮擋。」

「玲瓏公子去哪裡了?從剛才起就沒看見他。」夜月燦問。

「江湖人行蹤不定,來去如風。你就莫操心了。」謝輕雲見憶安拿著帖子下了高台,壓低了嗓門道,「我賭十兩銀子,這小哥是來請客吃飯的。」他迎了上去,笑問,「憶安小仙有何吩咐?」

「仙后體恤各位辛苦,特命凌寒上仙今晚在摘星殿設宴,款待各位。這是請帖,請三位準時赴宴。」憶安將一個錦盒雙手遞到莫待面前,「這是師父讓我送呈的。」

莫待稍微遲疑后道了謝,接過錦盒斂於袖中。

夜月燦道:「你不看看是什麼?我很好奇呢!」

這句話將謝輕雲好不容易按捺下的好奇心又撩撥了起來。他竭力忍住,笑道:「是什麼都跟你沒關係,別像個大媽似的。咱們回去收拾收拾,晚些時候再過來,如何?」

莫待沒答話,已和顧長風走遠。

客棧里,濃密的樹陰下,吳憂和小蝶的遺體已被清洗乾淨,厚殮入棺。眾人焚香祭奠,少不得又是一番感傷。該祝禱他們轉世為人么?這樣的世道,如果還生在尋常人家,便又只剩萬般的身不由己,萬般的悲苦凄涼,何必還要循環往複?往生極樂么?可極樂為何樂?極樂世界又在哪?到達那裡之後呢,又該如何?當真就無憂無慮無愁么?活著已是不易,死了亦不知何去何從。芸芸眾生,大概只有人類才會活得如此糾結惶惑,如此沒有歸屬感。

一口木棺,一抔黃土,輕而易舉地埋葬了兩條青蔥鮮活的生命。一塊粗糲原石打鑿的墓碑上只有名字,沒有墓志銘,像極了他們太過粗糙,太過平凡的人生。多年後,若有人從這裡經過,他們是否會停下腳步,看那被風霜侵蝕的墓碑上隱約可見的兩個名字。多美好的名字啊!無憂無慮,如蝶般自由!應該是一對相愛的人為情所困,殉了情吧?不然,為何會合葬?於是,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便在人們多情的猜測里誕生了。

墳前,放著一個灰撲撲丑兮兮的小瓶子,裡面裝有半瓶花蜜。一個泥捏的陶罐里,供養著那束香氣宜人的鈴蘭,低垂的花蕾像少女含羞的臉龐,向大地傾訴自己的思念與牽挂。半枚笛穗掛在枝丫上,隨風輕輕搖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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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月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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