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夜月燦就不會這麼乖覺了,張口便是:「不好不好!我要先看完比賽,然後再去幫忙搬家。不然……」他沒再繼續說下去,後腦勺那股冷颼颼的涼意掐斷了他的話。回頭看去,只見莫待正盯著他,眼神不冷不熱的,像是主人對忤逆者的警告。「你……你這麼看著我幹嘛?」

莫待收回目光,走到他前面去了:「你好看。」

夜月燦見曲玲瓏和謝輕雲都憋著笑,惱得又蹦又跳又比劃就是不出聲。冷不防莫待又回過頭來,他來不及收手,尷尬得直咳嗽。莫待圍著他來迴轉了兩圈,學著謝輕雲的聲音道:「嘖嘖嘖……可惜了,再好看也只是只猴子。」

夜月燦抓狂極了,那樣子當真像被人戲耍的猴子,惹的曲玲瓏和謝輕雲大笑不止。顧長風跟在莫待身邊,表情沒有太多變化。

眾人剛坐定,夥計就送來了各色餐點,都是鮮美可口的。莫待吃東西極慢極慢,他吃一口點心的時間,旁人已經吃了兩個包子了。好像就是湯進了他的嘴,也要品嘗片刻后才會下咽。曲玲瓏說,看他吃飯是種享受也是種折磨。謝輕雲和夜月燦使勁點頭,深表贊同。

對窗的角落裡,兩名男子邊吃飯邊閑聊。其中一個道:「聽說了么?昨晚那場大火根本就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縱火,說是為了肅清鳳梧城的不潔,還老百姓清靜。」

「不會吧?無垢和白衣再低賤,好歹也是條人命,怎麼能下這樣的狠手?」

「在官府眼裡,無垢和白衣是人么?不過是任其驅使的牲畜罷了。主人要殺要剮,不需要提前通知,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這世道!越來越不給人活路了……走吧,眼不見心不煩!」

一把劍飛過莫待身邊,直直地奔著說話者的背心去了。謝輕雲抬手抓住劍柄,又給扔了回去:「有話好好說,別打擾用餐的人。」

幾名穿戴極為奢華的男子圍坐窗前,簇擁著一名榮長臉,彎眉細眼,櫻桃小嘴粉紅腮,身段妖嬈,渾身珠光寶氣,裝扮得像個首飾庫的女人。她一邊玩著綴滿了珠寶的髮辮,一邊舔著鋒利的劍尖:「你是何人?敢多管閑事。」

「我是何人?好說好說……」說話間,謝輕雲已換了個地方坐。「在下乃江湖閑散人。閑人管閑事倒也不算多事。請問姑娘又是什麼人?悶不吭聲就出手,可不太磊落。」他見顧長風已將那兩名男子送出了客棧,又說,「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姑娘何必要將事情做絕?」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賽貂蟬雖然不在朝為官,可我是官宦之後,有責任為聖上解憂。那二人妄議朝政,誹謗聖上,必須死!」賽貂蟬動了動手指,那幾名男子像是得了聖旨,立刻追顧長風去了。

莫待慢條斯理地剝了枚雞蛋,小心地將蛋黃和蛋清剝離開來。他吃完蛋清,看著蛋黃髮了愁,不知道該如何下口。夜月燦已見識過他對蛋黃的討厭程度,又知道他一定會將擺在面前的食物吃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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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玲瓏公子,你信么,看這位吃雞蛋絕對比看他們打架有意思得多。」

謝輕雲說:「你不幫忙拿調味品也就算了,怎麼還看上熱鬧了?」

夜月燦嘿嘿兩聲:「你想幫忙你去。可惜呀,某人現在分身乏術。」

賽貂蟬怒道:「你還有心思管旁人吃飯!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謝輕雲剛要回話,卻見顧長風匆匆進來,神態有異,忙問:「有事?」

「無事。」顧長風的臉隨即恢復如常:「各位要打架請出去打,別砸壞我的東西。」他拿過裝蛋黃的碟子,到后廚去了。莫待像看見壓境的大軍退去了三百里,長長地鬆了口氣。

夜月燦十分掃興:「我就知道,他一來就沒得看了。」

賽貂蟬見眾人聊得輕鬆,全然沒將自己當回事,簡直怒不可遏。她這樣的身份,走到哪裡不是眾星捧月,何時受過這種輕慢。她彈出一枚寶石戒指,直取謝輕雲的左眼:「一群低等賤民,竟也想著救苦救難!先管好自個兒吧!別閑事沒管著,倒把小命給搭上了。」

謝輕雲接住戒指扔到莫待面前:「財迷,有人送錢上門了,高興不?」他指著賽貂蟬胸前碩大的夜明珠說,「那個應該值錢,你拿它砸我唄!我想給這財迷多攢點錢。」

莫待眼皮都沒抬,對著碟中的菜露了笑臉:蛋黃被碾成細細的末,撒在細如髮絲的蔬菜上,拌以少許佐料,既遮住了雞蛋的腥味,又保住了食物的營養。他嘗了一點,很滿意這個味道,將那碟菜吃得一點不剩。

眼見謝輕雲沒有被戒指分散注意力,自己無法瞅空偷襲,一向得心應手的如意算盤落了空,賽貂蟬越發惱怒了:「想要錢是么?可以!姑娘我就是不差錢!」她當真摘下了那顆夜明珠,只不過,這次她扔的不是謝輕雲,而是看起來瘦弱好欺的莫待。

曲玲瓏笑道:「姑娘貌美,心眼可不怎麼好。人家沒招你沒惹你,你這是何必?」

夜月燦介面道:「誰說姑娘心眼不好了?她這是想散盡千金,造福他人做好事。」

曲玲瓏作恍然大悟狀:「我狹隘了!失敬,失敬!」他摺扇輕搖,扇出一股勁風,擋下了夜明珠的攻勢。夜月燦左手一撈,握夜明珠在手。他對著光亮照了照那珠子,搖頭道:「有瑕疵。」

賽貂蟬被這一唱一和氣得暴跳,破口大罵:「一個個的,真想死?真想跟城外窩棚區那幫賤胚子一樣,死無全屍?」

此言一出,謝輕雲立馬明白顧長風為何神色有異。想必他已從那幫爪牙嘴裡得知了這個消息,又不願在這個節骨眼上影響莫待的心情,故而沒明言。他見莫待已放了筷子,暗暗罵道:這女人怎麼這麼愛說話?少說兩句要死?得趕緊找話把這茬岔過去。

夜月燦嘴快,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賽貂蟬陰陽怪氣地道:「啥意思?字面意思。惹急了我,姑奶奶叫你吃不了兜著走。你長了副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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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像,可別學那幫賤種,都只剩半口氣了還在叫罵,可見平素里就是姦猾刁民,難怪會如此下場,連塊完整的骨頭都找不到……」她正說得帶勁,忽然覺得有東西向自己竄來,定睛一看,莫待已站在她面前,正冷冷地盯著她。她嚇了一跳,本能地縮了縮身子。莫待用比眼神還冷三分的聲音說:「我就問一遍,若你不如實回答,我就剝光你的衣服,將你綁在門口的大樹上,任人賞玩。」

賽貂蟬被他的目光壓迫,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憑女人的直覺,她知道莫待鐵定是言出必踐的那種人。她怕死,也怕被羞辱,她沒膽冒這個險。她看向窗外,見那群男子倒在大街上,嗷嗷叫痛滿地打滾,哪裡還能幫手。去他奶奶的!這幫江湖草莽,當真是混不吝的,還真不該輕易招惹。先想法脫身,再想法雪恥。對,就這麼干!

大約知道她已拿定了主意,莫待問:「誰人主使?目的何在?可有活口?」

「是……是聖上的命令,說是要打造清明盛世給仙后看,以期仙后賜他福壽安康,江山穩固。有沒有活口我不知道,我沒有去現場,只是今天聽別人說起。不過,那麼大的火,燒到天快亮才滅,怕是難有活口了。」

「是蘇舜卿下的手?」

「這是機密,我不清楚。」

莫待思忖片刻,離了賽貂蟬身前,不打算再問話。

顧長風問:「既然已決定遷他們走,為何又痛下殺手?」

「遷走?往哪裡遷?遷去魔界還是別處?魔界已不是當初的魔界,不會任由聖上將無用之人遣往,白白增加魔界的消耗與負擔。至於昭陽國,哪裡不是餓殍遍野?」

曲玲瓏道:「原來,遷走只是個說辭,真正的目的是將他們全部清除。這也就說得通為什麼要在子時過後才動手了,那個時候人都困了睡死了,也就很容易下手。可為什麼會提前呢?是怕走漏消息?」

「知道這消息的只有四等以上的人,你又從何得知?」賽貂蟬問。

「你是說,除了普通百姓、無垢和白衣,其他的人早就被告知會有這場大火?」

「當然!如果不知情,看見那麼大的火,難免引起恐慌。所以,這城裡的王公貴族商賈巨富,提前幾天都已得到了消息。」

「那麼多人知道消息,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阻止,都還像往常一樣,談笑風生地過日子。在這些人心裡,只有他們和貴族的命才是命,所以他們才會默許縱火的行為。」謝輕雲嘆道,「人間已是地獄,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要遭受苦痛煎熬。」

莫待出了客棧,飛身朝城外去了。顧長風雖擔心他的比試,卻也沒有說勸阻的話,只提劍跟上。謝輕雲和夜月燦自然也不例外。

曲玲瓏向店夥計要了一大塊包袱皮,扔到賽貂蟬腳下,指著她身上的珠寶說:「一個也不許留。我說,你不過有些三腳貓的功夫,卻見人就殺。是誰給你的脾氣和膽子,讓你這樣囂張跋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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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月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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