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棋子20

第八卷:棋子20

「說,怎麼不說。他問我怎麼頭髮亂糟糟的也不梳,我說這是凌亂美。他知道我喜歡胡說八道,也不太在意。」莫待摘下手鏈想替顧長風繫上,卻怎麼也系不好。「這原本是先生的,是我拿梨花醉跟他換的,應該是個好東西。你戴著防身。」

「這鈴鐺好奇怪,沒有心,也不響,純屬是擺設。」

「就是不響我才戴著,不然太招搖。奇怪,怎麼就系不上呢?」

「估計是梅先生不願意你送給旁人,在上面施了法。」顧長風玩笑道。

莫待立馬將手鏈擲下,又踢又踩:「討厭!不能給別人也就算了,連你也不行,我要它作甚!」

「公子不可!」顧長風忙不迭撿起來,吹去上面的灰塵,「如果是我送給你的東西,我也不希望你轉手贈與他人。梅先生這樣做也是人之常情,公子可別生氣了。」

「你送我的東西我怎麼可能給別人?」莫待氣哼哼地系好手鏈,使勁拽了拽兩個鈴鐺,「神仙就是小氣!回頭我還回去,不要了!」

顧長風忍住笑道:「對對對,神仙就是小氣,我家公子大氣。那大氣的公子要不要與你的舊屬見個面?他已經跟我請求好幾次了。」

「今天我去他店裡,他剛好在,看見我時他茶碗都差點掉地上了。幸好凌寒沒在意,不然肯定起疑。」

「公子莫怪。我沒告訴他你會來碧靈鎮,猛然間看見你,他必然吃驚。」

「我沒有怪他。我只是覺得既然他已不做江湖人,就好好過日子,不要再與我有交集了。八個鐵骨錚錚的好男兒就只活了他一個……我對不起他們!」

「說什麼對不起!當初要不是你拚死相救,我們一個都活不下來。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們!」

「長風……」莫待愁緒滿懷,聲音帶著絲絲顫音。「不知為何,近來我時常心神不寧,寢食難安。我總覺得有些事在向我逼近,可是我卻一無所知,亦不知道該如何防備。我……我很害怕!」他來回絞著顧長風的衣角,直絞得那布都快開裂了。

「別怕,我在呢!我一直都在!」顧長風握莫待的手在掌中,安慰道。

「嗯!看見你我安心多了。」莫待望著燈火通明的碧靈鎮,嘆道,「這個是非窩我弄折了胳膊腿也沒能躲過去,可能這就是天意吧。以後不管是你還是我,都得更加小心才是,我們一步也不能錯。」

顧長風笑道:「自從去了仙界,公子好像就變得多愁善感了。是因為凌寒公子的原因么?這可不好,會影響你對事情的判斷。我還是喜歡英明果敢,機敏善斷的公子。不然,我賺的那些銀子可就沒地花了。」

莫待展顏笑了,心中的愁楚一掃而空:「知道啦!」他將一大疊銀票和一堆瓶瓶罐罐裝進顧長風的包袱,囑咐他別太操勞。「你把銀票拿給莉香居的老闆,他會把房契給你,莉香居是你的了。」

顧長風按下心頭的感動,問:「公子在琅寰山修習,哪來這麼多錢?千萬別為了我辛苦為他人做事。」

「怎麼會?琅寰山那麼多人,總有幾個冤大頭。」

「那公子是如何說動莉香居老闆的?這些年,很多達官顯貴想買莉香居他都不賣,我也試過,同樣吃了閉門羹。」

「有句話叫投其所好。莉香居的老闆有兩個孩子,都已到了入學之年。為孩子的將來著想,老闆想把戶籍挪去霓凰城,讓兩個孩子在那裡定居上學。奈何霓凰城的學堂只招收城中土生土長的有錢人的孩子,外地人沒有戶籍,再有權有勢也進不去。我就託了關係,解決了老闆一家的戶籍問題,替兩個孩子謀了學位,又為他們安置了住處。老闆恨不得當時就搬了去,生怕中途有變,還說願意將莉香居拱手相讓,分文不取。本公子當然不會白拿別人的東西,照市麵價的一半給他。這些錢付完房款后還有不少富餘,你可以按照你的喜好重新裝飾莉香居。以後,我回鳳梧城就直接去那裡找你。」

「是!以後莉香居就是咱倆的家。」顧長風笑著道。

「瞧你,不過一處有茉莉花的小院,就讓你高興成這樣。美中不足的是鳳梧城的氣候不適宜種紫蘿煙,不然會更美。」

「只有雪山之巔的紫蘿煙才會盛放出最別具一格的美。若移栽到別處,反倒不美了。」

「是。方清歌的花房裡就有紫蘿煙,一點不好看。」

「她也喜歡紫蘿煙?」

莫待冷哼一聲:「她?只要是好東西,她就想據為己有,喜不喜歡根本無關緊要。」

「倒符合她的性格。方清歌心思縝密,你出入她的居處時要萬分當心!」

「琅寰山那破地,對外宣稱設有仙界最精妙的機關暗器。依我看,還不如鬼谷里娘用來捕七足蛇的籠子厲害。要是換做雪姬,估計她三天之內就能拆個七零八落。我嘛,雖沒有雪姬的巧手與神眼,不過想去的地方也都去了。正如你所說,方清歌非常謹慎,凡是可能被入侵的地方都沒有存放重要物件。我娘讓我找的東西也還是不見蹤跡。」

「我就納悶了,那蝴蝶仙子一個大活人,還能憑空消失了?找不到她,咱們就拿不到扳倒方清歌的證物。」

「來日方長,不急在這一時。跟娘說,她的仇我一定會幫她報。」莫待又叮囑幾句,兩人便奔向兩個不同的方向。

古老的楓樹依舊矗立在老地方,為來來往往的人擋雨遮風。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后,樹上掉下一坨圓圓的看不清模樣的東西,不偏不倚剛好落在莫待睡覺的地方。片刻后,那東西從樹葉中拱出來,齜牙咧嘴地摸著屁股道:「那傢伙是有多累,背下墊塊石頭還能睡得那麼香。話說,要請我小暖大人保媒,得先準備好十顆——不,起碼得一百顆金珠才行,不然我是不會親自出馬的。一百顆金珠,是不是有點多了?不多不多。反正那傢伙有的是掙錢的門道。不過嘛,能掙歸能掙,像他那種一雙襪子恨不得穿到老的超級摳門大王,肯定不會照單付給我,多半會跟我討價還價,搞不好還會賴賬,一毛不拔。不會的,不會的……他是特別捨得給顧長風花錢的!哇咔咔,發財啦,發財啦!我小暖大人要發財啦!發財發財,發什麼財?破財還差不多!那流雲錦得多少錢啊!老太太也太捨得了……也沒見她對我這親兒子這麼大方過!」他自說自話,整理好兩個扎著紅繩的髮髻,轉身拱進樹葉堆里,再也沒露面。

抬眼看去,今夜的碧靈鎮少了些許柔美和寧靜,涌動著一股令人心慌的不安。在那些看不見的黑暗角落,似乎藏著一雙雙不懷好意地眼睛,伺機將獨行的人斬殺於利爪之下。

另一個山頭,另一棵樹下,木晚心與孟星魂並肩而立,一個陰沉著臉半天不想理人,一個滿臉尷尬半天不敢吱聲。未央夫人已打了好幾次圓場,氣氛始終不見緩和,索性坐在一旁理妝。曲玲瓏藏身在樹林中,負責警戒。

終於,木晚心開口了:「當初我落難逃亡,是你給了我容身之所,這份恩情我一直銘記在心,不敢忘卻。我感激你,願意為你肝腦塗地,可這並不代表你就可以欺騙我,傷害我愛的人。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那孩子是我在這世上的最後一點念想,你不能打他的主意?」

孟星魂道:「我知道這事兒做的不地道,我沒話好說。可我真的只是想把木蘭策的消息放出去,引拿著水月硯的傢伙現身,根本沒想到關木通那廝會橫插一杠。早知道他要來,我肯定不會這麼干。」

「是么?究竟是關木通自己找上門來,還是你早就與他說好了,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木晚心怒道,「念及你我情誼,我才肯把木蘭策借你。它到你手中不足三日,關木通就得到了消息,不遠萬里而來,還準備周全。你這是暗指你手下的人背叛泄密,還是說他關木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關木通能不能未卜先知我不知道,可我確實沒有串通他算計你啊!」

「這麼說來,我還冤枉你了?那以李晚煕為餌,吸引梅染和雪凌寒等人的注意力,再讓關木通趁機偷襲,殺那孩子取血,以驗證他是不是你們要找的巫族後人,這些事也都是巧合了?」

「可不是嘛,是巧合,純屬巧合!」孟星魂本來想玩笑幾句,看了眼木晚心的臉色后立即改了主意,「既是巧合,你也就別生氣了。」

「是不是巧合你心裡有數,我也有數。」木晚心拿出木蘭策,翻到浸了血的那一頁,上面什麼也沒有。「看清楚了?他不是!」

「對對對!他不是,絕對不是。」孟星魂陪著笑道,「看在咱倆十幾年的交情上,你就不能原諒我一回么?再說,莫公子已經沒事了,你就消消氣吧。」

「你該感謝梅染治好了他。不然,你恐怕要換個幫手了。」木晚心看著未央夫人,神色不善。「我雖然沒有高深的靈力,但設局殺人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未央夫人諾諾而答,完全是認打認罰的模樣。

木晚心哼道:「按照我們最開始的約定,我幫你找到斷魂劍,你幫我煉製梨花榆火,希望你能遵守約定。」

「交道了這麼多年,你應該相信我孟星魂不是出爾反爾的人。放心,我煉製出來的梨花榆火絕對是最強的,保證讓蕭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時時刻刻都像活在地獄里。」

「那最好。」頓了頓,木晚心又道,「我問你,就算找到了斷魂劍,沒有劍訣你要怎麼辦?」

「劍訣就藏在木蘭策的兵法里。據說,把兵法每一段的第一句連起來就是斷魂劍的劍訣。只要我找到聖血,就能解開斷魂劍之謎。」

「解開了謎底也未必能參透劍訣,參不透劍訣就駕馭不了斷魂劍。」木晚心的目光恢復了平靜。「你拚命提高劍術,就是為了將來能使用斷魂劍?也難為你,對令狐雲驍赤膽忠心。」

「多謝誇獎。既然話已說明了,那我們的合作還有效么?」

「合作繼續,但不許把那孩子牽扯進來,這是我的底線。」

「好說,我答應你。那以後咱們還規矩照舊,精誠合作?」

「既然要精誠合作,麻煩你解釋一下李晚煕是怎麼回事。」

「說起這個,那可就熱鬧了。你知道李晚煕是怎麼到關木通手裡的么?這事還得從武林大會說起。武林大會後,江湖上很多人都在找李晚熙,結果發現他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後來,關木通派人上千機閣打探消息,無意間得知李晚熙最後一次出現的地點是琅寰山附近,猜測他的失蹤多半跟仙界有關。再後來,關木通在雪重樓的煉藥室里見到了他,就把他偷了出來。」

「關木通能進入雪重樓的煉藥室?」

「關木通想救帝柔,我想救我師父,我們兩個就合作了。為了表明彼此的誠意,我拿出了木蘭策,關木通給了我日月乾坤袋,還告訴了我一件事:一年前,雪重樓找到他,以一秘葯和九轉陰陽丹為交換,雙方談成了一樁買賣。之後,關木通就有了進出七星湖的機會。來來回回幾次后,他察覺到七星湖中處處透著古怪,便想一探究竟。前不久,他去找雪重樓談事,趁其配藥的功夫偷偷跟蹤了雪凌璧身邊的送葯童子,進入到一處藏在樹洞里的煉藥室。據關木通形容,那煉藥室簡直比地獄還地獄,說是魔族都沒有那麼恐怖的地方。那童子來到一排罩著黑布的籠子前面,將葯倒進其中一個容器,點燃了一爐氣味非常特別的薔薇香。他怕被雪重樓發現,不敢繼續看下去,便迷暈了那童子,將籠子偷了出來,結果發現那籠子里關著已不成人形的李晚煕。很顯然,李晚煕被雪重樓用來試藥了,至於是什麼葯就不得而知了。」

「妾身懷疑那葯不但能操控人的行為,對智力的損傷也不大,不像那些低階的傀儡屍,只是一味的橫衝直撞,嗜血殺戮。」未央夫人回想著李晚煕的死狀,愈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測,「不然,他不會應戰經驗那麼豐富,也不該只盯著莫公子不放。」

「關木通有提及他們的合作事項么?」

「那傢伙鬼得很,哪會說那麼具體。」

「關木通和雪重樓是同夥,卻暗中帶走了李晚煕,還故意放他出來招搖過市惹人注意。看來,這兩人的關係也不怎麼樣。」

「同夥不一定就是朋友。仙界囚禁了帝柔,魔族別提有多恨了。關木通和他師弟任天颯一樣,從頭到腳每一個毛孔每一根汗毛都寫著帝柔的名字,他會放過捅仙界刀子的機會?他這招順手牽羊怕是已在七星湖掀起滔天巨浪了。失去了李晚煕這個強大的試藥人,雪重樓必定會再找一個類似的。不知道這個人會是誰,又將引起怎樣的風波。」

「雪重樓沒有懷疑關木通?」

「懷疑歸懷疑,有證據么?沒有吧。沒有證據,關木通再抵死不認,雪重樓也拿他沒辦法。認真計較起來,雪重樓可不是關木通的對手。況且,目前的形勢是雪重樓有求於關木通更多,他不會因為這個而翻臉,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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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月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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