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零部隊(4)

母親平平安安,又順利地搬來和自己住,壓在李成心中的那塊大石頭終於放下了，可這一晚他卻依舊睡不太踏實。

鄭盛宇凌厲又帶著傷感的眼睛總浮現在他眼前,鄭擎那幾日因病毒爆發而昏迷的情形又時不時交替出現，下一秒又是逃離巨大海怪們的追殺，消瘦的安穎霞被鄭擎緊緊抱在懷中，幾個巨大黑影對他拳打腳踢，一道閃電劈過，身旁突然出現熟悉的宿舍樓猛然倒下，將他壓在廢墟之中……

李成氣喘吁吁地從床上驚坐而起,獃滯地睜著雙眼望著前方。腦子裡還混沌著，又似乎還清晰地記得被壓在倒塌樓體下粉身碎骨的錯覺,那種奇妙的恐懼感深入心底,回蕩在心頭不肯離去。

鄭擎一臉疲憊地推門進去，屋內燈光一閃，恍得他立刻驚醒，燈光又再次閃爍幾下，他才發現床上竟坐著人。

「誰？！」

警覺地望向床上，鄭擎右手幻化成鋒利的黑色金屬爪，靜靜地伏在身側，小心地朝床靠近。

「安安？」

靠近了才發現床上的人神情獃滯，聽見他的聲音緩緩地轉頭看過來，面無表情。

知曉床上人的身份，鄭擎卸下警惕，面上卻稍稍有些不快：「你怎麼在這？」

床上的人一時沒有反應，只是愣愣地看著他，房間里的燈光仍舊閃爍不止，卻比方才閃爍的頻率還要快。鄭擎立馬明白過來，這屋裡燈光恐怕是李成所致。於是上前幾步，彎□子靠近青年，拿手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臉又喊了幾聲，李成這才像清醒過來似的一把拂開他的手，戒備地看著他。

「醒了？」燈光停止閃爍，屋內陷入一片黑暗，鄭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你屋裡床睡的不舒服跑我這來了？」

黑暗中看不清李成的表情，只聽見他聲音帶著些未睡醒的模糊與低啞：「……我不知道你睡這間，媽媽和鄭叔叔住隔壁。」

沒直接說明，鄭擎也很快明白了李成是三樓房間不夠把父母安排到二樓，自己不放心便住到旁邊，只是沒想到鄭擎選的是這一間，畢竟他只回來睡了一兩晚，房間姚瑤每天都有收拾，倒看不出住沒住過。

李成揉了揉眼睛，把夢裡殘留的感覺驅除掉，翻身下床：「我上樓睡。」

鄭擎站著不動也不說話，看著李成離開。

青年走到門口被人擋住去路，鄭盛宇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安安，你就在這屋裡休息。鄭擎，你跟我出來。」

語氣不容置疑，門口那高大而略顯蒼老的背影說完這話就轉身下樓。李成站在門口躑躅，鄭擎已經過他身旁跟著下了樓。

這房間是不能再睡了，之前沒注意現在知道是鄭擎睡過的地方，李成更不能安心躺上去了。又怕鄭擎回來並不知道自己回去睡了，李成沒關房門，看了一眼旁邊屋靜悄悄的，才輕輕走開。

剛上了一段樓梯，聽到樓下傳來幾聲壓抑的怒罵，李成頓住腳步，想了一會還是繼續往樓上走去，只是躺在床上仍想著樓下那父子二人不知在說什麼，總覺得耳邊能聽到他們模糊的爭吵聲。

早飯李盈負責，味道確實比姚瑤的要好了許多，儘管只是簡單的酸菜餡兒包子和稀飯，眾人也吃的津津有味。鄭擎沒在桌上，鄭盛宇也一直沉著臉，看的小輩們都不敢說話，李盈上桌后才勸了鄭盛宇幾句，把氣氛調節起來。

鄭擎在去往基地訓練的時間準時到達——沒回屋而是直接上了巴士。李成見他眼底有淡淡陰影，一臉疲憊地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似乎一夜沒睡。

這日沒有訓練，第零部隊的總指揮長邢海上校將他們全部集結起來，公告了此次最新任務的人選，包括邢海本人、t-o小隊的空間系異能者段玖、t-4小隊4人，以及t-1和x-o小隊，總共16人。又公告了后三十個太陽日的日常任務安排。大會結束后眾人解散，參加任務的16人被告知午飯前來基地報道。

李盈和鄭盛宇聽說李成他們要外出執行任務，十分擔心。李成倒是早預料到了，謝平庭花了一番功夫幫他們幾人都拿到紅卡，又在任務前一日把李盈鄭盛宇接來同住，是想穩住他們的心。李成面上安慰著母親說讓她放心，心底卻有些明白這次任務恐怕並不簡單。

午餐難得的豐富，竟然還有新鮮的蔬菜——這是李盈和鄭盛宇帶來的，本來想分幾天每日一點，但因為李成他們下午便要出任務，就全部做了菜。

飯後劉莫悄悄把李成拉到他房裡，一臉嚴肅地問：「碩碩也會跟你們一起吧？」

李成頓了片刻，點頭。阿碩現在是x-o小隊的隊員，自然這次也要一起去。看劉莫一臉擔心，李成以為他是掛心阿碩，於是安慰他：「不用擔心。」

劉莫搖搖頭，嚴肅地看著李成：「我不擔心他，我擔心你。」

李成眼中閃過一絲凝重。

劉莫繼續說：「其實……只要不是我不在我都看不到那裡會發生什麼事的……但是我知道你們以後會不會再出現在這裡。你們要小心，現在我能看到的都是最糟糕的……碩碩也是……都怪那個大叔！」劉莫說到這憤憤地握緊了拳頭，「要不是那個鄭擎……碩碩……碩碩以後也不會那樣……」

劉莫又自言自語地說了些鄭擎的壞話，可李成聽不明白他要表達的意思，只是知道以後阿碩身上要發生什麼事，與鄭擎有關。

李成心底嘆了口氣，伸手摸摸劉莫的頭，並不開口。劉莫被他一觸碰，驚了一下，隨即又像泄了氣的皮球耷拉著腦袋。

「……我不是故意說他壞話的，這、這都是真的……那天是我不好沒跟著你們去，結果讓你們遇到那個大妖精了……啊啊啊——不說這個了……」劉莫抬起頭一把抓住李成的衣服，表情有些驚懼，「你們這次說不定會遇到那個大變態，他很強，不要和他打，一定要回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一定要回來！」

劉莫的表情容不得李成細想就點頭應下，劉莫還想說什麼，剛開了個口，就傳來一陣敲門聲，姚瑤在外面喊：「李成，在么？準備走了哦。」

李成拍拍劉莫的頭起身要走，小男孩死死抓住他的衣服，又囑咐了幾遍要他一定要回來才放手。

謝平庭好奇劉莫拉著李成去說了什麼，問李成得到的是一個「他讓我們要平安回來」的答案，頓時覺得無趣，他還以為劉莫肯定預言了他們這次去任務會發生什麼危險之類的，結果什麼都沒說。況且謝平庭覺得劉莫雖然會預言，可又不告訴他們怎麼躲避危險，像上一次在b市郊外遇到那伙「強盜」，劉莫早知道了可也沒阻止他們，雖然最後那些人都被暴走的李成給ko了，可謝平庭認為他們能避免不和那伙人正面衝突的，劉莫卻沒那麼做，簡單幾句話帶過去還讓人以為不是什麼大事。所以謝平庭覺得劉莫雖然有預言能力，卻還是個小孩子，不知道該怎麼正確運用他的能力。

謝平庭這麼想著也沒多問。上了車后鄭擎坐在李成旁邊，低聲問他：「劉莫說了什麼？」

李成瞥了他一眼，迅速撤回視線：「剛才不是說過了嗎？讓我們一定要回來。」

「沒有別的話了？」

「沒了。」

鄭擎低笑一聲，不太相信的態度。

李成心裡微微不悅，也知自己這麼說確實有些不令人信服，可他總不能說劉莫那孩子因為阿碩的事情遷怒鄭擎，何況還是並沒有發生的事。按他以往的脾氣皺皺眉頭不願多解釋了，可面對鄭擎他又有些憋不住這口氣，冷冷說：「你不信就算了，劉莫說，他不在事發地點不能預測具體會發生什麼事，這次他只能看到我們能回到安全區，或者回不來。」

「我並不是不信，只是有些疑惑。」鄭擎斟酌了一番才悠悠說道，「劉莫如果這麼說的話……那他的能力受到的限制性還是太大了，除非一直待在他身邊，否則還是沒法讓他預測以後會發生的事。」

李成轉頭去看鄭擎，眼中帶著疑問。對方給了他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抬起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此處人多口雜，話題到此為止。

李成撇開頭，兀自閉目養神，也不願再與他多說。

他不是不明白鄭擎話中所指劉莫能力的局限性，自己聽說的時候也對此重點注意，可他不明白的是鄭擎究竟想說明什麼？劉莫能力局限性太大，不能多加利用？以後出行都要帶上劉莫，讓他參與其中？還是有其他意味？細細回想起來，似乎每一個意思都有，又似乎哪一個意思都不對。李成思索了半天也猜不透。男人說話總是這樣，含糊不清話中有話，是最令人厭煩的一點。

由於這趟巴士只載了這次出任務的人，車上人並不多，平時剛好坐滿的車內現下顯得空空蕩蕩的，但車內的氣氛卻十分熱絡，吵鬧的聲音主要來自謝平庭和之前他在車上認識的同齡少年。李成被吵得有些頭疼，身旁又源源不斷傳來某人的氣息，更是攪得他心緒煩亂。

好不容易挨到終點，李成剛要起身，旁邊已經站起來準備下車的人忽然轉身伸手在他頭頂亂揉一通。李成驚慌地立刻往後一退，卻又被座椅絆住，狼狽地一下倒坐在座椅上。

「……呵……我以為你睡著了呢。」鄭擎一隻手懸空維持著方才摸李成頭的動作，對青年如此大的反應有些錯愕，低頭看對方完全不看自己，很是無奈，以為是之前的話讓他誤會了什麼，搖搖頭先轉身離開。

李成聽到他下車的聲音，抬頭望去，男人高大的背影正對著他，因為突然的觸碰而狂跳不止的心臟更是停不住地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