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奉命下山

聽了飛雲的話，那女子只得點頭應承。她轉身來到馬車前，急忙登上馬車，迅疾鑽進車廂。過了一陣，那女子才重新出來，下了馬車，站在一旁。

不一會，一個年輕俊美的錦衣男子先走出了車廂。接着他掀起車簾，一個雍容華貴的盛裝婦人緩步而出。那婦人儀態非凡、端莊優雅，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看上去五十多歲的樣子。飛雲看到那婦人，不由一愣，臉色微變，卻沒有說話。

馬車周圍的灰衣大漢們見婦人現身，一齊躬身行禮。那婦人掃視了一遍全場，朝灰衣大漢們擺了擺手。等婦人下了馬車，灰衣大漢們這才直起腰板。

婦人在俊美男子和那秀麗女子的左右陪伴下，朝飛雲等人緩步走來的時候，灰衣大漢們緊緊跟隨，護衛在她的身邊。

走到飛雲等人三尺開外，那婦人停下了腳步。她看了看飛雲，柔聲說道：「剛才聽婉兒講，剛才是你相助，才化解了險情。你叫什麼名字？」

飛雲遲疑片刻，然後拱手施了一禮，答道：「在下林飛雲，見過夫人。我等有事想請教，冒昧打擾，還請見諒。」

那婦人淡淡地說道：「無妨。你們要知道的事，婉兒已經告知。告訴你們也沒什麼，不過這位姑娘必須先取下面紗。如此藏頭露尾，不是光明正大的行為。」說完，她有意無意地看了看蕭姑娘。

自從婦人現身，蕭姑娘就緊緊盯着她，雙眼似要噴出火來。飛雲見蕭姑娘眼含怒火，玉手緊握寶劍，擔心她又會突然出手，只得高度戒備，以防不測。

聽了婦人的話，蕭姑娘冷哼一聲，說道：「你這毒婦，還有臉說什麼光明正大！你敢把當年做的傷天害理、人神共憤的歹毒事情公開說嗎？」

婦人身邊的俊美男子大喝道：「賤婢，竟敢辱罵我家主人，該當何罪？趕快跪地認罪，或可免你一死！」

彩虹一聽，怒喝道：「一條寵犬，哪有你狂吠的份。你再敢亂吠，本姑娘立馬宰了你這條惡犬！」

對於蕭姑娘的辱罵，那婦人卻置若罔聞，神色自若地說道：「六郎，不得多言。蕭姑娘說的也有一些道理，就不勉強你了。你既然姓蕭，又知道蕭淑妃，你們自然是親戚。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是嗎？」

蕭姑娘咬牙切齒，惡狠狠地說道：「不錯，我知道你是誰。今日就是特地來取你狗命，報仇雪恨的！」

那婦人卻淡然地說道：「蕭姑娘，你們不是要搞清楚往日的事情嗎？何必急於一時。」飛雲也怕蕭姑娘控制不住，含怒出手，連忙勸道：「蕭姑娘，請讓她把話說完！」

蕭姑娘無奈，知道自己一旦出手，必然會被飛雲攔阻。她只得狠狠盯着那婦人，默然無語。

那婦人接着說道：「蕭姑娘，後宮爭寵，只論成敗，不問對錯。當年如果不是我技高一籌，失敗的就是我，下場會和蕭淑妃一樣。蕭淑妃雖然丟了性命，我卻沒趕盡殺絕，讓你們蕭氏家族活了下來。你們應心存感激，而不是心懷怨恨！」

蕭姑娘秀眉一揚，勃然大怒道：「真是個恬不知恥之徒，竟然還有臉說感激之情！我蕭家多人在流放途中死於非命，都是拜你所賜。再說我姑姑鬥不過你，你軟禁她就是。你卻用滅絕人性、慘絕人寰的殘忍手段，把她殺害。論心腸之狠辣，你比呂雉更加歹毒，更加該死！」

那婦人聽到這裏，不由臉色微變，沉默不語。她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女皇武則天。當年為了得到皇帝李治的專寵和皇后之位，還是昭儀的她和王皇后、蕭淑妃上演了一幕三女爭寵的宮斗鬧劇。

結果不擇手段的武則天技勝一籌，成功設計陷害了李治的寵妃蕭淑妃和王皇后。兩人被打入冷宮，武則天如願以償成了新皇后。

蕭淑妃不甘心失敗，氣憤填膺，詛咒武則天，痛罵道：「阿武妖媚狡猾，才導致我淪落至此！但願來世，我化作貓，阿武為鼠，我要生生世世掐她的喉嚨！」

武則天得知，非常憤怒，卻也極為畏懼，連忙下令宮中不許養貓。不久后，她聽說李治有意放出王皇后和蕭淑妃，頓時着急起來。武則天怕兩人重新得勢，馬上派人將蕭淑妃、王皇后各杖打一百，切斷手腳，扔進酒缸中浸泡至死。

王皇后、蕭淑妃被折磨而死後，武則天還覺不解氣，將兩人的姓氏分別改為「蟒」和「梟」，同時把她們的族人全部發配嶺南。

蕭姑娘是蕭淑妃的侄女，名叫蕭燕。蕭燕的伯父、伯母因水土不服而病死，她的兩個哥哥和兩個堂兄妹遇到強盜而被殺身亡。

蕭燕見武則天半晌不語，對飛雲說道：「林少俠，此人惡貫滿盈，罪無可赦，她已無言以對，你應該知道誰是誰非了！請你們趕快離開，不要再管此事！」

飛雲從武則天的反應，知道蕭燕所言非虛。按照他嫉惡如仇的個性，遇到如此毒辣之人，必然毫不留情。可此刻他已知道武則天的身份，不由大為躊躇。想到平日良辰伶牙俐齒，便看了看她，希望良辰能說服蕭燕放棄報仇的念頭。

良辰自然明白飛雲的意思，思慮片刻，便道：「蕭姑娘，這位夫人以前所為確實令人不能容忍，我等不該再插手你們的事。只是從你們剛才的對話，這位夫人身份極為特殊。人孰無過，不如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讓她做些補償，你看如何？」

武則天見良辰目視自己，當即說道：「蕭姑娘，當年令姑出言詛咒，我年輕氣盛，一怒之下，或許有所不妥。對於你家的不幸遭遇，我也深感歉意。過去之事，已不可追。姑娘想得到什麼補償，盡可直言，我會儘力而為！」

蕭燕卻杏眼一瞪，嬌叱道：「毒婦，你想就這樣脫罪？告訴你，我們不要任何補償，只要你一命！受死吧！」她突然拔出寶劍，躍身而起，朝武則天飛去。

時刻盯着蕭燕的飛雲見狀，急忙一個縱身，站在武則天身前。此時蕭燕的寶劍已凌空刺來，頓時劍氣洶湧。飛雲見她形同拚命，不敢小視，運足內勁，打開摺扇，擋住面前。

蕭燕的寶劍雖然刺中了摺扇，卻如同刺在銅牆鐵壁上。蕭燕被劍扇相碰的強勁反彈力震得向後倒飛數尺，她連翻兩圈才落在地上。

剛才這劍凝聚了蕭燕全部內力，又加之自上而下的衝擊力，她滿以為能擊退林飛雲。沒想到林飛雲隨手一揮摺扇，便把她震退。對方內力之強，蕭燕極為驚駭。

蕭燕剛才目睹過美景的身手，看得出來她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個良辰想必有同樣功力。有林飛雲三人在場，自己這些人就算一擁而上，也會被輕易擊敗。

蕭燕雖然急於報仇，縱然心有不甘，卻也不是一味蠻狠之人。她見林飛雲並沒有趁機追趕，顯然是要自己知難而退，不想結怨。蕭燕雖不領情，但也不想做無謂的糾纏。

蕭燕狠狠盯着林飛雲說道：「沒想到俠名遠播的瀟湘三俠居然甘為鷹犬，你們助紂為虐，倒行逆施，終將不得好報！」接着她發出一聲呼嘯，轉身朝山上的一條小路走去。

其餘黑衣人見狀，急忙背着受傷的同伴，緊隨其後。不一會，這群蒙面人就走得乾乾淨淨，消失在山上的樹林里。

聽了蕭姑娘的話，林飛雲和良辰、美景相互對視了一眼，無奈地苦笑了一下。他們知道不久后，江湖上很快就會傳出瀟湘三俠投靠朝廷、當了鷹犬的消息。飛雲看着蕭燕遠去的方向，不由嘆了口氣。

這時，飛雲身後傳來一聲：「姓林的，剛才這夥人橫行不法，你們卻放任他們離開，眼中還有王法嗎？該當何罪？」飛雲三人一聽，轉過身來，輕蔑地看了看說話的俊美男子。

這男子是武則天男寵之一，名叫張昌宗。仗着武則天的寵幸，張昌宗素來飛揚跋扈、目空一切。他剛才被美景訓斥，懷恨在心。此刻眼看着刺殺武則天的人被林飛雲放走，便想藉機報復。

美景性急，二話不說，一個縱身，就躍到了他的面前。她左右開弓，連打了張昌宗幾個耳光。張昌宗被打得兩眼冒星，雙臉紅腫，口角溢血，跌跌撞撞地站立不住，險些跌倒。

美景打完耳光，這才說道：「你一個狗奴才，有什麼資格對我們說三道四。這次只是給你一點小小的教訓，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美景痛打張昌宗的時候，飛雲和良辰並沒阻攔，只是冷眼旁觀。那些灰衣大漢也因為沒有武則天的命令，都站立不動。

張昌宗捂著臉，踉踉蹌蹌地來到武則天面前，嬌聲說道：「主人，他們竟敢在你的面前毒打我，顯然沒把你放在眼裏，你要重重地治他們的罪！」

武則天看到張昌宗俊美的臉蛋變得慘不忍睹，大為心疼。她卻沒有斥責林飛雲三人，而是非常憐惜地讓張昌宗去敷藥治療。

張昌宗走後，武則天看了看林飛雲，表情平淡地柔聲說道：「林飛雲，想必你此時也知道了面對的是什麼人！」林飛雲躬身行禮，不卑不亢地答道：「在下知曉。」

武則天身邊的婉兒臉色一變，微怒道：「既然知道是聖駕在此，為什麼不行跪拜大禮？」良辰搶先答道：「我等是閑雲野鶴的山野之徒，不知什麼跪拜之禮，也無意學習。」

對於良辰的頂撞，武則天沒露出不悅的神情，反而饒有興趣地看了看良辰，淡然說道：「小姑娘口齒伶俐、反應敏捷，倒很可愛。你叫什麼名字？」

良辰一愣，隨口道：「我叫林良辰。」武則天聽罷，微微一笑，又看了美景一眼，說道：「好聽的名字。既然有良辰，那麼這位姑娘自然叫林美景了。朕說的對嗎？」美景驚訝地說道：「你倒很聰明，一猜就中！」

武則天哈哈大笑數聲，對飛雲道：「林少俠，你這兩位師妹非常可愛，朕十分喜愛。」飛雲答道：「山野草莽之人，不識禮數，承蒙錯愛。」

武則天朝婉兒指了指，說道：「這位是朕身邊的侍從女官上官婉兒，也是天下有名的才女。」飛雲朝婉兒拱了拱手，說道：「鄉野匹夫，實在孤陋寡聞，不知姑娘是一代才女，剛才多有冒犯，還請見諒！」婉兒回了一禮，說道：「不必客氣。」

武則天隨即問道：「林少俠，沒把蕭姑娘留下，想必有你的見解，能否說給朕聽？」飛雲猶豫片刻，說道：「在下想她為報仇而來，名正言順，是理所當然之事，並無過錯，因此不能強行留下她。」

武則天顯然沒想到飛雲如此直接沒給她留一點面子，不由一愣。過了好一會，她才接着說道：「既然她是名正言順，又無過錯，那麼錯在朕了。那她在行刺朕時，你卻又為什麼攔阻，而不出手幫她？」

飛雲見武則天沒因自己的話而發怒，不禁大為驚訝。他想了想，便說道：「如果換別人做下如此惡事，在下自會出手相助蕭姑娘。可我們師兄妹奉了師父的嚴令，務必要保護你回到洛陽，不得不如此。」

飛雲三人確實奉了師父林岳的命令，保護武則天平安返回洛陽。林岳年輕時是有名的遊俠，自稱南嶽散人。他武功深不可測，行走江湖，罕遇敵手。雖然林岳住在南嶽，卻走遍了大江南北，結識了不少朋友。

林岳一生未婚，行走江湖時，先後收養了三個孤兒。林岳待三人如親生，分別取名為林飛雲、林良辰和林美景，精心呵護。三人自然對林岳感情深厚，視其如父。飛雲三人長大后，林岳悉心教導他們習文練武。

兩年前，飛雲年滿二十，武功有成。林岳就命飛雲下山，闖蕩江湖，一邊行俠仗義，一邊增長閱歷。良辰、美景分別小飛雲一歲和兩歲，也吵鬧着跟師兄一起下山。林岳拗不過兩個調皮的姑娘，只得答應。飛雲三人從此經常在江湖走動，依靠武功高強，做了不少懲惡揚善的俠義之事，被湘江兩岸的江湖中人稱為「瀟湘三俠」，聲名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