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 快意刀

葉寒秋搬來將門窗死死堵住，又運轉斂息的法門，只希望不要被外面遊盪的詭怪發現。

在他身旁不遠處，躺着一名獨臂老頭，腹部破開了一個大口子，暴露出了一截血淋淋的腸子，全身上下各處大穴扎了不少長銀針，似是以此方式止住了鮮血。

只是仍然慘白無比的嘴唇說明他現在的狀態已經差到了極點。

「咳咳……」

老頭止不住的咳嗽，劇烈的反應差點崩飛止血的銀針。

「恩人！」

葉寒秋趕緊手忙腳亂的過來攙扶，輕輕叩擊老頭的背部，希望他好受點。

就在不久前，葉寒秋的意識被傳送到這個詭異地方，身旁還跟着青梅竹馬的「林瀟瀟」，只不過葉寒秋很快就察覺到不對勁。

那「林瀟瀟」眼見暴露，化生成了一個無面獨臂三腿身如枯柴的詭物，實力足有練氣圓滿。

就在葉寒秋陷入苦戰即將身死的危急時刻，這名名叫杜恩的獨臂老者從旁殺出。

杜恩一手快刀出神入化，加上葉寒秋從旁協助，很快就讓這詭物飲恨當場。

可詭異的事，這詭物雖然短時間內生機盡喪，但很快屍身又開始抽搐蠕動，眼看就要詐屍，杜恩一時不察，被變形成肉鞭的手臂重傷，危在旦夕。

得虧葉寒秋反應快，乘着詭物沒完全恢復，拖着杜恩就跑，找了一間稍微結實的屋子藏了起來。

至於杜恩身上的銀針，這是他自己的手筆，據杜恩在路上所說，這一止血手法是他還是武者的時候所學，既不耗靈氣又能刺激身體的恢復潛能。

「咳咳……」

劇烈的咳嗽使得喉腔里的鮮血噴了出來，雖然杜恩及時用手捂住了，但血液還是從指縫中流了出來，打濕了大片胸襟。

葉寒秋趕忙雙手掐訣施展小回春術，一道柔和的水木屬性靈氣自雙手湧向傷口，可惜沒什麼用。

杜恩太老了，哪怕是作為修行者，還是以肉身見長的體修，年輕時的暗傷以及枯敗的肉身已經沒有可供恢復的潛力壓榨了。

偌大傷口，血肉灰白而又冰涼，小回春術效果甚微……

「要是師弟在就好了……」

此情此景葉寒秋不禁想起楊光來，楊光雖然年幼，但醫術似乎要比自己高明的多，說不定有辦法。

「孩子……咳咳……不要再浪費靈力了。」

一隻滄桑充滿老繭的手握住了葉寒秋的手，打斷了小回春術施法。

「這具肉體的只是大陣虛構，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杜某身死道消罷了，活了這麼多年，也夠了。」

「別瞎說！」

葉寒秋將手抽出，繼續施展小回春術，希望能起一點效果，不料被杜恩再次打斷。

「孩子，算了吧，也說不定死了就能出去了，別做這些無用功了，就讓老朽靜靜的等死好了，咳咳……」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老朽快死了！無論是因為傷勢還是陽壽，你小子要是還存些感恩的心思，就坐老朽旁邊陪老朽聊聊天！唔咳咳咳～」

杜恩有些動氣，一生雷厲風行的他，對這孩子婆婆媽媽的有些不爽，隨後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那……好吧。」

葉寒秋沒辦法，這人上了年紀倔的跟頭驢似的，他明明覺得還能搶救一下的。

隨手扯過一張凳子，坐在杜恩身旁，葉寒秋準備好好陪自己這位恩人聊聊，說不得一會又想活了呢？

「老朽是散修。」

「嗯，猜到了。」葉寒秋點點頭。

從剛剛的戰鬥來看，杜恩一手刀法出神入化，可身法和術法卻像是東拼西湊出來的，雖然也很靈活但卻讓人感到很不協調，而且身上也沒有煉丹師的草藥味和煉器師的鐵腥味。

「你很聰明。」杜恩讚歎了葉寒秋一句，同時一個想法在心裏生根。

「老朽先天經脈堵塞，靠修習武藝入道，浪跡江湖十餘年，只為獵殺妖獸突破先天，這條手臂也是因為獵殺妖獸丟的，呵呵～」

說道此處，杜恩揮動着右手斷臂並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情。

「好在老朽在武道上的天賦不錯，哪怕從頭練習左手刀，也能在四十餘歲時斬殺一些低階練氣修士，等到了五十歲的內年，我終於突破先天。

於是我周遊大夏尋山拜師，可惜他們都嫌老朽年歲太大，不肯收老朽入門。」

「長燈山呢？」

「別提了，長燈山的禿驢覺得老朽殺孽過重，不收老朽也就罷了，差點還挨一頓打。」

杜恩左手撐地，依靠牆壁往上挪了挪，這樣似乎更舒服點，隨後才繼續說道：

「就這樣過了數年，老朽意外得到一門透支生命換取修為的法子，往後數十年裏，老朽偶爾用這個法子提高修為，一路修到練皮境圓滿。」

說道這裏，杜恩話鋒一轉，眼中閃過沒落的神情。

「可惜老朽最終破境還是失敗了，身體潛能也達到了極限，由於年輕時代暗傷加上經脈不全，老朽的實力也跌落至練皮七重。」

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個碩大的酒葫蘆，杜恩仰頭悶了一大口，他就這麼點愛好，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來一口，日子好似就能得過且過的走一天。

「你來一口不？」

杜恩喝完，把酒葫蘆遞給葉寒秋。

「好！」

葉寒秋正好渴了，接過葫蘆學着杜恩的樣子來了一大口，然後被辣到差點把肺咳出來。

「咳咳咳咳！！！」

「哈哈哈哈哈～嗬咳咳咳……」

杜恩看着葉寒秋的囧樣，大聲笑了起來，一不小心引動傷勢，也咳了起來。

「咳～京都的洗風塵，你小子可真浪費～」

看着噴出大半酒液的葉寒秋，杜恩大笑之餘忽然有些心疼。

「老朽我還有一個願望！」

杜恩沒有在酒的事情上糾結，而是直勾勾的看着葉寒秋，他很中意這孩子，無論是悟性，還是性格，最重要的是，他作為宗門弟子能夠很有耐心的聽一個老要死的廢話。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葉寒秋抱拳行禮細細聽講，他猜測多半是杜恩有什麼身後事要交代，或者是有什麼仇人要報復，散修嘛，很正常。

「不用這麼正式！」

杜恩有些尷尬，他們這樣的老散修最討厭這些禮節了，拘束的很，到老都還不能隨性了？

葉寒秋聞言，放下拳，坐回杜恩身邊。

「恩人請講。」

杜恩這才滿意的說了起來：

「老朽游遍大夏，受了這些高門大派不少刁難，不過這都無所謂，老朽最討厭的是，那些高門大派高高在上腔調！」

杜恩露出憎惡的眼神，看來沒少受大夏宗門的欺負。

葉寒秋有些尷尬，他自己就是凌雲宗弟子，對宗門的尿性還是了解的。

不過，杜恩的話語也印證了他的想法，多半是要指定一些宗門，好讓自己以後拜山討教，挺符合宗門弟子對散修的印象的，可接下來的話，卻讓葉寒秋有些傻眼了。

「老朽這一生最得意的事不是斬殺了多少仇敵，搶了多少資源，更不是那些風流往事。

老朽自創了一門刀法，名曰：快意！希望有朝一日你將其能發揚光大。」

「啊？！這……」

葉寒秋大驚，且不說「發揚光大」的方式，這是小事，無非是拜山討教、比武切磋，可他是有師承的，再拜師，不好，宗門也不允許。

「無需拜師，你學去便是，若是不想修習，就幫我找個傳人。」

杜恩看出來葉寒秋的為難，難免有些失望，其實剛剛他還是有些期待的，可惜了，天下宗門弟子都一個樣子。

「師傅……」

「？！孩子你剛剛說什麼？」

杜恩懷疑自己大限到了，出現幻聽了。

葉寒秋也不含糊，當着杜恩的面跪下，邦邦邦的磕了三個頭。

「師傅！」

他想的很清楚，像他這樣要家世沒家世，要天賦沒天賦的窮人孩子，談什麼門規教義都是狗屁，拿到手裏的才是自己的東西。

再說了，杜恩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宗門雖然也對自己有教育之義，但自己也沒少做宗門任務，還儘是些家世子弟不願做的臟活累活。

總之，門規這種東西對於他們這種窮苦出身的弟子來說，就是用來打破的，不違反點門規，你也好意思說自己在門內混的開？

「好好好～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杜恩非常高興，以至於面色也紅潤了不少，讓人有些擔心是不是迴光返照。

「你拜老朽為師，為師也沒什麼拿的出手的拜師禮給你，這酒葫蘆你拿去吧，剩下的洗風塵也全給你了。」

杜恩作為一個散修，還是快老死的那種，自然沒有什麼能拿的出手的貴重物品。

「謝師傅。」

葉寒秋也不嫌棄，接過葫蘆就別在自己腰上，頗有一點浪客的味道。

「這是錄有快意刀的玉簡，時間恐怕不允許為師細細教導，你拿去閱覽，然後打給為師看。」

杜恩又摸出了一卷很短的玉簡，遞給葉寒秋。

按理說，錄入的東西越多越複雜，玉簡就越長，有的甚至一卷錄不完，像千佛山著名的《六根清凈錄》玉簡甚至能裝滿整整三輛馬車。

《快意刀》幾乎是葉寒秋見過最短的玉簡了，甚至比上山時執事分發的《門規》都還要短。

將玉簡貼在腦門上，神識沿着玉簡冰涼的感覺探入內部記載的知識。

不知是因為身體本就是虛幻的意識體的緣故，還是玉簡本身就短，葉寒秋學習快意刀的進度非常的快，不一會就睜開了眼睛，讓一旁的杜恩懷疑自己是不是撿到了一個宗門疏忽的天才。

在杜恩期盼的眼神中，葉寒秋顯得分外尷尬——雖然《快意刀》大開大合、豪放快意，可他是右撇子……

但是架不住杜恩的眼神，於是葉寒秋抽出霜寒劍當做刀，磕磕絆絆的演練了起來。

糟糕的姿勢讓杜恩都看不下去了——他之前還以為自己撿到寶來着！現在只覺得牙疼，他忘了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右撇子，只是自己一直用左手，以為其他人也能跟他一樣。

「唉～慢慢來，快意刀本就不難，多演練幾遍就好了。」

杜恩嘆了口氣，出言安慰道，沒辦法，自己收的徒弟自己寵。(??益?)

葉寒秋也挺尷尬，一時間竟找不到話安慰這個坎坷了一輩子的老人家，只能手足無措的站着。

「砰！」

「吼！！！」

不過尷尬並沒有延續多久，一個扭曲的三足詭物將木牆砸開一個大洞——那隻假扮林瀟瀟的怪物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找到了重傷它的兩人。

為了使杜恩不再受傷，葉寒秋只能擋在怪物面前勉力阻擋。

「哼！」

杜恩冷哼一聲，僅剩的左手將身上的銀針抽出，放在嘴裏叼著，又趁著是坐位，調動肌肉使傷口聯合，再取下銀針狠狠的從肉里穿過去，又將銀針彎曲，使得傷口閉合。

做完這一切，這個倔強了老頭站了起來，抽出了陪伴了自己不知道多少年的刀。

一時間，這個風中殘燭的老頭在氣勢上壓住了這個破牆而入的詭物，那扭曲的詭物此時也不敢輕舉妄動，緩緩踱步觀察兩人的破綻。

「徒兒，你先走！」

杜恩開口向葉寒秋吩咐道。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

杜恩扭頭瞪了葉寒秋一眼，臉上泛起紅潤的光澤，本來混濁的眸子，此時也彷彿有一團火在燒灼。

那是燃燒生命的秘法，作為宗門弟子葉寒秋當然清楚杜恩此時的狀況。

「是……」

葉寒秋無奈的答應，多少有些不情願，不過他再不走，杜恩怕是要當場與他斷絕師徒關係。

於是葉寒秋頭當着詭物的面，頭也不回的繞開它出門而去。

「吼！！！」

詭物大怒，這人類竟敢如此無視它，着實囂張跋扈！

剛想丟下面前這個老頭去追殺葉寒秋，卻被杜恩搶先一步攔住。

「連個人型都湊不出來的東西，也配動老朽弟子？！」

杜恩抬起頭，盯着可能是眼睛的位置，一臉挑釁。

不久，一股狂暴的血氣自小屋為中心爆發，沒走多遠葉寒秋感知到這狂暴的血氣，內心平靜的壓抑著憤怒，加快了離去的步伐。

【我是作者本人，之前在其他平台上寫，一直沒簽所以轉縱橫了，其他平台現已刪除內容做屏蔽處理(╥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