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丑村（二十五）

他想不出來那人是誰。

驟生的壓力讓他頭疼，就像頭上被人套上禁錮，生生夾成葫蘆狀。

也就是這種時候，人才能真正體會到，一個人若是牙疼，別說世界上消失了幾個人，就算別人全部消失了，也是無暇顧及的。

他想到胡小兵，就想起胡小兵的父親常去那個老頭家做客，而且是唯一一個常去老頭家的成年人。

那時候，在街頭巷尾有不少閑言碎語。

專愛嚼舌根的大媽們編排出不少讓人聽了臉紅到耳根的前段。

這種話幾乎傳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胡小兵本人也時常聽到，為了這些閑話，沒少和別的小孩打架，很有幾次把口無遮攔的對方打到頭破血流的地步。

周周雖沒說過什麼，心裏也覺得那些不是假話。

不過，他現在覺得，事情可能不是像庸俗小說描述的那樣。

人們似乎總喜歡把事情往臍下三寸想，不過很多事與此無關，而是涉及那些關於生命本身的方面。

比如在大災面前，不少人會用美艷的老婆去換錢，或者糧食。

這在太平年代聽起來不可思議。

有些惺惺作態的人總會跳出來，以自我感動的醜態，指責這種事有違道德倫理。

可實際上，真要是被困在塌房的礦井裏，這幫人為了活到被救援隊救出來，一樣會吃人，怕是不會比任何人少吃一口。

儘管很多人拒不承認，可事實上，人不過就是一種獸。

人與其他獸類最大的區別就是像鳥一樣用兩隻腳走路。

至於所謂美德，就不見得比鳥獸高明。

人沒狗忠誠，沒烏鴉孝順，沒狼獾勇敢，沒豚鼠大度。

或許，人有一樣品德是其它動物沒有的。

那就是偽善。

周周不信滿大街人，除了鬼蜮，就沒人發現那些害人的伎倆。

可是，所有人都像睜眼瞎一樣各自娛樂，沒人站出來哪怕只是示警一下。

那個面具人但是示警了。

可也許只是歪打正著罷了。

周周忽然覺得所有拯救世界的漫畫故事都是笑話。

他要是手裏有一枚足以毀滅世界的炸彈，絕不會想着怎麼將之拆卸。

一定會在第一時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引爆它，把一切鬼蜮統統消滅乾淨。

有本歷史傳記上寫道，草原的那位霸主曾告訴下屬，人最快樂的是，就是殺死敵人，然後奴以他們的子女。

周周倒是覺得，只要能殺死敵人就已經很快樂。

他現在恨不能拿把刀，將鬼蜮們剁碎扔到狗窩裏喂狗。

可惜直到現在，他都沒看清鬼蜮們的真面目，更不明白這些混賬的目的。

但他隱約覺得，或許那個老頭的消失和這些鬼蜮有關。

這完全出自直覺，並沒有半分根據。

可很多時候，人的直覺比理性判斷更準確。

就好像直覺是直通阿賴耶識的靈感一樣。

這種不依賴感覺器官，使精神與精神互相交通的感覺體驗，就像是人在無意識中，心裏突然生出的美妙幻象，簡直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