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丑村 （二十二）

很多時候，周周都覺得，人都是居住在彼此被海水隔絕的小島上。

每座島的周圍都是幽深的海。

沒人知道海里有什麼，是成群的食人鯊，還是巨大的觸手怪，或者劇毒的雞心螺。

面對未知，最佳的選擇的不是嘗試，而是保持靜止。

讓一切保持在災難來臨之前的狀態，才是一個人最正確的選擇。

如果災難不可避免，那麼，如期徒勞掙扎，不如平淡面對。

當然，有些勇敢的人選擇揚帆遠航。

任何選擇都談不上對錯。

但結果只有兩個，要麼好，要麼不好。

周周自認沒有能力將分離的認知碎片被拼湊到一起，展現出足可支撐他在大海里遊刃有餘的航海圖。

所以，他大多數時候，就像那些封建時代夕陽時代的東方列國一樣逃避面對大海，總想着躲進一個平靜、安寧、溫馨又陰暗的角落裏。

但是，人畢竟不是井底的青蛙，沒辦法在井底安然觀星月、賞花柳，總有那麼一個時刻，會被不速之客逼着面對冷酷的世界，就像那個古老的國度，在腐朽的夢裏被列強的槍炮驚醒一樣。

他現在特別能體會那些舊時代貴族面對長槍大炮的感覺，首先不是面對強大又野蠻的敵人而恐懼，而是看到不知所謂的種種，一時間不知所措。

就好像，突然有一天，全世界各國政府正式宣佈，地球其實是平的，不應該叫地球，一切航天成就都是人為編造出來的，太陽也沒有傳說中那麼大，而是像個燈泡一樣被掛在大氣層里，所有人都是外星人用來打發時間的小木偶劇演員。

他的第一反應一定不是震驚，而是和現在一樣，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新的一切，更不知道該干點什麼。

那些不時出現的詭異符號，還有怪模怪樣的人，在不斷衝擊着他的固有思維模式。

其實，他小時候也見過不少怪事。

不過，他為了不被人當成怪胎，選擇性的忘記了那些奇異的經歷。

他小時候，常回去爺爺的鄰居家和一條個頭很大的狗玩。

狗的主人是個相貌威嚴的孤老頭，無兒無女，也沒有老伴兒。

他直到現在也沒記住這人的名字，只知道這人對大人都是一臉嚴肅，對小孩子倒是和藹可親的。

那條狗大概是受主人情緒的影響，對小孩子很是溫順，甚至願意被小孩子騎着。

一天中午，他又跑到鄰居家去和狗玩，看到一個瘦弱的年輕人來拜訪。

這個年輕人看到老頭后，神情很是激動。

周周覺得這人似乎有些神經質。

年輕人雙手顫抖著，從口袋裏拿出一塊刻着某種圖案的石頭給那個老頭看。

老頭看后臉色大變，扭頭跑回屋子裏拿出一把菜刀，橫眉立目地把來人趕出家門。

幾天後，老頭家大門上多出一把大鐵鎖。

之後，這門再沒開過。

老頭就此消失了。

狗也跟着沒有了。

有人說，老頭死了。

也有人說老頭只是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