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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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莫瑜中了舉人,兩家皆歡喜得很。賈母自然想到寶玉頭上了,

寶玉今年已十七歲了,他哥哥賈珠十四歲進學,寶玉聽聞在家學中念書好的很,偏一直不曾去考童生。如今二丫頭的女婿已是中舉,賈母頗有幾分著急。因尋了賈政來問。

賈政捋了捋鬍鬚道:「前些日子我也曾問過他們學里的先生,道是靈透有餘、城府不足。考個童生不成問題,只是性子尚需磨練,先生道,不若晚兩年再考。」

賈母仍覺有些不甘,賈政道,「姜家大公子也不曾考呢。所謂十年磨一劍。」

賈母這才怏怏的不再言語。過了會子,又問寶玉婚事。

賈政笑道:「這個我也想過兩年,橫豎寶玉不急著議親。前些日子大哥道,兒子身為十一皇子之外祖卻無有爵位,頗不好看。他恰在替聖人做一物,於國大有益處,若能成了,許能替我換個小爵位來。那會子再與寶玉議親,不定能議個好媳婦兒。」

賈母大驚大喜,不由得站了起來:「當真?為何不曾告訴我!」

賈政笑道:「他不過隨口一言。此物甚是機密,成與不成尚且兩說,故我們不曾告訴老太太。」

賈母喜之不盡。這幾年賈赦替聖人做的東西還沒有不成的,往常都是做完了才說,如今既然肯先告訴賈政,必然有了十足把握了。不由得念佛道:「你們兄弟好了,我老婆子去了地下,也能見你們父親了。」說著垂下淚來。

賈政忙寬慰了一陣子,賈母只說要去謝謝佛祖,打發他去了。

眼看著賈政才出門,賈母的面色忽沉了下來。

方才她忽然想一事。

原來舊年探春訂親的時候不曾擇馮紫英那堂弟,不單馮家詫異,旁人也詫異,總有好事的猜測緣由。賈家這頭賈母邢夫人王熙鳳一概不知,唯有往馮家那頭去探了。雖得了丈夫暗示、知道那次求婚有旁的緣故,馮家二太太尤恐傳出去什麼對自己兒子不利的謠言來,便向人說,賈府的姑爺都不得納妾,知道馮府必不肯答應,故此給了低門小戶。旁人自然驚詫無比,乃問緣由。馮二太太搖頭只說不知,又道,這事乃是榮國公一個人定下的。

相似的大腦,腦補方向總是一致的。各家太太老太太想著賈赦前些年忽然將闔府的姨娘通房都打發了、而後才定下這個姑爺不納妾的規矩,紛紛猜此事有後院陰私,且都猜賈赦早年夭折之長子八成死於小妾之手。更有那往賈府去的勤的,想著王夫人忽然就病了,且一病就是三四年全不曾出來見人;偏她才病了不久,賈赦竟幫著賈政陞官了!裡外里連在一處想了想,王夫人合謀賈赦小妾暗害了賈赦長子的故事,在一些太太老太太腦中出奇相似的冒了出來。總有那嘴碎的長舌的悄悄一個說與另一個,後傳到北靜王太妃耳中。老太妃也猜疑了半日,終有一日親來見了賈母,說與她如今外頭有如此這般謠傳。

賈母口中雖直批「胡說」,面上做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樣來,內里早驚濤駭浪了。

她從前不曾疑心這個乃因她知道賈赦早年那一院子的小老婆沒一個有能耐的,如今聽了這話,不由得越想越生疑。

賈母並不知道賈赦挑了這三家女婿侄女婿甥女婿都定下「不得納妾」的規矩,雖此事並非機密,偏沒人想得起來告訴她。只是迎春那女婿門第兒不低,連迎春懷孕那會子都不曾見一個通房丫鬟。賈母當日心中也曾有幾分納罕,並暗暗稱讚孫女兒好手段,往日竟不曾看出來。忽然聽說竟是長子與人結親時便議定了的,連探春都因為這個不肯許給馮家那般人家高門第的人家,她能不起疑么?

須知賈赦往年日日都耗在後院與小老婆吃酒,旁人不知道,賈母比誰都清楚些。回頭想著,只怕長子委實查到了什麼陰私之事,才將那一院子小老婆統統打發了。

又想著當日賈赦查出王夫人貪墨中饋銀錢、並坐下許多糟心事、甚至算計到賈璉頭上去,終也不過收了她的權柄作罷,還替她收拾了首尾。後來她只向鳳姐兒稍稍有了一個小動靜、半分不曾當真與賈茁母子有害,怎麼竟讓關進佛堂了?一關三四年,連她女兒做了貴妃生了皇子也分毫不見有欲放她出來之意。偏賈赦對元春與十一皇子他竟十分在意,早早便做了盤算,且步步精心。足見賈赦對二房之怨恨唯在王氏一身爾。這般教賈母如何不胡思亂想?

莫非,當年長孫之死,當真如外頭那些人所猜那般?

若當真如此,日後若當真能扶起十一皇子,王氏這個外祖母卻是藏在他母族的一根刺。放她出來、只怕賈赦將與二房翻臉。沒了賈赦的扶助,單憑二房壓根兒不可能撐得起一位太子。不放她出來,又恐元春知道了生事。

今日聽賈政這麼一說,賈母思忖了半日,不由得漸漸生了異想出來。橫豎王家如今有了王熙鳳,早不管她了。賈母長嘆一口氣。如有一日王氏引得賈家兄弟鬩牆,就莫怨她老婆子狠心了。

另一頭賈政雖心裡盤算著來日得了爵位在與寶玉議親,心裡十分明白,如今闔府榮辱皆系與他長兄一身,便來與賈赦商議。

賈赦有時候想到寶玉的親事也頭疼得很。寶玉並非尋常的古代少年,從原著上說是有來歷之人,從後世評論看來這孩子追求精神共鳴,且賈赦眼瞧著此子頗有樸素的民主思想,還預備將來引著他做革命先鋒呢。這孩子倒是不好隨意與他定人家的。他想了會子,看看賈政那張書獃子臉,乃道:「我先在外頭讓人打探著。」

賈政直將「外頭」二字想作「姜大人與齊大人」,笑拜道:「多謝兄長。」走了。

賈赦又想了想,直讓人將寶玉喊來。

不曾想這回寶玉來得到快,且面上頗為自然,不似前幾回一般,進了他大伯的書房如進了刑部大牢似的。

寶玉行了禮,笑道:「我早猜著這幾日大伯會尋我。」

賈赦自己斟了一盞茶笑道:「我卻是臨時想起喊你的。」

「左不過這幾日罷了。」寶玉道,「老太太前兒抱怨大伯與父親不惦記我的親事呢。我尋思著,依著大伯的性子,大約會來問我自己的。」

賈赦這才明白賈母劇透了,笑道:「知道就好,你今年十七了,我只問問,你想要個什麼樣性子的女孩兒同你過一輩子。須知咱們這年月,悔婚卻是不易的,你好生思忖著,定了就不便改了。」

寶玉搖了搖頭:「我這會子不想定親。」

賈赦自然知道他心裡還有黛玉,乃勸道:「不是讓你立時就定親,只是你得想想,預備尋個什麼樣的媳婦兒。晚兩年倒沒什麼,橫豎你還小呢。」

寶玉又搖了搖頭:「旁人我是不同他說的。只是大伯,我瞧著倒是個知道我的。我這會子想不了旁的。」見賈赦還欲勸,忙道,「那日伯父同我說,若天下眾人能一道定規矩,規矩便能公平些。我後來尋思了許多日子呢。偏伯父後頭又不曾教導我。」

賈赦笑道:「我卻一直在等你想出了什麼來告訴我呢,這麼些日子可有所得?」

寶玉嘆道:「無。我曾翻閱史書,歷代興亡皆如此。明太祖朱元璋本是貧寒出生,乃伯父所云之弱勢。偏他一得江山立時搖身一變化作強勢者。我也明白伯父早年所言『如不好生考個功名則人盡可欺』了,強勢弱勢、單看權在誰手。強勢未必相欺弱勢,偏他若想相欺,弱勢無可奈何,只能受著。」

賈赦大讚:「竟能看出這個!你小子當真不錯。」又道,「不錯,強勢弱勢,須得看權在誰手。而權在誰手,終於得看兵在誰手。」

寶玉介面道:「偏弱勢一旦得兵,便不再為弱勢,他所定的規矩,依然偏著強勢。」

賈赦點頭:「故此,若要弱者不弱,須得弱者有兵。」

寶玉搖頭:「又是死局了。」

賈赦笑道:「我說的是,弱勢者始終有兵。」

寶玉忙施了一禮:「求伯父賜教。」

賈赦道:「你忘了一事:兵士本身其實是弱勢。他們盛世為兵戶、不入權貴之眼;亂世則多為被強征的貧寒農戶。他們自身及其家眷,俱為弱勢。」

寶玉一愣:「可他們得聽將帥的。」

賈赦笑道:「若兵士自有主意,將帥官員之令一旦危及他們自身家眷,便不肯從呢?」

寶玉想了會子:「不能。兵士不曾讀書,自己並無許多想頭。」

「讓兵士讀書便是。」

寶玉又搖頭:「兵士若讀了書,誰還肯做兵士呢。」

賈赦笑道:「你說到了另一個點子上,便是『讀書』。平民少讀書,故縱有受了人迫害的,知道去辯理的少,忍著的多。想要天下公平,須得開民智、使天下萬民不論士農工商俱讀書。」

寶玉笑道:「這個只怕難。士子家境充裕,尚可讀書;農人若都去讀書了,田地便荒蕪了。且不說咱們大家吃什麼,單問他們自己吃什麼呢?」

賈赦道:「這個就得靠環兒他們了。他們做出好東西來,尋常使三五人方能做的農事,用了他們做的工具,一人足矣。如此三五人輪流做活養活三五人,剩下的日子讀書。」

寶玉奇道:「他們還能做出這個來?」

賈赦點頭道:「如今我聘了許多洋先生,過些日子大約還有人乘船過來,便可研習這些東西。」

寶玉想了一會子,贊道:「果然好!伯父想來已有主意了。」

賈赦笑道:「我雖有些主意,也只含糊著,不若你頭腦清楚。來日有什麼想頭,你得替我寫文章。」

寶玉忙道:「只是小侄筆力不足。」

賈赦笑道:「比我如何?」

他二人俱笑。

寶玉至此對他大伯父頓生知己感,后時常跑來他書房,伯侄倆倒是常常說些普濟天下的話題,外人聽著還以為是何等大慈悲之人。遇上賈琮來了,一通搗亂,鬧著就把人弄隔壁撞球室去了。

忽有一日賈璉回來向他老子道:「朝廷得了戰報,西海沿子那頭,章石鹿老將軍大獲全勝,就要班師回朝了。」

賈赦一愣,原著不是輸了的?旋即明白,章石鹿的本事強於南安郡王,此戰換了將領,竟然贏了。不由得大喜:「甚好!如此又可太平些年月。」不用有姑娘遠嫁了。

賈璉笑道:「正是。聖人今日高興的很。」因說起朝會上姜武所奏的「增加撫恤陣亡將士家眷」。

賈赦一皺眉:「姜武提的?」

賈璉點頭道:「當著百官提的,看著不像是同聖人事先奏明過,聖人也頗有幾分訝異。「

賈赦心道,這出風頭的話題怎麼能他自己提出來?忙打發人去問。

不多時那人回來笑道:「姜將軍道,無事。」

賈赦聽了便罷了。

原來今日下朝時姜文便將他直拽到一旁問怎麼回事。

姜武悄聲道:「我耳朵靈光,今晨上朝的時候恍惚聽見有人在說要提這個,我搶先一步說了。」

姜文急道:「誰愛說誰說去,你湊什麼熱鬧。」

姜武道:「旁人我才不管呢!偏是那個賈雨村。我才不信他有那麼好心想著陣亡將士家眷。」

姜文倒是一愣,賈雨村委實不像能想著這個的,也不知誰讓他說的。轉頭一五一十悉數奏明聖人。

聖人自然更信姜武一些,便使了馮紫英去好生查查賈雨村。

賈雨村家中早有密探盯著,也知道他近日與一個什麼石先生交往密切,只不曾去查出那石先生的由頭來。既然人手足了,自然好辦了,不多日,跟著那石先生的人便見他悄然由後門進了三皇子府。

聖人徒然一身冷汗。半晌,恨道:「好、好,沒有半個消停的。」

他們拉攏幾個書生大臣,倒也沒什麼,只不該伸手到軍隊去。況那賈雨村是個什麼東西,小人爾。

此後二皇子猛地得了聖人眼青,一時壓倒三皇子,成了最受寵的皇子。

賈赦雖不明所以,也猜到想來三皇子惹了他老子,愈發躲在三味書屋只顧弄他的科學興邦。

數月後,章石鹿回朝獻俘,一路熱熱鬧鬧的。

白安郎來見賈赦,道是想去見見章老將軍。

賈赦道:「想來你們頗熟。那老頭我見過,只有些痴罷了,看著心地不錯,不像是個會賣了你的,只是當心讓旁人看出來。」

白安郎笑道:「國公爺不問我去見他作甚?」

賈赦道:「你見見老朋友有什麼大不了的,那是你的私事,我何須過問。」不過見見老同事罷了。「人非草木,咱們處了這麼久,我信的過你。」

白安郎眼圈兒稍紅,許久才向他下拜,卻不再言語,回去收拾了些東西出府了。

次日夜晚,彎月如鉤,明星灑滿蒼穹,京郊曠野一派恬適。章石鹿隻身悄然夜出營盤,與白安郎會於無人處。

白安郎笑道:「老將軍別來無恙。」

章石鹿嘆道:「不曾想還能見得到白先生。」

白安郎也道:「不曾想還能活著見到老將軍。」

章石鹿忙道:「你且告訴我,王爺可是遭了人算計?那麼點子人怎麼會逼宮?」

白安郎點頭:「委實讓人誤導了。偏事發突然,我壓根沒功夫去查。時過境遷,這會子大約都滅口了。」

章石鹿又問:「聽聞你讓人拿入死牢了,怎麼出來的?」

白安郎唏噓道:「一言難盡。本以為乾便是死在那裡了,誰知世事多變。我如今為榮國公幕僚。」

章石鹿想起賈赦當日的說降哭笑不得:「此人甚是有趣,是個好主公。」

白安郎道:「我今日來見老將軍,便是有一事相商。將軍來看,司徒氏的江山與樂善王爺性命,哪個重?」

章石鹿一愣,半晌才問:「你說什麼?」

白安郎道:「將軍是看著王爺並小王爺長大的,他們被圈禁了這麼幾年,想來過得也不甚如意。我得王爺知遇之恩,謀划十載,如今雖改換門庭,也非不念舊情之人。我今日之主賈國公是個懶人,最恨麻煩。偏幾位皇子數次麻煩他,他惱的很。這一兩年雖消停了些,眼看著又鬧起來了。赦公是個人物,有顛倒乾坤之能,不過平生無志罷了。來日聖上一去,保不齊那些皇子能將他惹惱了。」

章石鹿聽了臉上陰晴不定,半日方道:「賈赦欲反?」

白安郎笑道:「將軍說倒了。赦公不願反,他委實懶得很。然他不是個能忍的。縱有一j□j急了他他也不肯為天子。我揣度他日常意思,大約是欲使諸王分政。橫豎但凡沒人打擾他過舒坦日子,他便懶著。若有人擾了他,他便將人家滅了。不論何人。」

章石鹿道:「白先生之意是,咱們逼他反,借改天換地之機救王爺出來?」

白安郎搖頭道:「很不必,我看那些皇子自能斗個你死我活。將軍如有心救王爺,或是相助些心胸狹窄容他不下的皇子上位,那般新帝自能迫他出手。或是乾脆相助榮國公,弄出諸王分政來。」

章石鹿想了想又道:「諸王分政豈非也是司徒氏的江山?」

白安郎道:「諸王分政了,只怕就再難歸政了,來日如何卻不好說。只是我平日聽赦公所言,他倒是有法子使國中不內亂的,只是再難得有君主聳立於眾人之上了。換而言之,他欲行西洋之法,使君王世代皆不得一人獨斷,須得與王爺、文武大臣共治天下。我聽著,倒是個能防著後世昏君亂世之法。」

章石鹿思忖了許久,終點頭道:「諸王分政好的很。」因笑道,「說了半日,白先生是勸我相助榮國公的。」

白安郎笑道:「我如今身在他府,自然替他謀划。」

章石鹿嘆道:「王爺早失了大位,能保住性命也不過看我這把老骨頭還有用罷了。如赦公能有法子救他出來、又不傷我國中將士百姓,助了他覆此天下何妨。」

白安郎一笑,向他深施一禮,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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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土豪賈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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