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逃
就在陳寧愣神瞬間,他胸腔中的肉太歲已經組織重生,沖著山狗嘶吼。
山狗自然不會慣著肉太歲的臭毛病,嘴角微微齜起,露出森然犬齒,身形高高躍起,巨手向著陳寧碾壓而下。
「糟了!」
陳寧恍然回神,此時想要退已經沒有餘地,只能將橫刀橫在身前,想要接下山狗這一擊。
可那山狗是何等的強橫,身軀硬如玄鐵,力道更是深不可測。
陳寧怎麼可能擋下?
他只感覺眼前一片漆黑,山狗高大的身形,遮天蔽日,將最後一縷夕陽餘光也蓋住,以山嶽倒轉之勢,碾壓而來。
我若是接下這一掌,會不會就死了?
陳寧腦海中蹦出一個荒唐的念頭,莫名的恐懼感在心底瀰漫。
但是,他別無選擇,只能鼓動全身的力道,硬接下這一擊!
為了接下山狗的這一掌,他不惜動用肉太歲的力量,全力催動周身能調動的所有力量!
陳寧的筋肉瞬間鼓脹,將寬鬆的捕快皂袍都充盈得滿滿當當,那堅如刀削的肌肉輪廓,從未如此清晰過。
終於,那一掌還是拍下,狠狠拍在陳寧的橫刀之上!
那柄陪伴了陳家父子十餘年,堅不可摧的上等橫刀,這一刻如同朽木般可笑,摧枯拉朽般崩潰,瞬間崩裂,斷成無數塊四處飛濺!
刀刃碎片劃破陳寧的皂袍,割開陳寧的手臂、臉頰,打斷四周荒草。
而陳寧的瞳孔,也在這一瞬間驟然收縮,瘋狂鼓動的肉太歲,癲狂嘶吼,鼓聲如雷,急促有力!
橫刀擋不住山狗的攻勢,甚至無法讓它有一絲停滯。
緊接著,那手掌狠狠拍擊在肉太歲化作的肉蛇頭顱之上,剛剛復原的肉蛇頭顱,再度被拍成肉沫,血肉橫飛!
轟!
山狗這一掌,勢不可當,最終狠狠轟擊在陳寧的胸膛之上。
陳寧就像是被山崖之上砸落的巨石,轟然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地面上,劃出一道尺余深的溝壑。
「干你娘!」
陳寧更是眼前恍惚,眼中景色變成了黃白色燦爛的光輝,隱隱之中,好像還能看到巍峨仙宮,激烈轟鳴的仙樂。
這一掌,差點打得他看到天宮裡的神仙。
胸膛之前一片血肉模糊,深深凹陷下去,刺骨的疼痛在告訴他,骨頭全都斷了,五臟六腑恐怕也都被拍成了幾塊。
「咳咳……」
陳寧咳出一口帶著碎塊的鮮血,蜷縮在地上劇烈喘息。
肉太歲也不似方才那般囂張跋扈嘶吼,而是縮進他的胸膛中,奮力修補著陳寧的軀體。
若是慢半分,恐怕陳寧就要又「死」一次。
恐怖!
這隻山狗的實力,陳寧無法形容,腦海中只餘下恐怖二字。
別說是他,就算項大人來,恐怕也難接下這一擊。
山狗一掌過後,冷冷盯著陳寧,神情並未絲毫波動,仿若方才那一掌,只是稀鬆平常的攻擊,並不需要耗費多少氣力。
他眼神冷冽,抬起沉重鐵靴,大步向著陳寧走來。
沉重的鐵靴落地聲,就像是催命符,不止是落在地面上,更是踩在陳寧的心間。
「狗東西,真狠!」
陳寧強忍著疼痛,支撐著斷刀,緩緩起身。
他明白,此刻必須做點什麼,否則迎接他的,肯定是死亡!
即使有肉太歲強大的再生能力做後盾,陳寧也不敢保證,能接下山狗的第二次攻擊。
他迅速從懷中掏出幾張清風符籙,絲毫不猶豫,念著口訣,拍在自己的腿上。
「身似飛鴻,翱翔九天!清風助我!」
清風符泛起一抹青光,融入陳寧的雙腿之中,他只感覺一股清爽的涼風從腳底升起,衣擺都被吹得獵獵作響。
那光頂山沉重的感覺瞬間消失,他只感覺身輕如燕,好像跑兩步就能飛起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別廢話,先撤再說!
陳寧心中就只有這一個念頭,二話不說,轉頭就跑!
腳下清風相助,陳寧的速度確實不可同往日而語,整個人都化作一抹青色流光,瞬間就竄出去百餘米的距離。
「哼!」
山狗看到他的清風符只是略微驚異,但並未放在心上,冷哼一聲抬腳就要追。
就在此時,他忽然身形一頓,好像聽到了什麼話,陡然轉過頭看向清溪縣城的位置。
山狗那壯碩的胸膛之上,散發瑩瑩光彩,亮起一個若有若無的「仁」字。
他靜靜聆聽片刻,才瓮聲瓮氣道:「原來如此,這小子就是您說過的陳寧,既然先生都開口了,那我放他一馬。」
山狗轉過頭來,望向陳寧逃跑的方向,又沉聲道:「雖然他是無心之舉,但總要給他點教訓,讓他對黃羊山有足夠的敬畏之心。」
說著,他張開滿是利齒的嘴,厲聲喝道:「此乃禁山,念你初犯,今日不殺,他日再敢私闖,定斬不饒!」
他那低沉聲音如洪鐘大呂,瞬間籠罩整座光頂山,在山間久久回蕩。
……
……
勵耘齋。
已經是黃昏,學堂中的學子都歸家去了,清風吹過學堂,只餘風翻書卷聲。
水井前,蘇子由少見地皺起眉頭,望著水中景象,幽幽嘆息一聲。
「他們怎麼就會上了山?靜修不知道,趙大人還不清楚嗎?」
良久,蘇子由才拂袖抹去井中景象,望向城外,「得找個機會,好好跟趙大人談談了。」
……
……
光頂山,山腳下。
趙明月的神態比之前還要焦急,用力捶打了一下那屏障,金光蕩漾開,篆字劇烈舞動。
方才山狗的話語,她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這個陳寧,看著挺機靈,怎麼辦事如此蠢?怎麼還能惹到守山神將?」
趙明月咬咬牙,眼中光芒閃爍,順手將赤陽大刀插入泥土中。
她雙手合扣,掐了一個很古怪的手訣,口中喃喃低語,「看來這場壓境修行走到頭了,先把境界提回去,必須把那個愚蠢的小捕頭救出來!」
趙明月實在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情況,即使聽到了守山神將的不殺之言,還是想進去看看。
陳寧若是真出點事情,她於情於理於心,都過意不去。
她的手勢變幻,周身忽然泛起耀眼赤光,勁裝無風自動。
那柄赤陽大刀上也泛起光芒,漆黑的刀身之上,黑色如同銹跡,裂開一條縫隙,竟然有脫落的跡象。
「跑!趙大人快跑啊!」
就在她準備徹底將身上的靈咒解放之時,山上忽然傳來一聲大喊。
只見陳寧提著一顆骷髏頭,玩了命的狂奔,周身清風相助,把雜草壓得抬不起頭。
他所過之處,就如一道狂虐的龍捲風,草葉泥土紛飛,凌亂不堪。
「陳寧?」
趙明月手訣停滯,愣愣看著狂風席捲而來的陳寧,眉梢與嘴角齊齊上揚。
陳寧有清風符相助,速度意想不到的快,瞬間就衝出金色篆文屏障,來到趙明月身前。
「你……」
趙明月剛想問什麼,卻被陳寧一把抱起,夾在腋下。
「趙大人,抱好這個頭,這是我們重要的人證!」
陳寧不等她開口,就把骷髏頭放在她手中,然後反手拽起她的大刀赤陽,繼續玩命狂奔。
就這樣,趙明月稀里糊塗,被陳寧夾在腋下,背離光頂山方向,一路狂奔。
趙明月眼神詫異,片刻后反應過來,但剛張開嘴就被灌了滿嘴的涼風,想說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她奮力掙扎兩下,卻發現陳寧仿若感覺不到,反而更用力地夾著她,繼續奔跑。
在陳寧的腦海中,當下只有一個念頭——跑!
跑得越快越好!跑得離那座光頂山越遠越好!
趙明月掙扎兩下未果,索性接受了這特殊的「夾行」,等待著陳寧自己停下來。
其實陳寧身上的清風符時效並不長,跑出去沒多久,就已經失去功效。
陳寧的腳步逐漸沉重,呼吸也開始粗重急促,似乎到達了體力巔峰。
「跑不動了!」
他喘著粗氣,順手把趙明月和赤陽大刀都放下,然後轉身遙望光頂山的方向。
此時,光頂山已經成為遠處的山景,在群山中若隱若現,與陳寧遙遙相望。
「應該,沒事了……」
陳寧長舒一口氣,瞬間感覺失去了所有力氣,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而旁邊,趙明月整理好衣物,提著赤陽來到陳寧身旁,皺眉看了片刻。
「我看你這樣子,雖然有些狼狽,但好像也沒受什麼傷?」
陳寧有肉太歲傍身,身體的恢復能力著實強悍,不只是胸口的重傷已經恢復,就連臉上和身上的那些被刀刃刮傷的地方,也已經看不出絲毫受過傷的痕迹。
「是嗎?」
陳寧摸摸胸口,發覺傷勢已經好了個七七八八,肉太歲不知道為何,也沒有湧現那種強烈的飢餓感。
「方才我在山上,被山狗……就是一種狗頭人身的山怪追擊,差點被打死!」
「打死你才好。」
趙明月還以為他在誇大其詞,恨恨踢了他一腳,「誰讓你抱著……不對,是夾著我跑的?這一路顛簸,我差點吐了!」
她其實不知道,別看陳寧現在生龍活虎的樣子,剛才還真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趙大人你不知道,方才真的是萬分危急,火燒眉毛了!」
陳寧喘了兩口粗氣,翻身坐起來,「那山狗的實力異常強悍,只是一掌,就把我打的血肉橫飛……」
他還想解釋,卻被趙明月打斷,「好了,收起你那些編瞎話的本事,我見識夠了!」
守山神將的實力她趙明月能不清楚?
如果陳寧真的挨了神將一拳,別說跑了,連骨頭渣子恐怕都不剩了。
陳寧怔然,理智也恢復許多,索性不再跟趙明月爭論。
他笑道:「來的路上,趙大人帶我御器飛行,給我飛躍雲霄的體驗,那我定然不能小氣,也讓您體驗下山野顛簸,這叫禮尚往來!」
禮尚往來?
趙明月皺起小瓊鼻,剛想罵一句,「你身上臭死了,還用手臂夾著我,誰要你這禮尚往來!」
但想想也好像說出來更難受,她也就不說了,又重重踢了陳寧一腳。
「哎呦!」
陳寧捂著被踢的屁股,驟然彈起,抱怨道:「怎麼不識好人心,早知道不救你了。」
「誰要你救?」
趙明月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儘力讓自己顯得兇狠,但卻是徒勞。
那張秀氣的小臉,即使怎麼橫眉豎目的生氣,都遮不住她的光彩。
陳寧尷尬一笑,正想著用什麼話反擊,而趙明月也一副嚴陣以待,隨時準備反擊的模樣。
就在此時,陳寧懷中忽然冒起瑩瑩綠光,一張槐葉努力從他懷中擠出來,在半空中飄蕩。
「喂!喂?這玩意真能聯繫上陳寧?你們沒搞錯吧?」
槐葉中傳來王虎粗狂的聲音,打斷了陳寧二人的「對戰」。
「是王虎!」
陳寧收起嬉笑的神情,向趙明月沉聲道:「他聯繫我,應該是那第七宗案子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