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第284章 崩塌

遺棄之地，黑霧瀰漫。

相比於遺棄之地北側那一片片熱火朝天的工地，在黑霧的影響下，遺棄之地的深處一直都瀰漫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死氣，幾乎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而在與此同時，一座搖搖欲墜的高塔，就矗立在空曠而又寂寥的荒野之上。

在歲月的侵蝕下。

高塔外側的牆皮早已脫落，傾斜的主塔近乎緊緊地挨著一道綿延千里的裂縫，在繼續矗立和轟然崩塌間反覆徘徊。

誠然，高塔底部早已破損的齒輪，依舊在努力地嘗試轉動。

但由於高塔結構的破損與偏移，卻只能反覆的碰撞在坍塌的石柱上，在沉寂的黑霧下發出一聲聲沉悶而又悠遠的撞擊聲。

就在一個多月前，這座由先民修築的高塔還是完好的。

其內部的機械裝置哪怕時隔千年，卻也依舊能夠在盪起的灰塵中正常而又緩慢的運轉，在遺棄之地的邊緣構造出一道常人難以察覺的魔法鏈條。

然而……

就在前些日子裡，地表的震動以及荒野裂縫的突然出現，卻讓這座早已失去看護的高塔徹底報廢，使得原本構築在遺棄之地東側的魔力鎖鏈，出現了一段難以察覺的空缺。

無數黑霧自裂縫之中湧出。

以至於原本生長在高塔周圍的草木，都變得枯黃而死寂，彷彿經歷了萬般蹂躪與捶打。

哪怕是在荊棘領的夜幕下照亮正片夜空的熒光草，卻也不復往日的光亮，一株株委靡地趴俯在地面上，顯露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就在這時，在一片沉悶的寂靜之中，無垠的黑霧裡彷彿出現了些許的響動。

一頭頭直立行走的生物，在瀰漫的黑霧的遮蔽下，逐漸朝著高塔靠近。

而越是臨近高塔，它們的身影便愈發的清晰。

直到高塔頂端閃爍的朦朧光亮，將它們傾斜的影子映襯在粗糙的地表。

它們的體表覆蓋著粗糙的毛髮，但毛皮之下的肌肉線條卻彷彿清晰可見。

鋒利的后爪牢牢地嵌入地表，攝人魂魄的血紅色眼眸警惕地掃過它們眼前的一切。

狼人。

它們是生活在遺棄之地的狼人一族。

能夠口吐人言，是它們區別於遺棄之地其他一切生物的最為顯著的特徵。

無數年來，一座座高塔構築的魔力鎖鏈，將它們禁錮在這片空曠的土地上，讓他們與黑霧並肩，與黑夜為伴。

然而……

荒野裂縫的出現，卻讓原本用以構築魔力鎖鏈的高塔出現了破損。

「偉大的賴伊祖拉，就是這裡，這裡可以通往外界。」

領頭的狼人發出了一聲沉悶的低吼，匍匐在了那頭體型最為彪悍的狼王腳下。

只見那頭被稱之為賴伊祖拉的體型巨大的狼人，平靜地打量著那座幾乎快要坍塌的高塔。

在片刻的沉默過後，緩緩地舉起了前爪，朝著高塔的方向遙遙一指。

頃刻間……

在它的身後。

無數狼人爭先恐後的沖了上去，它們不再以兩腳站立，而是四肢蹬地。

強健的肌肉與體魄，能夠讓狼人們在頃刻之間，便迸發出一股讓人類遠遠難以企及的爆發力。

「吼——」

在密集的嘶吼聲中，無數狼人筆直地向前衝去。

不僅地面在顫動，周遭隱藏在黑霧中的一切生靈，彷彿都在在這一刻劇烈的顫動了起來。

而原本便已經搖搖欲墜的高塔，也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在掀起了一陣鋪天蓋地的灰塵的同時，墜入到了深不見底的裂縫之中。

這意味著由那一座座矗立在遺棄之地東側的高塔構築的封鎖，在數千年後終於徹底破滅。

如果人類的目光能夠穿透黑霧，那麼他們便會震驚的發現，在那座高塔崩塌的那一刻，在遺棄之地的東側，由無數座如同哨兵般屹立千年之久的高塔構築的魔力鏈條，終於在此時此刻徹底崩壞。

束縛狼人們腳步的高塔崩塌了。

而這也就意味著……

遺棄之地。

這片被黑霧所遮蔽的土地，這片近千年來宛若遺落孤島般矗立在大陸西側的南北大陸的天然分界線，終於化為了虛無。

從此刻起，不單單是狼人，那些生活在遺棄之地的種族、生物，都能夠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暴戾之態，突兀的出現在人類的面前……

無論是在北大陸還是在南大陸，無論是王國還是公國。

自先民失落之後，在貴族采邑制度下承平日久的人類，將再一次面臨來自其餘種族的威脅……

……

遺棄之地東部。

對於波利西亞公國的統治者，弗朗茨·伯里格斯公爵而言，這又是樸實無華而又平平無奇的一天。

雖然按照人類社會的共識，波利西亞公國的絕大多數領土——超過百分之八十，大都屬於北大陸的範疇，但波利西亞大公還是更願意將自己治下的國家，視之為南大陸的一員。

原因也很簡單。

相較於有著瓦爾拉斯人威脅的北大陸，南大陸的局勢一直都是比較穩定的。

加西亞王國、阿維拉王國和卡爾塞斯王國。

作為與北大陸的神聖布倫帝國同一時期存在的古老王國，三大王國的疆域幾乎佔據了南大陸超過百分之八十的土地，在各個方面形成了勢均力敵的勢態。

也正是因此，相比於常常爆發戰亂的北大陸，大陸南方顯然要安穩祥和得多。

雖然貴族們之間也會有矛盾，也會有衝突。

但那卻只是統治階級內部的矛盾，是為了爭奪更多的剝削份額，壓榨更多的剩餘價值而產生的矛盾。

在鎮壓叛亂等方面，貴族們永遠都擁有著共同的利益。

正是由於這樣的均勢，南大陸擁有著更為繁榮的經濟，居住著數量更為龐大的人口。

也讓波利西亞大公，弗朗茨·伯里格斯一直以南大陸貴族的身份自居。

至於公國西邊的遺棄之地……

是。

對於波利西亞公國而言，公國與遺棄之地的交界地帶並沒有群山的阻隔，也並沒有城牆的阻擋。

可是多少年來，瀰漫的黑霧一直都未曾顯露出分毫擴散的跡象。

就彷彿有著一道無形的鎖鏈，有著一張無形的手掌，將黑霧禁錮在遺棄之地的範圍之內。

也正是因此，擁有著百年傳承的波利西亞公國從未感受到來自於遺棄之地的威脅，也恰恰是因為遺棄之地的存在，波利西亞公國成為了連通南大陸與北大陸的必經之地。

往來的商旅為公國帶來了繁榮，為伯里格斯家族帶來了無盡的財富。

然而……

該來的總會來的。

當一封來自公國西部的急報，被呈遞到這位公爵眼前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狼人！

在他看到那封急報的時候，波利西亞公爵只覺得自己在看什麼游吟詩人所寫的，一些個不知所謂的英雄傳說。

可是，信函右下角的印章，信函封口處的火漆，卻都印證著這封信函的真實性。

這就是一封來自他麾下封臣的緊急奏報！

無數狼人從遺棄之地衝出，眼下正在波利西亞公國的西部肆虐！

從布倫特森林到里爾克平原。

來自波利西亞公國西部貴族們的急報，幾乎填滿了波利西亞公爵的桌案。

由於長久以來的和平，波利西亞公國境內完全就沒有進行過任何的戰爭準備。

以至於從遺棄之地突然湧現的狼人，在波利西亞公國境內可以說是如入無人之地！

但這倒也在情理之中。

領民們連飯都吃不飽，就算是不想死，可是卻哪有力氣去拚命？

更何況，波利西亞公國不但對可能存在於遺棄之地的威脅沒有產生過絲毫的認識，甚至就連徵召兵們所用的武器，也早已用了不知多少個年月。

麾下的封臣幾乎沒一個上過戰場，糧食儲備不足以維持長期的戰爭。

而最為重要的是，在此之前，包括波利西亞公爵在內，公國境內的封臣只在游吟詩人的故事中聽說過狼人的存在。

他們對狼人缺乏最為基本的認識！

連閑心思聽游吟詩人講故事的貴族都是如此，領地中的領民們便更是連聽都沒聽說過。

他們甚至連狼人究竟是用利爪傷人還是用牙齒傷人都搞不清楚！

月圓之夜，張牙舞爪，嗜血兇殘，敵對異族。

這就是波利西亞公國的貴族們，或者說是所有人類貴族，對於狼人的共同認知！

這等規模的襲擊。

哪怕是放在威爾遜堡，哪怕是放在安托利亞這邊，那也是相當恐怖的一件事，更遑論兵備鬆弛的波利西亞公國。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波利西亞公爵茫然地揮舞著手中的信函，朝著沉默的站立在自己身側的宮廷貴族們說道。

看起來很無助。

但這也是他為一所能夠做的事情。

畢竟……

眼下的形勢，真的讓他感到有些手足無措，焦頭爛額。

一群群狼人自遺棄之地湧出，在沒有絲毫防備的波利西亞公國西部肆虐。

無論是領民還是貴族，對於狼人們而言都是人類！

而人類……

顯然並不受狼人們的喜歡。

種族意識極為強烈的狼人，天生就對其餘的任何種族都懷有極大的惡意。

這跟尋常的人類各方勢力之間的內戰，完全就是迥然不同的兩碼事。

要知道，在先前諾頓公國爆發戰事的時候，波利西亞公國之所以能夠派出將近兩萬名徵召兵的遠征軍，並不是因為他們能打，而是為了掙面子，為了湊人數。

他們甚至基本沒有和瓦爾拉斯人發生過交手，唯一的用途就是在安達爾王國西部綿長的防線上，充當填線寶寶。

「公爵大人，眼下最為重要的事情，就是向人類各國求援！」

鴉雀無聲的宮廷貴族最終也沒能夠給出一條具有足夠建設性的建議，只是重複著大家都知道應該去做的事情。

「求援自然要求援！」

波利西亞大公沉聲說道：「但除了求援之外呢？各地的封臣們有沒有做好戰爭準備？！現在正發生在公國西部的事情應該怎麼處理？」

看著眼前一片沉默的貴族們。

波利西亞大公雖然心中有氣，但卻也沒出撒。

畢竟……

就連他自己，也並不知道該怎麼辦。

波利西亞公國近幾十年來就沒有發生過戰事。

大家的爵位、頭銜和封地，都是上上輩傳下來的。

他們這輩子該吃的苦，上一輩的老爺子們早就幫他們吃完了！

所以一直以來，他們就覺得自己應該享受！

最後的最後，在一片的沉默之中，還是一名小男爵實在是看不下去眼前這些貴族的模樣，主動說道：

「現如今，公國的實力還是有的。」

「那群狼人目前也只是在公國的西部肆虐，最要緊的就是弄清楚哪些貴族領地遭到了狼人的入侵，而後調集公國各地的軍隊，儘可能在王國西部構築起一道防線，否則的話，就算是援軍來了，也不知道應該去哪兒布置防禦。」

「好好好！」

聽到終於有貴族發聲，波利西亞大公連說幾個好字：「就這麼辦！！」

「徵召兵！」

「讓公國貴族們統統出兵！必須要把狼人的侵襲扼制在公國西部！」

哪怕波利西亞公爵再怎麼昏聵，再怎麼無能，卻也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

如果狼人真的從公國西部一路打到公國東部。

徹底切斷南大陸與北大陸之間的商貿往來倒還是其次的。

最為主要的是，他的公國恐怕就要徹底完蛋了！

他必須要拚命！

直到撐到援軍到來的那一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