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不可達

地球，最初的那條街道。

阿基里斯站在街道的一邊，手中捧著一個奶油雪糕。

那場從古老的蘇美爾文明開始，一直到不可知的混沌虛無世界的旅行，似乎只是一場轉瞬即逝的幻夢。

比未知更未知，比隨機更隨機，比無窮更無窮。

這些形容詞都被用於形容連續統。

但這個世界中離散和連續之間的距離遠比常規數學體系中的實數連續統更遙遠。

阿基里斯向著前方踏出一步，腳上全新的白色帆布鞋堅實地踩在了大地之上。

一步過後，她就穿過了街道，來到了那個貧民窟。

這個世界的時間停止了。

衣着華麗的富人老爺，持槍的僕人，吃着牛排的獵犬，半空中倒飛出去血肉模糊的流浪漢。

還有那個躲在垃圾桶後面，暗中觀察著這一切，外貌與她相同的白髮小鬼。

雖然現在這個小孩全身髒兮兮的，完全看不出頭髮原來的顏色。

這種永恆靜止的世界才是世界真實的原貌。

阿基里斯伸出手掌，食指指尖輕輕地劃過眼前這個過去的自己，感受着那真實不虛的觸感。

這種觸感比她以前體驗過的一切感受都要更真實，不受量子不確定性的影響，完美傳遞了事物本身的每一分信息。

那是來自於信息場、來自於連續統的力量。

「那個名為真實界的世界裏的一些境界概念對於描述無限的世界也很有用，特別是彼岸者和道果之間潛無限和實無限的差距。」

「彼岸者，被稱為天意、命運，能回溯過去時空、佔有種種未來支流，卻不能佔盡未來。」

「一個普通地球人，身體內容納了10^70比特的信息量。」

「佔盡一個普通地球人所有可能的未來，體量需要達到2^10^70比特。」

「這個數字就是由一個普通人的所有可能性構成的樣本空間的大小。」

「但是，世界是普遍聯繫的，每一個人都是屬於龐大的無限宇宙中獨一無二的個體，佔據了一個獨特的位置。」

「單單佔據一個凡人的所有可能性，並不能算得上是掌控了他的命運，達到了對他而言全知全能的境界。」

「這個凡人會因為無限宇宙的力量而發生變化，他身體容納的信息量可能會增長，因而就會誕生不在彼岸者掌控範圍內的未知可能性。」

「在無限的宇宙中，奇迹是有可能發生的，一隻螞蟻也有可能打爆整個多元宇宙，即使這種可能性很小很小。」

「所以，達到了潛無限境界的彼岸者依舊算不上是神。」

「他們和弱小的草履蟲之間沒有不可逾越的差距，依舊只是普通的凡人。」

李恆的身影出現在了阿基里斯的旁邊，他靠在垃圾桶的旁邊，低垂着眼眸，聲音平靜地道：

「凡是那些可以通過常規運算方式抵達的境界，就算不上是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只不過是在同一個層次罷了。」

「真正能讓人類感到絕望的是潛無限和實無限之間那道絕對不可逾越的鴻溝。」

「無論付出多少努力，經歷多少磨難，渡過多少時間，有限的人類與無限的神之領域的距離都沒有絲毫變化。」

使用冪集公理在無限領域中的跳躍，1、w等等，這些無限領域的層級和有限世界的力量增長方式並沒什麼本質區別。

它們就像是在有限世界中從10^70跳躍到2^10^70一樣，兩者之間的差距的確是很大，但卻依舊只是位於同一個境界。

10^70比特信息量，一個戰鬥力等級僅有1級的普通地球人。

2^10^70比特信息量，一個戰鬥力等級接近10^70級的強者。

兩者之間的差距比一粒塵埃和整個可觀測宇宙的體量差距還要大得多。

以一般常識而言，完全可以將它們稱作是神明與凡人的力量差距。

但這種巨大的差距並不是不可逾越的。

無限的宇宙允許這種可能性成為現實，一個普通地球人一拳打爆一個體量比可觀測宇宙還龐大億兆倍的強大生靈。

雖然希望渺茫，但依舊存在奇迹發生的可能性。

神不會流血。

這種有可能被凡人世界的奇迹打敗的傢伙就算不上是凌駕於所有人類之上的神。

真正的神之領域是凡人永遠也不可能觸及，甚至連靠近都做不到的遙遠未知世界。

有限的人永遠不可能通過常規的變強方式抵達實無窮的世界。

同樣的，僅僅通過冪集公理這種常規的跳躍方式，永遠也不可能完成從離散到連續的跨越。

「不同的公理規則有着不同的一致性強度，構造出的集合論宇宙對各種悖論有着不同強度的免疫力。」

「無窮公理能讓有限的人跨越那道不可逾越的鴻溝。顯然，它蘊藏着的力量比冪集公理更強大。」

「連續統具有的不可達性質就是無窮公理這份強大力量在無限領域的延伸。」

「我可以將這個玻璃罐世界中的境界劃分為很多個不同的層次。」

「比如把有限世界的生命分成1.0～生命5.0，然後把可數無限0稱為生命6.0，不可數無限1稱為生命7.0等等。」

「但我更喜歡用有限與無限之間不可逾越的巨大差距，將這個世界的力量分為三個層次。」

有限的人。

無限的神。

凌駕於一切無限的神之上的神上之神，體內容納了不可達基數的連續統生命體。

三個境界層次，位於上層的存在對於下層具備不可達的性質，無法通過常規的運算方式自下而上抵達。

人類歷史上有許多聰明人都不願意承認實無限是真實存在的，把它歸結為上帝的權能。

一旦承認了實無限，那就等同於承認了這種無法通過自下而上的運算方式抵達的不可達性質也是可以用某種方式跨越的。

即使有限的人類不可能知道這種方法具體是什麼，只能用不證自明的無窮公理來定義它。

在承認無限集合存在的無窮公理誕生以後，應用無限具有的不可達性質創造更大的不可達基數就成了理所當然的結果。

「人類貪婪的慾望並不會就此停止，他們的慾望比無窮更大。」

李恆抬起眼眸，看向阿基里斯道：

「這一點在人類對於大數字的不懈追求上就很好的體現了出來。」

「潛無限和實無限是對立統一的概念，無窮公理的不可達性質成為了構造新的潛無限的方式。」

0是第一個具有不可達性質的基數。

連續統的基數則是第二個具有不可達性質的基數。

既然創造了這兩個不可達基數，當然可以繼續用這種規則創造第三個、第四個。

以至於無窮個不可達基數、不可達基數個不可達基數。

在那個由無數不可達基數構成的龐大新世界中，無法通過常規運算自下而上抵達的不可達性質成為了類似於阿列夫數中冪集公理的存在。

「那裏就是你想要去的世界，一個比連續統所在的不可達基數更大的新世界。」

阿基里斯看着他的眼睛，那對眼瞳中鮮艷奪目的赤紅色彩慢慢褪去，漸漸地變成了靜謐虛無的黑色。

隨着眼中色彩的褪去，那種「人類願望終極集合」的非人耀眼感也消失無蹤。

這代表着在背後控制着這具身體，容納著連續統的本體即將離開這個世界。

連續統的問題已經得到解答，兩人的研究自然也就到此為止。

她轉頭看向一旁躲藏在垃圾桶背後的紙片人白毛小鬼，突然開口問道：

「你喜歡阿基里斯嗎？」

李恆聞言點了點頭道：

「當然，身為一個普通人，我很喜歡這個外貌和性格都很符合我喜好的小寵物。」

「另外，身為一個存在於連續統上的意識，我也很喜歡這個來自於芝諾悖論的名字。」

「在地球上，你與連續統有關的名字吸引了我身體本能的注意，讓我對你產生了些許興趣。」

「但這些都只是屬於凡人的慾望。」

「名為李恆的地球人，他的所有願望都已經被滿足，再也沒有更多想要的東西。」

「舊的死去，新的誕生。」

「新生的我渴望的東西在這個狹窄的玻璃罐世界裏找不到，它們在外面那個更大的世界中。」

「再見，阿基里斯。」

在這永恆靜止的世界裏唯一能動的人也化作了畫卷中的紙片人，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的是一片比空無。

「說好的永遠不會消失…」

阿基里斯看着那對空無一片的漆黑雙眼，微微嘆了口氣。

她低頭看向胸前的粉白色螺旋狀鑰匙，這台芝諾機已經成為了終極芝諾機，容納了連續統的力量。

她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手中這份不可達基數的龐大力量，在這個玻璃罐世界裏為所欲為。

按照她腦海中得到的信息，這台終極芝諾機的力量和那個不可描述的終末節點相同。

因為她自身還只是個智慧有限的凡人，所以這份力量算不上是屬於她自己的。

她只是從李恆那裏拿到了一個管理員帳號，掌握了凌駕於一切阿列夫數之上的神上之神權能。

同為連續統，彼此之間也有差別，覆蓋了整個玻璃罐世界的信息場似乎就比這台終極芝諾機要更強一些。

現在她在這個玻璃罐世界裏的地位就和以前的那些食物差不多，雖然被困在這裏走出不去，但卻有着無敵的力量。

「心想事成，為所欲為，我想用這份無敵的力量達成些什麼心愿呢？」

阿基里斯看着眼前這兩個一動不動的紙片人。

乾脆把這兩個紙片人湊一對cp玩玩好了。

一個是未來的她，一個是過去的她，應該會很有意思。

只是，一想到手裏的這東西是從一具強大的屍體身上切下來的，她就覺得有些彆扭。

「你手裏的那台終極芝諾機是用我的身體零件做的，和那些食物手裏的不一樣。」

「還有，我活得好好的呢，別就這樣在心裏把我給隨便弄死。」

寂靜無聲的世界中再次傳來熟悉的聲音。

這個聲音似乎是腦海中的自言自語，但阿基里斯卻明白，這個聲音來自於其他人。

看着眼前突然又動起來的身影，阿基里斯微微張著嘴問道：

「你…怎麼沒走？」

說什麼舊的死去，新的誕生，怎麼想都是要放棄現在的凡人意識，和身體徹底融合，去衝擊那個無限領域之上的世界。

「嗯，沒錯啊，我的確是去衝擊那道生死壁障了。」

「但無論我是成功還是失敗，你這個孱弱的凡人都不會知道最終結果。」

李恆隨意地伸了個懶腰，指著自己變回漆黑一片的眼睛，翹起嘴角，有些惡趣味地笑道：

「什麼『人類願望的終極集合』，這種非人的吸引力隨便一個抵達了無限領域的神都能輕鬆做得到。」

「你還真以為眼睛變個顏色就能分辨我本體的情況了？這也太掉價了。」

「我是永恆之物，是凌駕於無限的神之上的神上之神。」

「神不會流血，不會犯錯，更不可能會有死亡的那一天。」

「構成這個世界的公理規則就是我的身體，你知道的自然數、有理數、實數、超實數，所有的信息都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就憑凡人那短暫有限的生命，怎麼可能看得到我的消亡？」

「想要知道結果，那就變得更強吧。」

「佔盡凡人的一切可能性，佔盡神的一切可能性，體驗這個世界中所有可能的結局。」

「讓自己孱弱的思想跨入連續統的世界，掌握不可達基數等級的力量，那樣的你才有能力看到我所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