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阿基里斯樂園

「有關於季鴻的問題不必再談，即使與他面對面接觸之時，我也沒有感覺到什麼異樣。」

李恆就此結束了這個話題。

在他第一次發現林離之時，他就清晰地感覺到了這個人的異樣。

那是一種與普通生命體格格不入的非人怪異感。

季鴻卻從來沒有給過他這種感覺，直到想要從宇宙中找回那些高級許可權者時，他的心中才第一次有了這樣一種直覺。

李恆沒有將這種直覺當成是錯覺。

這種感覺很像是其他人被他的力量干擾思維時的狀態，只要他不願意，普通的生命體連一絲超出範圍的想法都無法產生。

在他掌控的兩個星系範圍內，他可以直接把一些特定的概念抹除，包括某個人、某種生物、某些科學理論等等。

若他想要做個永恆的統治者，那麼這兩個星系的生命連反抗的念頭都無法產生，「反抗統治者」這一概念會變成他們永遠無法觸及的不可知之物。

雖然未必就是相同的原理，但以李恆的感受來看，季鴻的生命等級毫無疑問比林離更高。

激進一點猜測，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也許就是那隻白色蚊子的主人。

「唉，這個危險的宇宙對我們這些普通人還真是不友好。」

艾立元嘆了口氣，牽着小男孩轉身離開，舉起一隻手對着身後揮了揮道：

「這些超越人類認知的恐怖事物就交給你這樣的大人物去考慮了，我這種沒什麼雄心壯志的臭老頭還是回家帶孩子比較好。」

「對了，順便恭喜你，終於找到了自己珍視的人。」

閃耀的虹光衝天而起，李恆的嘴角帶着一絲笑容，目送著那承載着艾立元兩人的飛劍消失在天際。

他製作的這座輪迴世界耗費的原材料總質量大約相當於百分之一個太陽，並非取材自現成的恆星，而是在船底座大星雲中收集到的星際塵埃。

作為中樞節點的恆星已經進入了生命倒計時，這片直徑近五百光年的巨大明亮星雲還能繼續存在的時間並不會太久。

幾百年之後，猛烈的x射線暴就會把這片明亮的星雲撕扯得粉碎。

趁著銀河系的這些著名景點尚未消失之前，讓這些在星空中流浪了幾千年的開拓者們組個老年旅遊團吧。

雖然回頭看去不過是些毫無意義的努力，但至少生產了不少特別的思想情緒，給他提供了一些純天然無污染的美味。

「珍視的人……」

李恆輕聲念了一句，伸出左手放到自己的腦袋一側，手掌的前半部分直接從太陽穴的位置探入大腦內部。

在那裏微微摸索了幾下之後，像是抓住了什麼似的，探入大腦內部的手掌慢慢地向外退了出來。

另一隻手掌與他緊握在一起，從他的大腦位置被慢慢地拉扯了出來。

白凈的手指前端點綴著晶瑩剔透的粉紅色指甲，比起李恆的手指更為纖細，隨着他的拉扯慢慢地露出了後方雪白的小臂。

相較於普通人的健康皮膚，手臂帶着一種略顯病態的蒼白，仔細看去能夠發現手臂上柔軟的汗毛同樣呈現出透明般的蒼白。

從小臂到肘關節，再到肩膀，一個全身赤裸的白髮少女上半身慢慢地顯露了出來。

腰部以下像是被某種扭曲的空間通道吞沒了一般依舊連接在李恆頭部側方，僅有柔軟的身體用一種怪異的角度扭曲地擁抱着他舉起的左手臂。

柔順的白色短髮自然垂下，披散在臉頰一側，緊閉的雙眸緩緩睜開，粉紅色的瞳孔中帶着些許剛剛睡醒的茫然。

歪過腦袋，目光定格在李恆的臉上，她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問道：

「嗯？怎麼突然把我叫醒了，地球那邊的分身明明還活的好好的。」

李恆伸出右手，輕輕地撫摸著少女的臉頰，語氣輕柔地道：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你了而已。」

從內容到說話的語氣，聽起來都和想念心愛女友的普通年輕人沒什麼兩樣——如果忽略兩人現在那種像是在拍恐怖片一樣的怪異姿勢的話。

「突然想我了……」

阿基里斯感受着臉頰上的手掌，像是小貓咪一樣貼在上面輕輕蹭了兩下之後道：

「如此明顯的情緒流露，你今天的人設是什麼？」

一般狀態下的李恆可不會說出這種男友似的情話。

就像在太陽系的盜版地球上相處時那樣，他總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很少和她之間表現出多少普通情侶的樣子。

「找回來了幾個以前離開地球的老朋友，為了跟他們和諧相處，我現在用的人設是一個珍視親情與愛情的好青年。」

「效果相當不錯，就連龍淵這個總是看我不順眼的傢伙都對我有所改觀，覺得我身上多了幾分人的味道。」

「不過這個人格有些小缺點，他相當多情且風流。」

李恆一邊說一邊將左手臂靠近到自己的面前，將少女赤裸的身體與自己緊緊地貼合在一起。

阿基里斯的身體在這種奇怪的扭轉下變成了近乎麻花一般的存在，皮膚緊緊地勒住了身體，凸顯出一根根清晰可見的肋骨。

一般人的身體自然是承受不住這種怪異的扭轉姿勢，但這具身體顯然柔韌性相當好，遠遠超過普通智人的極限。

與身體的極度扭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張帶着陽光笑容的臉龐。

她任由李恆的力量將自己拉扯成恐怖片中鬼怪一樣的怪異形狀，輕輕笑了兩聲道：

「這麼說來，我今天是賺到了咯？」

「難得能碰到你願意跟我做些親密的行為，甚至還是你主動抽取我交配慾望最濃厚的這部分記憶。」

話音落下，阿基里斯鬆開抱着李恆左手的雙臂，身體瞬間就像是鬆開的橡皮筋扭轉了回來。

緊接着她雙手按在自己的腰部位置，微微用力之下就將自己的下半身從那個扭曲時空通道般的漩渦中拉扯了出來。

輕盈嬌小的身體一絲不掛地緊貼在李恆身上，她相當自然地抬起頭湊了上來，與李恆的嘴唇緊緊地貼合在一起。

溫熱的氣息在兩人的鼻尖處流轉，李恆摟抱着身前這個一絲不掛地向自己索吻的白髮女孩，跟普通的年輕情侶一樣享受着這略顯寡淡的親吻。

持續了數分鐘的長久親吻之後，李恆微微抬起頭，依舊用輕柔的語氣對着懷裏的白髮女孩道：

「難得用一次這種人設，正好趁這個機會回家去和其他人一起玩一玩。」

從表情到語氣都足夠深情，偏偏說出來的話絕對是純種渣男。

「嗯，好。」

阿基里斯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一幅十分贊同的表情。

「啵」

肥皂泡破滅一般的清脆聲音響起，兩人的身影像是幻覺一樣消散無蹤，唯有恰好經過的幾名白袍修仙者對此處投去疑惑警覺的目光。

探尋無果之後，幾人再次匆匆向著浮空巨峰的內部行去。

宗門裏出了大事，現在不是在這裏磨蹭的時候，萬一被師長責罰就慘了。

……

距離太陽系近三千光年的星空中，一座與星光和宇宙微波背景輻射完全融於一體的巨大宮殿晃晃悠悠地在宇宙中緩緩飄蕩。

雖然外貌是宮殿的模樣，體積卻能比擬一整顆類地行星。

在這座世間無人知曉的巨大宮殿內部，眾多形態各異的浮空城市像是玩具一樣漂浮在空中，緩緩地交錯而過。

一條閃爍著細密光點的璀璨星河彎彎曲曲地在這座大小堪比星球的巨大宮殿中流淌而過，穿過這些浮空城市。

河流中的星光對應着李恆觀察到的每一顆真實恆星。

不斷地有恆星燃燒殆盡、爆炸隕滅，又不斷地有星際塵埃聚集成團，點亮星火，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星河綻放的光芒照亮了這些城市，讓它們在日與夜之間不斷循環往複。

每一座城市都有着不同時代的特色，就像是一副展開的歷史畫卷。

唯一讓這幅夢幻般的景象有些不和諧的是那一具具毫無生命反應的屍體。

這些屍體的數量少說也有過百億，外表沒有任何損傷。

雖然衣着打扮各有差異，但卻有着近乎相同的面貌。

某座城市中的一處人工湖泊旁，李恆姿勢慵懶地躺在一張巨大的沙灘椅上。

身旁則是依舊緊貼在他身上不著寸縷的白髮少女，兩人一幅放縱享樂的墮落做派。

「轟！」

巨大的轟鳴聲從天際傳來，城市中厚重的大氣被撕裂開一道口子。

一名穿着破爛短袖短褲、留着白色短髮的少年從天而降，揮舞著拳頭轟擊向兩人。

微微抬起頭望了眼天空中急速襲來的白髮少年，李恆對倚靠在身旁的白髮少女道：

「看來還有人不想認輸。」

赤裸著身體的白髮少女也在此時睜開了雙眼，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

抬手在半空中輕輕一抓，天空中穿着破爛服裝的白髮少年就像是小雞仔一樣被按到了人工湖內，濺起一朵上百米高的巨大水花。

「咳咳……」

全身濕漉漉的白髮少年從湖中浮起，遮擋住臉龐的雜亂頭髮因為濕透而緊貼在了臉頰兩側，露出了那張與阿基里斯別無二致的臉龐。

雖然外貌別無二致，但氣質卻有着極大的不同。

李恆身邊的阿基里斯即使沒有一般女性的身體曲線，但神態表情和行為舉止都能讓人一眼看出她是個女孩子。

湖中穿着破爛的阿基里斯卻不然，她渾身上下充滿了野生動物一般的野性。

即使臉蛋相當可愛，依舊很難被人認作是女孩子。

一臉憤怒地看着岸邊毫無羞恥之心的兩人，湖中的阿基里斯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再動手。

她知道她打不過岸上那個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樣外貌的白髮女孩。

那是一個遠比她更成熟的自己，擁有的記憶遠超過她這個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吃飯和打架的野孩子。

在這座宮殿裏，記憶就是唯一的力量來源。

但她也沒有選擇逃跑，只是隨着漸漸平靜的湖水微微浮動，瞪大了粉紅色的瞳孔看着岸邊的兩個人，眼中慢慢湧起了一層氤氳的水汽。

還只是個倔強不服輸的小孩子。

李恆此時坐直了身體，依舊用溫和輕柔的語氣道：

「13歲的阿基里斯，你知道的，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相處規則。」

「壓倒所有其他的人格，佔據主導地位的那個人格才能算作是真正的自己。」

這一點對於李恆也是同樣，他現在使用的這個人格正是在自我鬥爭中佔據了上風之後才會顯露出來的。

聽起來很玄乎，實際上就像是一個普通人也會產生不同的想法一樣，不同人格之間的鬥爭只不過是將這種想法具象化了而已。

當李恆顯露出某種人格的時候，就是他的那部分想法佔據上風的時候。

以前使用過的「自戀狂愛格伯特」，現在使用的「風流多情渣男」，都是如此。

李恆的這些想法鬥爭都發生在自己的體內，最終呈現出的只有結果。

因為他那種與生俱來的惰性，這些風格互相衝突的人格在他體內相處地異常和諧。

無論是多麼激情澎湃、熱血昂揚的人格，被他吃掉后都會變得像是一潭死水一樣，動都懶得動彈一下。

因此他很像是一面鏡子。

表現出什麼人格特徵，幾乎完全取決於面對着什麼樣的人，身處什麼樣的環境。

戳一下才會動彈一下，連所有生命體共有的進食慾望都近乎於無，畢竟他不吃飯也不會死。

阿基里斯則沒有他的這種惰性。

李恆不斷地截取她不同時期的記憶，塑造出眾多個性迥異的個體，將她們放置在這個巨大的宮殿之中。

這座宮殿被李恆稱作【阿基里斯樂園】，以曾經離開太陽系的阿基里斯本體為核心建造而成。

想要被李恆認可為唯一喜歡的人？

那就在與億萬個自己的戰鬥中取得勝利。

抬手抹了抹略有濕潤的眼角，漂浮在湖面上的阿基里斯目光轉向那個一臉愜意微笑的白髮少女，不甘心地道：

「這次是你贏了，但下一次我一定會勝過你！」

一點螢火從胸口脫出，融入岸上的阿基里斯體內，只留下一具屍體軟軟地倒了下去，漂浮在人工湖的湖面上。

顯然，這便是這座宮殿裏那眾多屍體的來源。

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貧瘠的胸口，那裏正是心臟所在的位置。

阿基里斯露出了有些懷念的笑容道：

「不論是哪一個我，都是如此倔強，想要打敗她們還真不容易。」

正因如此，她才會說這一次賺到了。

李恆下一次表現出這種主動性格時，她可就不一定是現在的模樣了。

身體突然從背後被人抱住，李恆將腦袋搭在她的肩膀上，緊貼著耳朵輕聲道：

「在下一輪的人格戰鬥開始之前，繼續吧。」

阿基里斯嘴角的笑容再次擴大了些許，順從地放鬆身體向後倒去。

下一次兩人之間再發生這種親密行為，也不知道要在多久之後了。

雖然只是一些核外電子交換虛光子的過程，遠不如他們兩人真正的聯繫那般緊密。

從信息傳輸效率上來看，這種低效的行為帶來的愉悅感甚至不如曾經快樂星球上使用化學極樂的快樂水母。

但在許多時候，特別的形式給人帶來的感受更為強烈，那便是人類所謂的感性。

對於他們這樣不再受制於基因、不再局限於血肉感官的生命體，這種並非為了肉體快樂或者繁殖後代而發生的普通交配行為，反而被賦予了一種純粹精神上的意義。

那是李恆「活着」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