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603池仰芝是故意失憶的
二皮匠靜靜的看著林霧,須臾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林霧坐下,面沉如水。
二皮匠反倒笑了,「你怎麼會這麼認為?」
林霧直接從兜里逃出那塊玉佩,放在了桌上。
二皮匠神色微斂。
林霧低垂視線,緩緩轉著手指上的銀戒,明明有些怔愣,但不冷不淡的聲音聽不出分毫異常的波動。
「我現在非常確定,薄嶼庭和簡崇和他們一起去地下城了。」
「換而言之,他知道了地下城裡有什麼,知道了他們去做什麼,知道了池家的過往。」
「所以他明白,他回不來了。」
「可他什麼時候知道的?又為什麼會知道?」
林霧能想到的時機只有西北黑背山。
在那之前,她和薄嶼庭一樣,對池家一無所知;那之後,她在殺手城得到了答案,而薄嶼庭期間悄無聲息離開,顯然比她知道的要早。
對此,僅有他遇到沙塵暴進入黑背山的那晚,能錯開她提前得知。
不過她相信薄嶼庭不會騙她,他一定在黑背山遇到了薄青城。
但不會只遇到薄青城,還會有其他人。
這個人,薄嶼庭一定近期接觸過,才會在見到時錯愕的問出那句「怎麼會是你」。
而他一定就是從這多出的第二個人口中知道了所有。
「能知道池家事的人,其實屈指可數,很容易排除。」林霧抬頭,「簡崇和和陸歸池當時都在嶺南,城主在極地殺手城無法外出。除此之外,再有可能知道的人,要麼是我媽池仰芝,要麼是薄青城。」
除了他們,不可能會有別人了。
「我媽失憶了,我理所當然認為就是還活著的薄青城。」
所以當時林霧沒有多想。
「可現在想來,薄嶼庭見到他不會有那樣的反應。薄嶼庭也不會騙我,他一定和薄青城沒有過多交流。」
「排除了薄青城,我納悶了很久到底還能有誰會出現在黑背山。」
「就在我想不通時,陸歸池提醒了我另一種可能——如果我媽已經恢復記憶了呢?」
如果恢復了記憶,一切就說的通了。
而且,池仰芝完全不必親自去黑背山。
林霧手指點了點玉佩,「我媽和你私底下竟然還有接觸,沒有斷過。你是為她做事的。她完全可以交代你去黑背山。」
唯一能滿足各個條件的,就只有二皮匠一個人了。
「我想,薄嶼庭在沙塵暴后先看到的是你,然後再遇到的薄青城,是嗎?」
二皮匠定定的望著林霧。
良久,他終究點頭。
林霧心下一沉。
「不過,」話音一轉,二皮匠說:「有一點你說錯了,要我去黑背山的不是顧夫人,而是簡崇和。我是和薄青城一起去的。」
林霧微怔。
不用林霧再問,二皮匠自發的解釋。
「為師認識簡崇和很早了,是十八年前。」
「當時為師家破人亡,一無所有,在鬼街賭命,但是輸給了一個戴著面具的年輕男人。他就是霍家人當代外派行事的話語人。」
林霧聽二皮匠說過,但她不是很明白對方怎麼突然提這個。
「其實,當時那年輕男人沒想放過我,是他身邊跟著的一個人出言,我才得命活下去,為他們做事。」
「那個人就是簡崇和。」
林霧一愣。
「他像是只隨手而為,並未在意對我的救命之恩。往後的十幾年裡,我也確實沒再見過他。直到三年前,他才開始聯繫我,想拉攏我替他做事。」
「他給了我很多好處。但其實不用,我願意幫他,因為他救過我。」
「並且,三年前並非是我第一次幫他。」
「十八年前,我就暗中幫過他了。」
林霧很快明白:「是我媽?」
二皮匠頷首,「為師能知道鬼街,難道會是什麼普通人嗎?在去鬼街前,我就做了不少明裡暗裡的事,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當時我一個在北城的朋友發現了簡崇和,跟我說了。還說他好像遇到了點麻煩。」
「所以我當時就趕過去了。可我沒有見過簡崇和,卻見到了你母親池仰芝。」
他頓了頓,「其實就是我幫你母親把追殺她的人引走的。」
「後來我也沒找到簡崇和,脫身抹掉痕迹后,就回京中了。」
「沒多久,我見到了你母親。她當時精神和身體不太好,見到我,向我表達了謝意后,還問了我在給誰辦事。」
「我沒有回答,只告訴她,我是為了報答簡崇和的恩情才幫她。然後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央我幫她一個忙。」
林霧直覺,這可能就和自己想知道的有關了。
她坐直,問:「什麼忙?」
二皮匠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玉佩上,他說:「她說,她想失憶。」
「你說什麼?!」
林霧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二皮匠道:「你沒有聽錯,她想讓我找人給她進行深度催眠和洗腦,忘記在北城發生的,以及與之相關的一切。」
「我問她為什麼。」
「她說她有一個哥哥,不希望她摻和一些事,可她無法做到。所以她想忘記,想讓她哥哥安心,然後在合適的時機想起來,在她哥哥之前去做那些。」
「還有——」
他看著林霧,「她說她失去了一個女兒,可她知道女兒在哪兒。因為母女連心,她感應到了。」
林霧瞳孔驟縮,驚的嚯然起身。
「但她不敢找回來。」二皮匠道,「她說她哥哥當時已經被仇恨刺激的瘋魔了,一旦找到她女兒,她女兒會被她哥哥帶走,會死。」
「所以她想失憶,想忘記一切。」
林霧如遭晴空霹靂,難以置信。
二皮匠沉默了下才繼續說。
「我對她的事很好奇,可她沒有多說。」
「最後我問她,她的哥哥是簡崇和嗎,她說是。我就答應了,和她約定了時間再見。如約替她找了人。」
「然而有個很嚴重的問題,她當時的情況太糟了,強行催眠洗腦,會讓她精神失常看,可能會一直瘋瘋癲癲的。」
「我把這如實告訴了她。她卻沒有猶豫。」
「完成後,我安排人把她悄悄送回了顧家。她就忘記了關於簡崇和與她女兒的那些,倒是還記得我一點,也只有我在北城救過她的事。」
「這些年,我遵守和她的約定,沒有去找過她,只偶爾聽說顧家人對她不錯,花很大精力養好她,她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我也留意過簡崇和的蹤跡,簡崇沒去找過她。」
林霧徹底呆在原地。
她強擠出來的聲音沙啞:「我媽她一直沒有好過,有很嚴重的精神隱患,原來……原來是……」
「她當然不可能痊癒。這是人為手段的失憶,不是萬無一失的。她有時候也會想起一件,但這和她的認知相悖,就會讓她倍受折磨。」
二皮匠憐憫的輕嘆,又說出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
「我一直不知道她丟失的女兒是誰。不過兩年前在在鬼街賭場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隱約有猜測了,因為你和她有些像。」
「所以我去查了你,發現了撫養你的林家,曾受過京中顧家的恩惠。但我想,顧堂章他們是不知道的。」
「你覺得是誰?」
他問林霧。
「……是我媽?」林霧眼眶驟然一酸,僵住了。
在收並林氏時,她發現了顧家有幫過林家。
當時她還奇怪,林家怎麼夠得上顧家的。
後來知道顧家和她的關係,這就成了她很介懷的一點。
一方面,她事情太多太忙了,沒有空顧及去問顧家怎麼回事;另一方面,她也不敢問。
她不想知道諸如「他們其實早就知道她在林家,只是沒有管她,現在竟然暴露出來了,才不得不認她」的事實。
在這上,林霧對親生家人的信任薄弱到一戳就會支離破碎。
不如糊塗著好。
可現在……
「如果我猜的沒錯,池仰芝發病想起你的時候,應該有偷偷跑去北城看過你吧。病情穩定了,她也就不記得了。也不敢記得。」二皮匠緩緩說道。
林霧張了張口,好一會兒才說得出話。
「那我媽媽是……怎麼記起來的?」
二皮匠看著她,「是因為你。」
林霧茫然:「我?」
「不久前,池仰芝找過我了。」
「我們一見面,她就跟我說,她恢復記憶了。」
「她說她每一次見你,都會想起來一點東西。」
二皮匠低低嘆息:「當初給她催眠洗腦時,讓她恢復記憶的關鍵,就是她的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