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一鯨落，萬物生
達利安號在霧海星外圍連續漂游數圈。
路塵不斷對比拾荒指南的目標定位與船載雷達，最終確定：目標位於霧海星的地殼。
距離大氣層外，足足有十萬多公里遠！
不管達利安號如何打窩，也很難吸引到目標的注意。
遠距離拋餌的話，可能會被附近的白鯨群捷足先登。
確認預警等級只剩下c-級，路塵一咬牙。
「小愛，尋找一個白鯨分佈較為稀少的方位，準備深入霧海，登陸地殼！」
「是，船長！」
十分鐘后，達利安號從霧海星的北極開始深入霧海。
很快，便收到了星際垂釣者聯盟的警告。
路塵則在飛船外殼噴點酒精點燃，控制船體倒著下墜，假裝着火失聯，沒有任何回應。
「蠍尾號這招還挺好用！」
隨着飛船不斷下潛，深入霧海，能見度越來越低。
茫茫霧中，肉眼根本分不清上下左右。
若非有飛船雷達導航，很容易迷路的。
路塵連忙改舵，修正船身姿態，從墜落變成了正常飛行姿態。
很快，他的眼前彈出一條預警提示：
【叮——發現飛船前進方向，有一艘四星級隱形仿生艇正在高速接近中，推測風險等級：c！】
「看來，是我改變了垂釣方式，風險等級提高了……可一艘四星級飛艇，按理說會有b-級的風險，為何只有c級？」
路塵忽然想起之前的直播視頻中，有一位神釣手追擊「無影鯨」，最終被無影鯨拍爛了飛船，被狼狽救起的一幕……
「顯然，垂釣者聯盟並不想殺人，只是通過破壞違規飛船的船身避免飛船繼續深入，防止垂釣者被深海風暴吞噬，命喪鯨口。」
路塵立即接管飛船飛行，提前做出一個極漂亮的規避動作，避開了隱形仿生艇。
仿生艇一晃神，錯過了達利安號。
為了維持隱身狀態，仿生艇的速度也不會比達利安號快太多，面對面被高速規避，很難再轉身追上，也不願冒險進入深海區。
仿生艇上的船員只是好奇：為什麼一艘飛昂迪周型飛船，能發現仿生艇的蹤跡？
要知道，蠍尾號和兩艘帝國軍艦在霧海中足足找了一個小時，才發現了仿生艇。
向垂釣者聯盟的巡海艦作簡單的報告后，巡海艦回復讓達利安號自生自滅。
仿生艇沒有返身追擊達利安號，繼續在內海巡邏，阻擋其餘飛船深入霧海。
路塵繼續深入。
很快，老一輩白鯨緊急出動召喚暴風。
達利安號四周，出現了一個個小型的風暴漩渦，漩渦逐漸環繞擴散，試圖困住飛船。
「只要我走位風騷，災難就會始終慢我一步。」
在腦中一聲聲精準的預警提示中，路塵在大大小小的風暴中左右橫飛，螺旋翻滾，姿態銷魂，總是在風暴擴散前瀟灑的抽身飛離。
一旦飛船進入最深處，風暴便離奇的消失了，白鯨也放棄了追擊的打算。
半個小時后。
達利安號登陸霧海星地殼。
地殼一片黑暗，氣壓極高。
通過飛船聲吶繪形，能看見地殼表面有很多峽谷，生長大量延伸數里的海草，各種龜類與貝類生物，以及類似珊瑚礁一樣的小山。
峽谷中偶爾還能看到白鯨的巨大洞穴……
能看到很多物種的骸骨，這些大型動物在白鯨征服這顆星球后都滅絕了。
達利安號繞着地殼又飛行幾圈，還是沒找到目標的位置。
再次對比拾荒面板與飛船雷達，路塵這才發現……目標竟在地心的位置！
「難怪這麼多年從未有人發現過，這老陰比藏得太深了。」
但是很奇怪，霧海星的地殼表面竟一片安靜祥和，像是淳樸的遠古部落。
路過的白鯨沒有再驚擾飛船，只是遠遠的觀望着。
路塵也沒有收到任何預警提示。
不多時，一隻體型比達利安號還要龐大的蒼老白鯨，拖着長長的尾須，繞着達利安號轉了三圈。
隨即，它意味深長的看了飛船一眼，便轉身飛了。
「船長，它好像暗示我們跟上。」
小愛提醒路塵。
休閑桌上，黑噝一覺睡醒，也抬頭看向了老白鯨飛走的方向。
路塵心想，莫非無影鯨在等他？
確定沒有收到預警提示后，路塵才道：
「好，我們跟上它！」
達利安號迅速跟上蒼老的白鯨。
一路翻山越嶺，穿過荊棘密佈的叢林。
最後，來到了一個隱蔽的地下峽谷中。
峽谷最深處，有一個狹形洞穴。
老白鯨停在洞口，做出了邀請的姿態。
氣氛有些詭異。
無論是老白鯨，還是達利安號，都無法繼續深入了。
路塵再次確認，沒有預警提示。
「我去去就來，飛船守在外面，不必過度緊張，我不會有事。」
「是……船長。」
路塵來到后艙，進入拾荒者裝甲，帶上母蝗肉卷，離開船艙。
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甲，復行數十里，豁然開朗。
這是一處佈置的像飛船內艙的洞穴，有五百米高，一千米寬。
四壁像是有人工斧鑿的痕迹，手法卻又顯得極為粗糙，稚嫩。
正面有一塊複雜的方形區域，有點像飛船的屏幕與操控面板。
區域下方，還有一座用石頭搭建的類似人形裝甲一樣的石垛。
這造型……路塵總覺得在哪見過。
拾荒面板定位顯示，目標就在附近，竟覆蓋了他自身的定位。
雷達沒有反應。
路塵抬頭看了眼洞穴穹頂。
什麼也沒有。
雖然沒有預警提示，路塵還是感覺身體有些發毛，汗毛倒豎，背脊發涼。
猶豫再三，路塵放棄垂釣或抓捕的想法，老老實實的雙手奉上母蝗肉卷。
「前輩，我特地去母蝗行星殺了母蝗，只為能見你一面，還請前輩現身。」
話音剛落，一聲悲哀的鯨吟響徹洞穴……
路塵捂著耳朵，只覺頭皮發麻，心中被這種跨越時光的悲愴給深深感染。
這才猛地發現，一頭形如枯木、極其蒼老的無須白鯨，環繞在他的四周。
一身鯨鬚全部脫落，褶皺的、佈滿肉瘤的蒼老皮膚，包裹着扭曲的骨骼。
它的體內，一顆白色的鯨珠閃閃發光，將蒼老龐大的鯨身照的無比通透。
四周，無數路塵從未見過的鳥類和貝類，在啃噬着他宛若環形山的肉身。
一雙靠某種渺茫的希望，維持最後一絲生機的深邃眸子，緊盯着慘死的母蝗肉卷，顯出一絲千年落空的悲哀。
【一頭兒時受近距離核輻射而導致高度變異的母白鯨，四星修為，體內的變異鯨珠可吸收一切光線、聲波、電磁波與神識，並覆蓋整個鯨身，極擅於隱身。】
路塵明白了。
這是阿歷克塞飛船上的白鯨幼苗之一！
一千二百年前，飛船墜入母蝗蟲巢，在阿歷克塞一劍刺入核彈阻止其爆炸后，受高濃度的核輻射照射而變異。
她的年紀已經超出四星獸族的極限，守在這裏，很可能只是為見阿歷克塞最後一面。
能有這種感情，顯然，阿歷克塞不止救了這些白鯨幼苗，更在自己被母蝗俘虜、受變異之苦的日子裏，艱難撫養過這群白鯨幼苗。
很可能，他一直在母蝗行星上將它們撫養到成年，才送到霧海星繁衍生息……
這是阿歷克塞的另一群孩子！
路塵隨即打開手環光幕，放大，播放飛船日誌中關於阿歷克塞的視頻片段。
無影鯨安靜的盯着光幕，在身體崩塌升起的廢墟中，徐徐闔上疲憊的雙眼。
一鯨落，萬物生。
在鳥貝歡愉的盛宴中，一枚光芒四射的鯨珠落徐徐落在拾荒者裝甲的掌心。
隨即消隱於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