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藤原義顯老爺子的千層套路

不知過了多久，絕對密閉的房間被打開，西園寺秋野總算是能看到光亮了。

只不過長時間沒有接觸光，突然之間讓光透進來，會刺激到他的眼睛。

視線稍微模糊了一陣后，很快恢復了正常。

西園寺秋野側躺在地上，看着門外的身影。

「幫他鬆綁，然後帶他出去洗浴，吃飯。」藤原義顯留了這句話后，便先一步離開了。

後續很快，就有人進來幫自己鬆綁，全程畢恭畢敬的，唯恐哪裏得罪了自己一般。

西園寺秋野此時已經大概知曉藤原義顯的用意了，對於接下來要怎麼面對他，心裏也有了明確的想法。

——

洗浴，吃飯，在手腕，腳踝上塗了些許藥膏后，西園寺秋野重新來到了那間茶室。

藤原義顯看着西園寺秋野的精氣神仍在，甚至還多了一股銳氣，他就知道自己想要的目的達到了。

這樣虐待西園寺秋野一天一夜，讓他不能吃，不能喝，不能動，只能身處於絕對安靜的黑暗之中。

換做是心理承受能力弱一點的人，估計很快就會崩潰。

但他沒有。

不僅沒有，那份少年意氣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反而還有所蛻變，藤原義顯心裏了有了計量，便讓他坐下。

西園寺秋野點頭，還是對藤原義顯表示了尊敬之意。這種骨子裏的素養是騙不了人的，他的養氣功夫甚至比很多成年人都要強。

能屈能伸，是大丈夫。

那麼接下來，就是最後一步的引導了。

藤原義顯想要調動他的野心。

「昨晚感覺怎麼樣？」他問道。

「很糟糕。」

「哪裏糟糕？」

「不能吃，不能喝，不能動，什麼也看不到，就是這麼糟糕。」

「這不僅是限制了你的人身自由，甚至你的存活權力，我都捏在手裏。」

藤原義顯冷笑道：「這就是你所拒絕的權力。」

「……」

「感到怨恨么？」藤原義顯觀察着他的表情，心裏的期待越來越強，他有種很矛盾的想法，既想要看看少年忍耐的極限在哪，又想要讓少年馬上順從他心中的劇本，變成他想要的模樣。

「…」西園寺秋野搖了搖頭：「我並不怨恨您。」

「伱的意思是我還不夠狠？」藤原義顯問道。

「…」西園寺秋野搖頭，沒有說話。

藤原義顯皺起了眉頭，「那你告訴我，你的想法，改變了嗎？」本身他也不想真的去多麼惡毒地對待西園寺秋野，他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讓他認識到權力的滋味，最好再是有一種埋怨自己的情緒在，這樣就能讓他意識到，接受自己的安排，才是唯一能跟自己復仇的方式。

但現在…這小子是真的不生氣，還是知道怎麼回答，才能惹我生氣？

「沒有改變，無論怎麼說，我的想法都不會改變，我只想讓母親認祖歸宗，但我本人，對重歸藤原家，並不感興趣，還望藤原老先生見諒。」西園寺秋野淡然地回道。

而這一刻，藤原義顯真的被他激怒了。

他猛地站了起來，拍住桌子，將茶杯扔向他的身邊。

「現在呢！現在告訴我，你恨我嗎？！」

「不恨。」

「……？」

藤原義顯愣住了，他的心情變得無比複雜，沉默片刻后又繼續說道：「不會產生怨恨情緒的，都是軟骨頭，你到底是沒有脾氣，還是現在在演我？」

「孩子，不要太天真了，我最後問你一次，你到底願不願意？」

西園寺秋野依舊搖頭。

藤原義顯伸出手，想要給西園寺秋野一個耳光，但是在手掌即將落到他的臉上的時候，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神，他頓住了。

藤原義顯此時心境很矛盾，他既想要讓西園寺秋野因為怨恨他，而對藤原家繼承人的位置產生野心，想法，這樣就不需要他再做其他的事情，就能順理成章讓他歸入藤原家。

但，他同樣想要跟西園寺秋野打好關係，願意為了母親的事情，甘願在這邊受侮辱，也不說出怨恨自己的少年，這份忍耐力，這份孝順，他也是生平所見。

雖然到目前為止，相處的時間不過十餘個小時，但是他也從其身上看到了太多優秀的品質。

對於這樣的少年，他想留下來，他太想留下來了！

說不定等到他快死的時候，能夠真誠地為他弔唁的，也就只有他這麼一個人了。

心中的悲哀與諸多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藤原義顯收回了自己的手，轉而坐到了西園寺秋野的身旁。

這一刻，他似乎變得更加蒼老了，臉上的褶皺明顯，渾濁的眼瞳里的光芒也消散幾分，「強扭的瓜不甜，這點我知道，但是啊，孩子，你知道嗎，藤原家現在的處境並不好，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很糟糕。」

「真的沒有其他繼承人了嗎？」西園寺秋野問道。

「繼承人，到處都是，只不過他們平日的行徑，我都看在眼裏，一個龐大的財閥養了太多紈絝子弟，都是一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玩意，如果讓那些人被利益腐蝕的人登上這個位置，藤原家，肯定會從第一的名頭上掉下去。」

「而有了這個兆頭，內部再發生鬥爭，財閥也只會變成被害蟲啃食的良田，遲早衰敗。」

「藤原家…這樣的龐然大物，也會有這樣的煩惱嗎？」西園寺秋野想到很多富不過三代的家族，而藤原家都繁榮昌盛了這麼多年了，當代家主居然還是覺得岌岌可危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藤原義顯聽着西園寺秋野天真的話語，笑得很開心。

這小子總算是暴露出自己的弱點了，雖然各方面心性都很不錯了，但是終究是見識太過短淺，不懂得一些人會為了利益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現在也就是自己還沒死，還鎮得住底下的妖魔鬼怪，要是等自己死了…

藤原義顯笑了一會兒后，說道：「孩子，你還太小，還有很多東西都不懂。」

「藤原家，如果我只在乎藤原這個姓氏的話，那我早就可以兩耳不聞窗外事，想怎麼休閑，就怎麼休閑。」

「藤原家的財富，姓氏，肯定都能長久存續，不需要我操心。」

「但是，承載着一個家族的絕不是財富和姓氏，而是榮耀，靈魂，精神。」

「榮耀這點很好理解。」

「所有進入到藤原家的人，哪怕只是一個侍女，一個園林工人，又或者是廚師，他們必然都會對自己為藤原家工作，而感到驕傲，甚至是自豪。」

「這是榮耀所帶來的。」

「而在榮耀之後，便是靈魂，歷代家主都認為，只要是有了我們藤原家的姓氏，那麼你就生是藤原家的人，死是藤原家的鬼，這是靈魂的歸屬，它高於榮耀，但是也由榮耀而生。」

「最後的精神，想來，你一定有所疑惑吧，為什麼這裏總是那麼安靜，每個人都能像機械人一樣完成自己的工作，並且從不抱怨。」

「你也一定會覺得，生活在這裏非常壓抑，甚至有的時候會很難呼吸，對不對？」藤原義顯微笑地問道。

西園寺秋野有些訝異，點了點頭。

這確實是他之前的內心感受。

「這是我故意設下的規矩，為的就是磨鍊他們的精神，讓他們都自發地產生一種為藤原家無私奉獻的集體意識，讓他們都有為藤原家去死的覺悟。」

「…」西園寺秋野聽完，覺得講的還是挺有道理的。

但是不料下一刻，藤原義顯畫風一轉。

「榮耀，靈魂，精神，聽起來都挺像那麼回事。」

「但如果你看透其本質，這其實就是對人類的一種馴化，也就是馭人的手段罷了。」

「……所以剛才說的都是假的嗎？」

「當然不，那都是真的，榮耀，靈魂，精神，也是他們真實能感受到的，但是對於上位者而言，我們不能跟他們沉浸於同一個世界，這點，你需要明白。」

「我們……？」西園寺秋野猛地清醒過來，他什麼時候就開始接受藤原義顯的教導了？

藤原義顯搖了搖頭，說道：「放心吧，我現在已經不打算強迫你了，不過，你是想要讓你的母親認祖歸宗，這個目的還是沒有變的，對么？」

「嗯。」西園寺秋野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雖然事情貌似是朝着好的方向發展了。

但是…是不是這才是藤原義顯想要看到的呢？

這種引導人的能力…真的有些恐怖。

西園寺秋野開始更加警惕起來，主要是要告誡自己保持清醒，不能像剛才那樣，輕易而舉地就被引導了。

「那麼，第二個方式就是，你需要完成三項比試，而你比試的對手…」

「進來吧。」藤原義顯拍了拍手，隨後從另一側的房門之外，走進來一個身着西裝，身高178左右，樣貌平平無奇的少年。

而這位少年，正是女扮男裝的藤原凪。

「他的名字叫做藤原繼光，既然，你拒絕了我，那麼我就需要你幫我培養出一個對我有用的新繼承人，你們兩個都要接受我的考驗，而最終，誰贏了，誰就能讓我滿足他的要求。」

「如何，孩子，這樣你總算是能接受了吧？」

藤原義顯微笑地問道。

西園寺秋野看着老人的笑臉。

忽然覺得。

自己好像還是掉入坑裏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