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鐵山村

蒼鬆勁柏，峰巒疊翠。

在這片仙魔共舞的大地之上，凡人的力量，總顯得那麼微乎其微。

而在這荒獸橫行的崇山峻岭之間，一座小山村的存在，又顯得那麼寧靜而安然。

「啾！啾！」

天色未亮，早起的鳥兒已是迫不及待的外出覓食，那隨風揮舞的一對對羽翼，似要撕開山間的薄霧，以便令朝陽可以儘早的照耀進這林地之中。

「快來人吶！快來人吶！」

相比於鳥兒的歡快，一道焦急的嘶吼聲卻是打破了小山村的平靜，引得村內數只看家護院的土狗狂吠不止，將尚處夢鄉之中的村民驚醒。

「鐵山，出什麼事了？」

最早現身村外的，乃是一名白須老者，雖然他年事已高，但職責所在，他根本來不及穿戴好衣物，便是急匆匆的趕來。

「村長，快救救猴哥吧！」

那名被喚作鐵山的精壯男子，渾然不計較自己身上尚有多處創傷，他在發出哀求的同時，腦袋卻是本能的朝著自己的脊背扭去。

只見，在鐵山寬闊的脊背之上，赫然有著一名火紅色短髮男子，此時的他，雙目緊閉，顯然已是陷入了昏迷之中。而從其面龐之上籠罩的黑氣和那扭曲的面容之上不難看出，此時的他，恐怕正在承受著極端的痛楚。

「快！快搭把手！先將他抬進去！」

老村長的目光僅是從那火紅色短髮男子的臉上掃視了一眼，便連忙催促著相繼現身的幾位村民。

只不過，沒有人發現，老村長在說出這番話之後，他的目光卻是一直停留在衣衫襤褸的鐵山身上。

「走！把小猴子送到神婆子那裡去！」

在一名年長的村民的招呼之下，圍上來的眾人，根本沒有注意到老村長的擔憂所在，他們齊心協力，徑直接過鐵山背上的男子，直朝著村落中央的一間茅屋快步奔去。

「神婆子，你快看看，他可還有救？」

剛剛跨進屋內，一股刺鼻的草藥之氣便是撲面而來，老村長眉頭微蹙，小心翼翼的繞過胡亂的擺放在地面之上的瓶瓶罐罐，快步來到了屋中的一名老嫗身前。

那老嫗，彷彿並沒有聽到老村長的催促，佝僂著身體的她，顫顫巍巍的來到小猴子的身前，乾癟的雙手緩緩上舉，輕輕的在男子面前半尺的位置擺動著，彷彿是在察看他的傷勢。

這一刻，屋中的所有人，無不是緊張的屏住了呼吸，他們一個個的緊盯著老嫗的面龐，試圖從她那微妙的表情之上，看出些許的端倪。

「呼！」

然而，在這緊張的氛圍之下，一名村民終是難敵這壓抑的氣氛，本能的張口吐出了一口濁氣。

伴隨著這意外的響動傳進耳中，正聚精會神的老嫗，眉頭卻是不由得一緊。

老村長見狀，心頓時有種被揪起的感覺，他隱晦的朝著眾人擺了擺手，示意著他們先行退出茅屋。

此刻，眾人也是知道，他們繼續留在這裡，只會影響到老嫗的施救，雖然心中皆是充滿了好奇，但也只能是聽從老村長的命令，躡手躡腳的退出了茅屋。

「鐵山，究竟是怎麼回事？小猴子為何會傷的這麼重？其他人呢？」

在那茅屋之外，老村長見鐵山身上的傷口已是盡數被包裹了起來，臉色也漸漸變的輕鬆了許多。不過，顧全大局的他，還是接連道出了心中的諸多疑問。

「是虎妖！我們這一次，又碰上了那可惡的虎妖，兄弟們只顧逃命，也是走散了！而猴哥，正是為了掩護大家撤退，才落得這般模樣！」

回想著一天之前的經歷，鐵山不由得寒顫連連，但是，面對著老村長的灼灼目光，他還是打起精神，如實的回稟著自己的遭遇。

「不對啊！那虎妖能將他傷的這麼厲害，又豈會如此輕易的便被你們走脫呢？」

看著鐵山那驚魂未定的模樣，之前那名年長的村民，卻是敏銳的察覺到了問題所在。

「這一次，也是對虧了鹿靈的相助，它成功的引走了虎妖，我才有機會背著猴哥逃出魔爪！」

淳樸的鐵山，根本沒有絲毫隱瞞的意思，漸漸理清了思緒的他，也是道出了貴人的身份。

不過，他口中所提及的鹿靈，可謂已是人盡皆知的秘密了。畢竟，身為山精的它，已是不止一次的幫助過遇險的村民。

「這鹿靈，對咱們鐵山村可是有著大恩德吶！只是不知道，咱們何時才能有機會一睹其仙容，當面去感謝這善良的精靈呢？」

聽到鐵山再次提及鹿靈，老村長不禁感慨萬千，他長嘆了一口氣，目光卻是轉向了村外。

「鐵飛，你挑選幾個幹練的村民，去附近尋找一下那些失散的人，我怕他們會因為身體虛脫，而沒有力氣回到村子里來！」

兀自沉思了一會兒，老村長的意識再次回歸現實，他揮手示意著幾位村民，攙扶著鐵山去休息之後，已是就鐵山彙報的情況，叮囑著之前那位睿智的年長村民，著手去安排接應失散人員的事宜。

「老村長，我不礙事的，我還能動，還是由我領著鐵飛大叔他們再走一趟吧！」

聽到了老村長的安排之後，鐵山連忙掙開攙扶著自己的村民，要強的站了起來，渾然不計較自己還有傷在身。

「孩子，你還是安心的去休息吧！這件事，大叔能處理好的！」

看著鐵山那狼狽的模樣，年長的鐵飛頓時心生惻隱，他輕輕的拍了拍鐵山的肩頭，語氣之中也是充滿了關愛之意。

「鐵飛，這裡的事情便先交給你處理了，我去看一看小猴子怎麼樣了！」

鐵飛的穩重，向來能得到老村長的認可，他僅是招呼了一聲，便是再次回到了茅屋之中。

就在老村長重回茅屋之時，屋中的老嫗已是完成了救治的工作，他正忙著為那男子包紮著體表的創傷所在。

「神婆子，小猴子不礙事吧？」

目光掃過男子已然恢復輕鬆的面容，老村長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但是，不懂醫理的他，還是本能的向那老嫗確認著。

「我說過了，這小子有神魂護體，那些尋常妖類，根本沒有擊殺他的能力。而且，他的身體也極為特殊，無論受到何等的傷害，假以時日，總能不治而愈，咱們這些療傷的手段，不過是為了加速他的痊癒罷了。」

或許，這老嫗已是見慣了男子的受創，在她眼裡看來，這男子渾然便是一隻打不死的小強。

「是啊，細算下來，小猴子來咱們鐵山村也是有著一年有餘了，每一次，他總能從傷痛之中挺過來！」

回想著男子的變態天賦，老村長的眼裡，瞬間便是充滿了艷羨的神色。

「神婆子，依你之見，這小猴子會不是便是那種修仙之人？」

想到這世上存在著的那些虛無縹緲的神秘，老村長不由得又興奮了起來。

「他來到咱們鐵山村之時，可謂是一名痴傻之人，就連他這『小猴子』的稱呼，還是鐵山他們幾個起鬨，臨時給他起的。而且，他空有神魂護體，卻毫無應用之法，即便他曾經是一名修仙之人，恐怕，也是哪個門派捨棄的廢材吧！」

相比於老村長的興奮，老嫗卻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

「不過，這小猴子來咱們鐵山村才一年多，可是為整個村子貢獻了太多，在他的帶領之下，鐵山他們幾個孩子，每一次外出，總能為村子帶回來可觀的收穫！」

即便小猴子在老嫗的眼中是何等的不堪，但老村長對他一貫的表現，卻是給予了肯定。

「唉！其實我也有諸多不解之處，單從小猴子的神魂強度來看，他絕非尋常的修仙之人。只是，他為何會淪落到了如今這般地步呢？」

對小猴子有著充分了解的老嫗，此時心中也是疑惑連連。

「不管怎樣，他能留在咱們鐵山村，終歸是百利而無一害。萬一有朝一日，他重新喚醒了記憶，保不準，咱們鐵山村就要為此而走上了另外一條路呢？」

猜想著小猴子極有可能的身份，老村長竟是忍不住幻想著未來的美好。

「切！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一樣愛做夢，有些事，不會像你想象的那般美好的。唉！我只希望，未來的某一天，這小子不將災禍引到咱們鐵山村來便足夠了！」

老嫗鄙夷的瞥了一眼老村長，露出了一副不願再搭理他的模樣，轉而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手中正擺弄的藥罐之上。

「唉！」

眼看著老嫗不再理會自己，老村長頓時有種索然無味的感覺，他凝視了小猴子許久，方才發出一聲嘆息，轉身離開了茅屋。

只不過，活了大半輩子的老嫗，怔怔的望著那半掩的門戶許久，卻是根本無法從老村長的嘆息之中，捕捉到他所隱藏起來的情感。

「人人皆想成仙，可若真是人人都能心如所願，到時候，又會有誰會虔誠的向他們供奉呢？唉！有些人吶，就是一輩子都活在自己的夢裡，怎麼也走不出來！」

茅屋重歸寧靜，老嫗彷彿已是習慣了這種氣氛，她口中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語著，彷彿是在與另一個自己在爭辯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