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流落雪神宗

「真是笑話，哈哈哈，真是笑話，享受人間煙火，居然在這個關頭如此行事？老牛鼻子，如今看來，我是正是邪？」魔宗宗主雲河怒極反笑，人間正道人人嚮往的仙人如此做派，可把他們這些徒子徒孫的臉扔在地上狠狠地踩踏，雲河狂怒，無極道長一聲長嘆，搖頭苦笑，把目光看向鬼門眾人。

「各位，如今，只有委屈各位了。」

陰陽先生面色自若，回頭看一眼身後的鬼門弟子，緩緩開口。

「我知道血海深仇，不可能輕易化解，是人是鬼，在你們一念之間，要留下的，接受大家監督，要走的，念在這麼多年同門的情分上，走吧，機會，只有這麼一次，他日相遇，你我便是死敵！」

「我始終相信，冥土入侵，大利於我鬼道發揚光大，並非我等不願意守護人間，冥土和妖族勢大，如今……」

這個鬼門長老抬頭看一眼天上，接著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生，也許此次一別，自由不再是我等說了算，但通往守護之路，從來不止一條。」

沒有人指責這個長老的態度，反而是不少人認同，他接著道:「他們肯定有其他心思，但六屍認為，集中一處，反而有利於冥土全力一擊，各位，保重，走！」

六屍老祖轉身，帶走了大半的鬼門弟子，陰陽先生目色平靜，人們看著鬼門的人離開。

一直看見鬼門離開的人消失在天際，陰陽先生才嘆然道:「抱成一團，尤有生機，分散各處，取死之道。」

「罷了，鬼道功法溝通陰陽，讓他們走，要比強留要好。」

眾人點頭，目光看向西邊。

一中年儒生乘坐一頁金紙而來，對無極道長歉然示意。

「此人渾身古怪，不露氣機，後有雷霆追擊，跟丟了。」

這傳音只有彼此可聞，儒生看一眼大家，也站到了儒道書院陣營之中。

「各位，百宗會盟，此時開始！」

無極道長忽然宣布這個決定，嘩然聲起。

可很快，他們就看見一大片無極觀弟子從不遠處的金螭河飛升而上，接連成陣，大陣中央，拘禁著大量的妖族和冥土惡靈。

「拜見祖師，弟子幸不辱命！」

「好！」

「無極觀，幹得好！」

「早就想宰了這群龜孫！」

無論正邪兩道，看見這麼多妖族和惡靈被無極觀捉拿，都長出一口惡氣。

這大半年來，冥土和妖族長驅直入，各家只能一退再退，偌大個人間，他們竟被逼得報團取暖才能立足，無數道統山頭灰飛煙滅。

「劍門之變，原因不明，但，劍門守護人間萬年，無極觀願意相信，他們還有回來的一天，我等宗門修士，摒棄前嫌，百宗會盟！」

無數人開始高呼響應，無極道長升空引訣。

「會盟！」

「護我人間！」

「會盟！」

「護我人間！」

群情高亢，過一會後，無極道長單手虛壓，眾人齊齊一靜。

「守天道，誅妖冥，開壇，祭旗！」

各教派旌旗招展，立於天地之間，百宗會盟，以敵人鮮血為祭，宏大氣象直衝九霄，冥土入侵半年後，人間百宗會盟於正陽山陰。

緊追不捨的雷霆一直尾隨，神智錯亂的林風感受到生死危機，他只能一邊逃命，一邊驅使著體內的劍氣和邪力散出體外。

若有外人觀之，定會以為這雷霆是在追逐邪惡，他也死有餘辜，只有他心裡清楚，這雷霆擊散他的劍氣和邪力，都只是順道，真正的目標，是要誅殺他。

體內的劍道封印也察覺到了他的生死危機，一層層破開，無邊劍氣和邪力在他身外形成一團巨大的半透明血雲。

「師父……」

這些劍氣是老劍仙的畢生修為，它們散去，林風開智后最親的人，也在遠去。

「邪神跨界、天仙下凡尚且不能奈何我，區區天雷，又能如何？」

雷光在血雲里亂竄，劍氣邪力在飛速消散，雷光也在肉眼可見地減弱。

往血雲后遠望一眼，低頭看著腳下茫茫雪山，他搜尋許久，終於在一座雪峰半山腰看見一戶人家。山腰平湖，景色宜人，似是溫泉外泄，煙波朦朧。

不管了，只能是這裡了！

「散！」

無畏自拍心脈，神魂之力飛速抽離，丹田劍胎之中，金色龍氣完全佔據劍氣和邪力的位置，兩條金龍首尾相連，順著劍刃遊走，保留著最後一絲氣力，無畏對準一處積雪較厚的地方，一頭栽了下去。

轟咔！

雪山折射著陽光，照射在天空的血雲上，雷光閃動反射，血雲里透出五光十色，照得雪山和大地一片瑰麗。

雷聲炸響之後，下方的積雪開始鬆動。

吱呀！

轟轟轟！

無數年沉壓的積雪滾下，雪崩如萬馬奔騰，埋在雪裡的林風也被裹挾著往山下衝去。

白雲騰霧，傾瀉而下，巨大的動靜驚得下方林鳥亂飛，走獸出逃。

「啊？山崩了？」

湖邊女子微微驚詫，聲音卻溫暖如湖中春水，她睜大眼睛欣賞著眼前的磅礴景象，眼瞳里水法幻化，在演練著道術。

白光閃過，一老嫗拄著一根白蛇拐出現在女子身旁。

「天怒雪崩，聖女，這？」

相比女子微微的驚詫，老嫗的反應堪稱驚慌，白蛇拐就地一杵，一道光波以二人為圓心飛快散開。

奔騰而下的積雪飛流撞到了山腰下擴散而來的白光，戛然而止，被一個無形氣罩攔住。

「哼，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

老嫗一個跳躍就到了積雪堆壓的氣罩後方，升空之後，白蛇拐發出一道柔和的白光，雪塊如水流一樣，開始緩慢向下流動，昏迷的林風，暴露了。

「果然有人？」

不見她如何施法，林風就被她拘在身後，直到老嫗落地，女子眼中才停止幻化。

「哎呀婆婆，我還沒玩夠呢！」

女子一笑，暖陽更暖，湖邊芳草開花，花朵結果，水中游魚躍水，驚慌而出的鳥獸衝到半路，又安靜地折回林子里。

「這是有人刻意為之的天地氣象，聖女不可模仿！」

「那好吧，這是誰？」

看見昏迷不醒的林風，女子一下紅了臉，但還是走了過去，仔細查探。

老嫗看著她的動作，眼眸里滿是心疼。

「此人深埋積雪之中，晴天霹靂，萬年雪崩，定然與他有關！」

「這麼厲害？」

回頭驚異地看一眼老嫗，女子好奇地伸出手貼在林風的額頭上。

一陣金光閃過！

「啊！」

白皙好看的手掌里就躺著鮮紅的血液，女子眼睛裡帶著光，地上的林風人事不省，她有著滿眼驚喜。

「聖女！」

老嫗趕緊拉起女子，死死盯著她的傷口，一絲若有若無的鬼氣纏繞不散，老嫗眼神一怒，又疑惑起來，只感覺眼睛微微刺痛后，那鬼氣不見了。

她不放心地施展法術禁錮四周，拉著女子的手翻來覆去沒看出古怪，把目光看向地上的林風。

此人是何來路？

此時林風魂歸冥冥，呼吸微弱，殘破的鎧甲下露出寬厚的胸膛，撕破的頭巾下，是一頭寸許長的濃密黑髮。

除了這樣的短髮讓人一時間不適應，俊美的五官讓人止不住生出好感。

老嫗豁然轉頭，果然看見女子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聖女，此人來路不明，身負邪氣，不可多看，山外世道紛亂，此人，應該交給刑罰堂處理！」

「啊？婆婆，可他現在身上什麼都沒有啊！」

「我年事已高，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剛剛那鬼霧，你也看見了，聖女干係著雪神宗千年守護，不可浸染絲毫邪氣，聖女，你也要和我回宗門一趟。」

「啊？那我不要這個人了，我能不能不回去？」

女子趕緊起身，離林風遠一些。

「聖女放心，若是沒有大礙，我從山外尋兩個人家女子陪你解悶兒，不過，若是……」

「我知道，又是去冰泉苦修。」

看著平日里對自己慈愛無比的老人，一說到正事就六親不認，女子升起一股深深的無奈。

也不再去看林風，她興緻不高。

「那婆婆，走吧。」

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安靜，火把在無聲燃燒，牢籠里的地面有些溫熱，躺在甘草石台上，林風閉著眼睛聽取動靜。

劍道修為散盡，冥土惡欲邪力不見了，現在的他虛弱不堪，連神魂內視也做不到，只能感覺自己的本命劍胎無礙。

這感覺就像初生靈智的時候，弱小無力，他喃喃地喚了一聲師父。

外面看守的修士沒聽見他說了什麼，但看見他張嘴了。

「醒了就起來，跟我走！」

轉頭看著那白衣修士，林風很坦誠一笑。

「我動不了！」

修士愕然，打開門走了進去，先是掀開地上的乾草，檢查了一下地上的陣法紋路，才伸手在他的額頭上一探。

「陣法沒有問題，小子，你給我老實點兒！」

被人一把提了起來，此人剛剛鬆手，他又如一灘爛泥般軟倒在地，額頭正好磕在石台邊緣，溫熱的鮮血流淌，他只能任由之。

我這是怎麼了，散功也不至於如此虛弱啊。

修士沒想到他是真的不能動，有些不好意思的結巴道:「這、這可是你自己摔的啊，可不是我對你動用私刑！」

彷彿剛剛急言令色的人不是他一般。

感受到此人的歉意心虛，林風暗自好笑。

「敢問小哥，這是哪家山頭？」

「哼，你在我們雪神宗，不過你身負邪氣，還引動雷霆，好好想想怎麼面對長老們的詢問吧。」

呃，我倒想身負邪氣，現在我真的空空如也了。

林風被人扛著出現在雪神宗刑罰堂，老嫗和聖女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