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商談

愛傾慕讓人沉溺，也讓人清醒。

稍微坐正身體，姬無月看一眼玉蘭心的房間所在的方向，繼續頹廢。

看他這種反應，林風招來侍者，多要了兩壺酒，翻轉倒扣的杯子，陪著姬無月有一杯沒一杯地喝著。

以前不知道酒是這種滋味，一入喉頭，林風想起師門長輩，想起那些含笑踏入冥土的各派仙人。

其實，他明白的，邪神降世，萬年浩劫，劍門守護人間，為了斷絕後患，這些年來，成道劍仙一直不曾飛升仙界，拒絕了天道召喚，其他門派以為劍門之人不飛升是別有用心，想要統一人間道統，也跟著選擇滯留人間。

直到天地有變，身在人間的修行最高者，感應到了這樣的變化，他們才明白，劍門大公無私，不是說說而已。

為解除數千年誤會，也是為了後輩子孫，各派仙人主動跟隨去冥土斬殺邪神，只是這一去，誰都沒有回來。被仙人們帶去冥土歷練的精英弟子，也沒有音訊！

誰家都有憂愁事，喝著喝著，林風終於感覺自己與大家一樣了，身上散發的愁緒，比姬無月還要猛烈。

這種韻味，影響到了一旁的舞者，她們想著自己過往的悲慘經歷，心生憂愁，引人慾望的香艷舞姿，變成了無聲抗訴的默舞，無需引導，無需排練，各人所舞，渾然如一。

「主人，他？」

相由心生，沒想到林風也有如此濃重的愁緒，玉蘭心看著推杯換盞的兩人，後知後覺。

「奴兒，是不是一開始，我就不該以審視的目光去看他？」

偏頭思索，玉奴嘟嘟嘴。

「好像是這樣呢，無月公子一聲林兄，他們的關係就很近了！」

「可主人身份尊貴，非比尋常，他也是知道的，看樣子也是豁達之人，不會因為此事就與主人保持距離吧？」

「我們，畢竟是女子！」

玉蘭心有些羨慕這兩個男人，喝一場酒，就能彼此交心。

哎呀我的傻主人，這林公子明顯不是貪圖女色的人，修行同道難尋，一直矜持有些不太好呢！

也非尋常之人，玉蘭心面罩輕紗，回身端上房中酒水，到堂間與二人痛飲！

見自家主人如此，玉奴揮退侍者，自己伺候在一旁。

兩人沉浸在自己的憂愁里，對新加入的玉蘭心，沒有尊重。她自顧倒酒，也豪飲風流，漸漸地，三人自成一方天地。

整個十八層都籠罩在愁意里，尋歡恩客莫名沒有了興趣，人們走後，整棟樓都安靜了。

「呵呵，林兄，本來我才是主角兒，你這麼一來，倒像是我成了陪酒之人！」

喝得夠味了，姬無月扯掉面具意態狂放不羈。

「你又不願意說，我就只能喝倒你了，不過，好像比憂愁你也比不過我，今天酒水穿腸，管他憂愁做什麼？」

醉眼迷離，玉蘭心不說話，卻完美地融入兩人的氣場。

「看來林兄是非要把我喝倒不可？」

「試試？」

同樣的，男人之間總隱藏著那該死的勝負欲，尤其是當著好看的女子的面。

「奴兒，再把你家酒水搬來，今天公子我啊，喝的開心！」

姬無月明顯是醉了，玉奴還是去搬來一排佳釀，用架子推了過來。

興緻極高，姬無月扯開胸膛衣衫，就要狂歌。

「你什麼毛病？」

玉蘭心皺眉輕喝，姬無月瞬間被打回原形，訕訕整理好衣物，看見林風在憋笑。

燈火安靜，三人又是一陣推杯換盞，姬無月最先倒下，一身消沉已經散得七七八八。

觀察著玉蘭心看姬無月的神態，林風心裡嘆息一聲，青梅竹馬最難下手，這兩人明顯不在一個心窩裡。

姬無月啊姬無月，我就只能幫你到這裡了，美人不解君憂愁，你得自己給自己開解。

一場酒，三人各抒意氣，臨末了，看著被人扶下去休息的姬無月，林風與玉蘭心對望一眼，已無多餘之言。

「我要怎麼說？感謝你的加入！」

玉蘭心入場，姬無月才能敞開了喝。

「你是一個可靠的朋友，為之前我的試探，道歉。」

她也有男兒般的坦率，林風大樂，伸手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兄弟，這麼說就生分了。」

看著這隻大手，玉奴瞪大眼睛，這天下，誰敢對主人有這種舉動？

帶著些醉意，林風大笑著轉身，兩人親自送他出樓。

時下，已經半夜，天仙樓對面，一個沉魚落雁的女子，也在等著林風出來。

當林夫人看見林風，當林夫人看見玉蘭心，眼神意味，只有女人才懂。

「嘻嘻，主人，這位姑娘可真霸道！」

林風是個心誠的人，走到街上，也沒有用修為驅散醉意，林夫人攙著他，緩步往雲來客棧走去，行人已經不多。

「道家功法，山海境修為，一身氣息，嗯，冷艷聖潔，此人是蘭陵玄陰女。」

「啊？她不是被六屍老祖害了嗎？」

主僕二人看著林夫人親近的神態，神色好奇。

「好一對璧人，讓人重點關注一下蘭陵到鄢陵的路線，另外，讓人布控在雲來客棧，不得驚擾。」

「是。」

醒來的時候，陽光正好，林風一睜眼就看見林夫人正在盯著他。

「能不能不要這麼嚇人，什麼事？」

「如果是望遠還在身邊……」

不就是喝了一頓酒嗎，拿望遠來打壓我？

「下次不喝醉就是了。」

這是什麼地方，林風也很清楚，人在不清醒的時候容易失去自控能力，一旦失去控制，往往意味著危險來臨。

這也算他初次低頭，林夫人見好就收。

「你一夜沒睡？」

這人真是喝多了，我如今的修為，一夜不睡又如何？

不過，心裡還是美滋滋的，林夫人道:「發現一些氣息，但都很隱秘，是敵是友難辨，沒有收穫。」

連姬無月都意志消沉，你做不到才是正常。

「萬事開頭難，有時間，慢慢來。」

說了幾句話，某人醒了還賴在床上，林夫人看了看旁邊洗漱的盆子，又把目光看向桌子。

「起起起，馬上起！」

「教導望遠的時候，天天說一天之計在於晨，原來你也有偷懶的時候嘛？不想起就再睡會兒。」

這還睡什麼呀，女人，你只會望遠這一招了嗎？

只要條件允許，林風一日三餐頓頓不落下，以前的林夫人覺得挺麻煩，如今卻十分享受用餐時安靜的時光。

「我認識個人，今天介紹你們認識，也許拉攏鬼道勢力，還得靠他！」

「誰？」

「姬無月！」

姬無月之名，以前的合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人繼承陰陽先生的衣缽，一身陰陽之術通曉兩界，御使鬼靈、斷人生死更是霸道無雙，與血河宗的血厲，並稱為合谷的絕代雙驕，只是此人空有名聲，卻從不顯露於人前，林夫人沒想到林風居然認識他。

「陰陽流派，在鬼門裡算是一股清流，如果有他出面，事情會順利許多！」

陰陽先生率領門下，願意接受正道各方監督，在中皇洲替人族勞心勞力，受人敬重。

姬無月也有陰陽先生的志氣。

林風十分清楚，姬無月回到合谷以後，會發現如今的鬼門早就不是以前的鬼門了，那個說守護之路，從來不止一條的六屍老祖，已經徹底淪為冥土走狗。

六屍老祖暗地裡做的那些事，不論姬無月是否知道，都不妨礙他心灰意冷。因為整個合谷鬼道的大勢力，都是被六屍老祖配合冥土大軍征服的，這些勢力洞天秘境被奪，火種弟子被抓，死的死，逃的逃。

合谷，再也不是以前的合谷了。

守護之路確實不止一條，但怎麼看，似乎都沒有殘害同道這一條！

二人再次來到天仙樓，早上的天仙樓已經賓客不絕，林夫人跟隨著進去，臉色有些難看。

這一次不一樣了，知道兩人光臨，姬無月鞋子都沒穿，就從樓上飛下來迎接，而玉蘭心外出，沒有在樓里。

「哈哈哈，林兄，坐坐坐！」

「林兄，這位是？」

不等林風開口，林夫人道:「你可以稱呼我為林夫人！」

這話，讓人不誤會都不行，偏偏，林風就是不解釋，還一副坦然的樣子，姬無月有點意外，但林風都沒有反應，他也就默認了。

「小弟姬無月，見過嫂夫人！」

「她叫林夫人，不是林夫人！」憋著壞笑，林風大樂。

「阿這？」

心思玲瓏，姬無月頓時炸毛。

「好啊你！」

「哈哈哈，怪我咯？」阻止姬無月的襲擾，林風突然正色。

「今日前來，有事相商，此處可絕對安全？」

讓自己出醜，姬無月對林風恨得牙痒痒，又不得不停手。

「好了，如此，就絕對安全。」他用陰陽之術布下一個雙色結界，等著兩人談話。

「我打算，拉攏一下合谷其他的殘存勢力，反抗鬼門，剿殺六屍老祖！」開門見山，林風拋出自己的打算。

雙目灼灼，姬無月死死盯著林風，好一陣后，又看向林夫人。

「當真？」

「自然！」

深吸一口氣平復心神，姬無月坐回位置。

略微思索后，他疑惑道:「冥土勢大，天定的命數，殺了一個六屍老祖，還有七屍老祖，他不算什麼，冥土，才是大患！」

林風看一眼林夫人，她把六屍老祖的種種惡行說出，加上兩人的猜測，姬無月聽得目瞪口呆。

「你還覺得他無足輕重嗎？」

果然，知道合谷、雲龍洲和中皇洲戰事演變的詳細過程，姬無月再次受到衝擊。

「該死，當初父親就該出手斬了他，他真的該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