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結伴商客

第八十章 結伴商客

黑夜過去,清晨悄悄來臨,天邊剛剛露出魚肚色,清容早已醒過來,洗漱整裝,準備出發了。

她出了驛館,翻身上了自己那匹棗紅色的大馬。此時日頭已經升起,可晨間的風還帶著涼意,吹得人鼻頭髮紅。她眯著眼,望向遠處的草原,這裡是距都城千里的雲州,與雍城的景色大不相同,大片大片的草原映入眼帘,廣闊無垠,出了這座城,便要路過那祁山腳下了…那又是另一番景緻。

望著這片陌生又開闊的景色,她既覺欣喜,可又不免多了幾分不安和擔憂,直到薛常和阿珍打馬轉到了她的面前,看著這幾張熟悉的面孔,她的心才踏實了幾分。

一行人打馬駛出還沒有多久,一個胡人男子便打馬追了過來,高聲喊道:「娘子留步!」

清容回眸,她不曾見過此人,來者身著胡服,捲髮褐眸,輪廓深秀,俊美異常,看著年紀不大,整個人卻透著一股精明的勁。

薛常先認出了昨日那個領隊,他上前與他打了招呼。

清容帶著面紗,只露了一雙眼睛在外,安七郎霎時一頓,隨即回神笑了笑,他上前笑著打招呼道:「某姓安,是昨日商隊的領隊,昨日多謝娘子相助,昨日匆忙,未曾給娘子備下謝禮,今日一早某便趕來,還望娘子笑納。」

說著,就讓人遞上一個沉甸甸的黑盒子,清容彎了彎眼眸,微笑道:「舉手之勞,安郎君不必放在心上,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實在不必如此破費。」

安七郎笑說道:「我看娘子談吐舉止不俗,像是官家娘子,自然是見多識廣,可是看不上這等俗物?」

清容搖頭,道:「安郎君實在太過客氣,都是在外奔波之人,不過見人有難,伸手相助,想結個善緣而已,安郎君不必放在心上。」

安七郎見此只好讓人將東西收了回去,清容又道:「若是有緣,說不定在西州我們還會遇見。」

他眼睛一亮,接過清容的話道:「聽聞娘子此行也是去西州的,正巧是與我們一路,這還有一個月的路要走,不如結伴而行,也好相互照應。」

昨日他自聽說了清容是住在驛站的,便心裡有了盤算,這驛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住的,裡頭的都是有身份的官家人,身份自是不一般。他跟著家裡的長輩來往雍城和西域做生意多年,耳濡目染,也會識人,今日又見清容的舉止氣度都不似普通人,便動了結交的心思,對於他們這些商人來說,若能結識貴人,自是多些發財的門路,有誰不願意呢?

薛常看著他,一時覺得不太對勁,心中不免腹誹道,到底是誰照應誰?可別給他們添亂才是!

誰知清容竟也答應了,那安七郎又借著順路為由,一直跟著清容身邊,就著西州的風土人情,與清容一直說個不停。清容知道這胡商打的什麼算盤,但想到自己也是初到陌生地方,人生地不熟,也想多做些準備,因而也樂意與他同行。

「娘子是初去西州,那定是對西州不甚了解吧,我家世代在西州為商,若是娘子有什麼想知道的,問我便是。」

清容溫顏一笑,「那我便卻之不恭了,我初來此地,又見安郎君漢話說得頗為流利,定是見多識廣了,不知道依安郎君看,這西州,龜茲哪兒更好呢?」

安七郎想了想,說道:「哪兒最好?這卻是不好說,這西域地廣,各有各的特色。」

「哪…是何處漢人最多呢?」

「龜茲胡風最為濃郁,漢人也少些,西州商旅,三教九流之輩最多,魚龍混雜的,這庭州氣候不好,可卻是漢人最多的地方,不知娘子更喜歡何處,只是這幾處地方離得也近,來回最多也不過幾日的腳程,娘子若是得閑,都可去瞧瞧。」

清容笑著點點頭,「原來如此,多謝安郎君。」

兩人順著這個話題聊了起來,清容竟是十分感興趣,問完這又問那,將這風土人情也問了個七七八八。

薛常在後頭將這一幕看在眼裡,這安七郎人能說會道得很,又生得俊美,還時不時地和娘子故意套近乎,而娘子又是這一副和善,笑語晏晏的模樣…他驀地想起昨日去幫忙時,聽到車隊里的人打趣時說的話,一時心中警鈴大作!

從雲城往西行了四百餘里,便到了西北地帶,已經行了快半月的路程。

「娘子,你快看!」阿珍坐在馬車前頭,連忙喚騎著馬的清容,聲音里是藏不住的驚喜。

清容順著阿珍指向的側後方,驀然一愣,一時竟難以形容眼前之景:山脈延綿數百里,層層疊疊,在如此乾淨的藍天之下,映著驕陽的光,壯麗磊落的不像話!她想起藺衢子曾在提起過出遊西域時也曾路過此地,她一時失神,望著遠處,看了好半晌,才道:「原來竟是如此景色!」

安七郎此時也打馬過來,見清容一副失神的模樣,笑道:「這景色如何,娘子在雍城多年,不知可有見過這般景色?」

清容搖頭,她不免感慨道:「不曾,若非我來此一趟,這般壯美之景恐怕我此生都沒有機會得見。」

她一時想起自己非來不可的緣由,不免覺得這世間事真是陰差陽錯,難說的很。她又回眸看去,不知道一年之前,途徑此地的李元敏看到此景會是什麼心情,領兵出征的薛紹又可否因步履匆匆而錯過了這般景緻…

見清容又陷入沉思,安七郎在旁問道:「某多嘴想問一句,娘子獨身去西州,路上又時常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不成?」

清容垂下眸子,苦笑不語。

安七郎見狀便道:「娘子若是覺得為難,不方便說的話便算了。」

「安郎君誤會,我只是不知要從何說起。」不瞞安郎君說,我這回去西州的確是有件要緊的事。拙夫家中從前有個女娘,是故人之子,與夫家有通家之好,只因不滿婚約,竟然私自帶著訂婚的信物偷偷隨著商隊躲到了西州來。為了保全名聲,我們沒有把這事情聲張。說來,她真是糊塗,這就算是我們要幫她退了婚約,也得把這人和信物都找回來才是,安郎君你說是不是?」

安七郎一時吃驚,「那…娘子此行去就是為了把她找回來。」

「是,也不是。拙夫此次因公也來了西州,我受了不奔波,便隨後而行,我想著趁此機會暗地裡將她尋回來,她還年紀小,一時不懂事這才衝動行事,我與拙夫也萬萬不想這事傳出去,壞了她的名聲,讓兩家難做。」清容面露憂色,輕嘆道:「今日也是郎君問起,我又忽然想起了她,又深知安郎君又為人可信,我這才多說了幾句,還望安郎君切莫將此事聲張,傳出什麼謠言來,我在此,先謝過安郎君了。」

安七郎神色凝重,點點頭,正色道:「娘子放心!娘子既然信得過某,那某自然不會多嘴多舌,給娘子和郎君惹來麻煩。這西域一帶我算是熟悉,娘子若是要尋人,或許我倒能幫上忙,我家有位兄長,便是做的販賣女奴的生意,他人脈最廣,認識的人也多,說不定能幫到娘子呢?」

清容微愣,是啊,她怎麼沒想到安這個姓,在西域可是大姓!原本以為他只是尋常的商戶,如今看來倒是身份不一般。「那我先謝過安郎君的好意了,來日說不定真要求安郎君幫忙。我竟不知原來安郎君竟是世代行商之家,難怪安郎君雖年紀輕輕,可是見識多廣。」

安七郎聞言大笑起來,忙擺手道:「娘子客氣,某愧不敢當!」

清容又問:「那不知安郎君又是做什麼生意的?」

「我在西市也開了家鋪子,是專門做珠寶香料的生意。」

清容自然聽說過安家香料鋪、珠寶店鋪,裡頭都是西域來的貨,來往的客人也不乏有身份的貴人,她點點頭,「說來也巧,這西市安家商鋪我與家中妹子從前倒是去過不少次,原來竟是安郎君手下的。那安郎君這回去西州,預備待多久再回雍城呢?」

問起這個,這俊美開朗的胡人男子卻突然臉紅了起來,他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去,「此時也已經八九月,到了西州也大概是冬日,要到明年開春吧…在西州把婚事辦了。」

清容聞言一愣,隨即笑了起來,真心實意祝賀道:「那我可先要恭喜安郎君了!說來這倒真是巧,我家妹子也是今年的婚事,也是剛新婚不久呢,既然安郎君是做珠寶香料生意的,不知可有什麼好貨可推薦一番,我想挑選一些,好送回家中給我家妹子。」

安七郎笑了起來:「這個好說,等到了西州之後,某定親自挑了送過去給娘子過目,不多時,等明年開春之後,某還要再領隊回雍城的,到時候某可以專程替娘子跑上一趟,親自將東西送到貴府。娘子不知,我家生意卻不只在珠寶香料上,這布帛衣錦、金銀器具也都有,種類甚多,娘子若感興趣,都可挑上一挑。」

這一言一語的,兩人倒是很快熟絡了起來,安七郎不知從那弄來了幾套西域的衣裙,贈給清容,莫說清容,便是雲娘、頌月幾個貼身跟著娘子的,也都是人手一套,哄得阿珍是眉看眼笑的,明裡暗裡更是也說了不少誇讚安郎君的話來。

……

薛常卻是對這收買人心的小把戲很是不屑,他對這安七郎的偏見又更加深了些,多時候都是對安七郎愛搭不理的。安七郎自然也察覺到了他的敵意,但卻根本沒放在心上,畢竟清容與他安家說不定在西州要時常幫忙往來的,他只要顧著清容態度的就好。

薛常看著前頭喜不自勝的阿珍,不經意的打馬而過,說道:「幾套衣裙首飾就把人給收買了。」

阿珍尖牙利嘴,當即便駁了回去,「哼!你這人說話真是難聽。」就和你家那位郎君是一個模子里出來的一般,阿珍不由腹誹道,「那是人家安郎君有心,出手大方,你這無禮之人懂什麼?」

薛常聞言被嗆,他扭過頭,哼了一聲,心裡暗自嘀咕,他才不和這女娘一般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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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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