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北風吹雁雪紛紛 第七十一章 神衣門主

第四卷 北風吹雁雪紛紛 第七十一章 神衣門主

一輪紅日噴薄而出,黎明前的灰暗,一下子就變成朝霞滿天。

幾天來,楚流風徹夜難眠。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他的心裡,一直在重複著這句詩。

壯志未酬,是每一個有著家國天下情懷的英雄之悲歌!

楚流風不畏生死,這樣窩囊的被人關在了鐵籠子裡面,還不如殺了他。

山下的炮聲驚天動地的響了起來,煙塵遮蔽了美麗的朝霞,大戰開始了嗎?

一定是金主努爾哈赤的十萬鐵騎到了,金人重兵圍城,寧遠還守得住嗎?

楚流風越想越是急躁,情急之下,揮掌向幾乎手腕粗細的鐵網擊去,天罡地網在大力作用之下,只是晃了一晃,沒有一絲變形,鐵網外面的大樹,卻都被楚流風的內力震斷了。

左乾坤看到外面的大樹斷了,樹下的泥土也飛濺起來,心裡不禁一動。

「我倆試試挖通地道,看能不能從下面出去。」

楚流風從鐵網之外抓來幾根樹枝,二人用力挖了下去。

一會功夫就挖了兩三尺深,又挖了半尺,再也挖不下去了,左乾坤指著泥土裡面黑黝黝的鐵網道:

「下面也是,都是和外面連在一起的,難怪老巫師說他的是天罡地網,看來我們是難出此網了。」

楚流風心灰意冷,坐在了地上。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山下的炮火聲,在午後開始就稀稀落落的很少了,二人心裡才略有安慰。

這時,空中一陣鳥鳴之聲響了起來,一隻金色的大鳥盤旋在半空,金色大鳥背上,好像還坐著一個人,在向下面尋找什麼。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金嬌!龍金嬌!」

左乾坤已經跳了起來,大聲喊著。

「這是庫倫哥,陽門主的金雕在找我們,一定是陽門主到了寧遠,我們有救了。」

左乾坤又是抓著楚流風的手,高興的說著。

金雕已經發現了二人,俯衝著飛向了地面。

「這是門主帶來的流星劍,門主說了,以流風公子的內力加上這流星劍,一定能破了這天罡地網的。」

龍金嬌和金雕站在鐵網外面,從鐵網縫隙遞過來一把短劍。

楚流風接過流星劍,短劍很短,卻很沉重。

左乾坤笑道:「這是陽門主的寶物之一流星劍,用的是昆崙山中的萬年玄鐵打造而成,可以說是世上最鋒利的器物,你快試一試。」

楚流風運足十成真力,舉起流星劍向天罡地網上揮去,一陣清脆的咔嚓聲音響過,幾乎碗口粗細的天罡地網被割開了。

金雕跳了過來,興奮地用嘴巴叼著楚流風二人的衣角,甚是親昵。

「我和陽門主前天到了寧遠城,昨夜陽門主夜探金人大營,知道你們被薩滿教的老巫師困住了,我和金雕已找了一天,好在是找到你們了。

這會陽門主還在金人大營呢,他是去和金主努爾哈赤談判了。」

楚流風心下大驚,努爾哈赤大軍果然是到了,完顏洪金一定在軍中,神衣門主陽崑崙竟然一個人深入虎穴之中,這是何等氣魄!何等自信!

「金嬌,你和庫倫哥藏在半山等著接應,我和流風公子去金人大營,接應一下陽門主就來會合。」

左乾坤這時說到。

「我來之前,陽門主就交代了要是找到你們,就讓我們快回寧遠城,不讓你們再去犯險,金人不會把他怎麼樣,即使金人翻臉,陽門主自有脫身之法。」

還沒等龍金嬌說完,左乾坤和楚流風已經再十幾丈開外了。

「不管這麼多了,你先守在這裡。」

——————

趁著夜色,楚流風左乾坤摸進了金兵大營,夜幕中的營帳橫豎排成幾列,一眼看不到盡頭,營帳中間的路上,每隔一會就有夜巡的騎兵跑過。

二人在暗處尋了很久,也沒找到努爾哈赤的大帳,所有的營帳幾乎熄了燈,軍兵們應該都睡了。

左乾坤尋思抓個金兵問一下,又怕打草驚蛇索性作罷,這時楚流風看到半里之外好像有些燈火,二人縱身向燈火之處奔去。

到了近前才看到。

一座搭建起來的高台,高台上面三座帳篷,兩邊靠後是小一些的帳篷,居中一座帳篷極其碩大,大帳內燈火通明,不時傳來陣陣的語聲。

高台四周和帳篷外面俱是身材彪悍的金兵,楚流風知道這一定是努爾哈赤的中軍大帳了,陽門主應該就在這裡了。

二人繞到了後面,先上了大帳旁邊的一個帳篷頂端,趁著大帳周圍的金兵背過身去看別處的功夫,二人躍上了中間一個支撐帳篷的巨桿之上,楚流風知道大帳內有完顏洪金等絕頂高人,小心翼翼不敢造次,俯身透過帳篷頂端的通氣孔向內看去。

中軍大帳內擺放著四張桌子,每張桌子都是熱氣騰騰的烤全羊,烤乳豬,蔥燒海參,清燉燕窩等幾樣關外菜品。

居中而坐的,正是在盛京皇宮見過的金主老汗王努爾哈赤,努爾哈赤後面站著鐵木辛克和黑水老怪索無常,這會努爾哈赤神情專註,正在聽著帳內的人說話。

努爾哈赤左邊坐著的卻是金清幫主完顏洪金,對面還有兩張桌子,一張桌子是長白真人的師弟烏蘇海,烏蘇海身後站著武當劍客卓清流,大帳內沒有看到薩滿教老巫師薩獨異。

正對著努爾哈赤的一張桌子,端坐一人,身如山嶽,一襲白衣,面帶寒霜,目光如電的五十歲左右長者,相貌看起來和陽西真卓瑪央金很是相像。

楚流風知道,這一定就是名震天下的神衣門主陽崑崙了。

這時,努爾哈赤舉起酒杯道:

「雖然兩國兵戈相見,但陽宗師遠來是客,我在關外多年,也是久聞陽先生大名,雖未謀面,卻是神交已久,我們再干一杯。」

對面的陽崑崙神情淡然,舉杯一飲而盡。

「剛才陽宗師所言有些道理,畢竟人各為其主嗎,我縱馬關外這些年來,和你們大明也是有著數不清的恩怨情仇,從李成梁到李如松,再到孫承宗和現在對面寧遠城的袁崇煥,有的我們原來是朋友,後來又成了敵人,有的原來是敵人,現在卻成為了朋友。

可見啊,人生變數太大,有時我都感到難以理解,這往下走,說不上哪天,陽宗師又會成為我的朋友呢。」

努爾哈赤說完,看了看陽崑崙和完顏洪金,縱聲大笑。

眾人都是盯著陽崑崙,看他有何反應。

陽崑崙面無表情,淡淡回道:

「不是人生變數太大,是你老汗王利欲熏心,內心膨脹的越來越厲害了,才至於今天的提兵十幾萬,打到寧遠城。

人啊,忘本才是最可怕的。

至於我陽崑崙個人,永遠也不可能成為你的朋友。

你們忘恩負義,搶佔我大明遼東土地,殺死我大明幾十萬將士,致使遼東遼西無數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你只能是我陽崑崙永遠的敵人。」

陽崑崙說罷,手上酒杯已經稀碎。

完顏洪金站起身來就要發作,努爾哈赤擺了擺手,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半天才說到:

「陽宗師一片丹心,我很是欣賞,但是自古以來朝代更迭,有德者居之,像你們漢人中的才子范文程,不是早就歸順與我了嗎,范文程還是北宋明相范仲淹的十七世孫。

在座的武當劍客卓清流,這樣的英傑也很早就歸順我們了,直至全天下歸順,我可以想象到那一天的。」

陽崑崙聞言喝道:「貪生怕死,賣國求榮之輩,祖宗的臉都被他們這些軟骨頭丟光了。」

說完手上筷子先後激射而出,徑直飛向了站在烏蘇海身後的卓清流。

陽崑崙痛恨卓清流賣國求榮,怕完顏洪金或烏蘇海出手解救卓清流,所以先後向卓清流射出兩根筷子。

果不其然,第一根筷子剛剛飛出,完顏洪金手上的酒杯就已經到了第一根筷子的前面,筷子之勢不減,竟然直透酒杯變了一點方向,插在了帳篷的橫樑上。

這時陽崑崙發出的第二根筷子也到了卓清流胸前。

卓清流大駭,急忙側身想避開筷子,無奈陽崑崙這一根筷子的勁力比第一根筷子還強勁,筷子已經插到了卓清流的左胸,忽然一股大力自下而上,擊到了筷子。

筷子力道弱了一些,偏出心臟從左胸外側進入了卓清流身體,卓清流大叫一聲倒了下去。

不是烏蘇海出手,幫卓清流緩衝了第二根筷子大部分力道,卓清流此時應該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完顏洪金看在眼裡,知道陽崑崙的功力不在神州三奇之下,心道神衣門主已是盛名之下的大明第一高手了。

看到自己話還沒說完,陽崑崙就在自己面前出手傷人,努爾哈赤臉上無光,不禁氣道:

「虧你為一代宗師,也是氣量小的很啊。」

這時,完顏洪金左右兩手上揚,分別擊向了帳篷上空,正是桌子上用來切肉的刀叉,刀叉穿破帳篷,直向巨桿上的楚流風和左乾坤襲來。

看到刀勢極其迅猛,楚流風急忙運足真力縱身越下,饒是楚流風反應快,還是被完顏洪金的刀割開衣服,刮破了左臂。

那邊的左乾坤就慘了很多,叉子從他的小腿後面穿過,一大塊肉飛濺出去,腿上血肉模糊,幾乎傷到了骨頭,人從巨桿上穿破帳篷,直接掉到了大帳之內。

這時候完顏洪金才端起酒杯,和努爾哈赤笑道:「家主不要氣惱,來而不往非禮也。」

努爾哈赤這才轉怒為喜,哈哈大笑。

陽崑崙拉過左乾坤坐在了身旁,遞過來了幾片布條,左乾坤纏住了傷口,低頭不語。

看到只有左乾坤一人掉進了大帳,完顏洪金向帳篷外喝道:「還有一個小賊在哪裡,請你出來。」

這時,楚流風已經推開了大帳的帘子,昂然而入。

楚流風先走到了陽崑崙面前深施一禮道:

「楚流風見過陽宗師,陽宗師獨入虎穴,豪氣衝天,後輩們當一如既往,以陽宗師為楷模,為國盡忠,死而後已。」

陽崑崙微微欠了欠身,滿含笑意看了看楚流風說到:

「看來你的內傷已經痊癒了,卓瑪還惦記著你的傷呢」。

楚流風又鞠躬道:「謝謝前輩和卓瑪妹子挂念。」

和陽崑崙寒暄過後,楚流風轉身來到努爾哈赤面前。

「老汗王別來無恙啊,楚流風這廂有禮了,您花甲之年帶兵親赴寧遠,戰場上刀劍不長眼睛,還請您多加小心才是。」

努爾哈赤氣的站起身來,摔碎了手上的酒杯喝道:

「小子無禮,小子無禮。」

旁邊的烏蘇海再也忍不住了,起身運功向楚流風擊去,楚流風也沒轉身,左手推過去,烏蘇海在楚流風的神力之下,晃了兩晃,面色一變只好坐了下去。

楚流風這才轉身向陽崑崙那邊而去,完顏洪金看楚流風狂妄無禮,進了大帳大出風頭,等楚流風到了面前左手發出十成真力,一股氣牆隔在了自己和陽崑崙中間,楚流風抬起了腳,再也走不出來第二步。

陽崑崙看楚流風站在那裡不動,知道是完顏洪金的原因,拉起來左乾坤說到: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們走吧。」

陽崑崙說完,人往外面走,右手十成的內力擊向了完顏洪金,完顏洪金知道厲害,急忙撤了那道氣牆,接了陽崑崙這一掌。

二人俱是海內頂尖角色,功力相近,內力一相接就都撤了回去。

努爾哈赤臉色有些難看,一言不發,中軍大帳內的眾人都在看著完顏洪金,完顏洪金這時起身說到:

「陽宗師好走,你的女兒和我的兒子最近一直在一起,還請你留心一些。」

陽崑崙微微一怔:「年輕人自有他們年輕人的想法,你的公子也請你多多加強管教,沒事少到關內來。」

說完陽崑崙又是吟唱道:

「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陽崑崙以宋代愛國詩人陸遊的一首詩,算作是和努爾哈赤完顏洪金的告白。

詩中所寫,正是幾百年前宋人收復金兵侵佔北方中原的激昂決心。

努爾哈赤等人聽了,內心卻也是別樣滋味。

——————

看到完顏洪金和金兵沒有追來,楚流風有些納悶。

「努爾哈赤一代人傑,精明睿智,對人以攻心為上,用人也是人盡其才,此人如果不是已年邁,有可能會更有作為的。

他的兒孫也是驍勇善戰,精明果斷,大明王朝現在的朱家子孫,真是難以和愛新覺羅家族匹敵了,這是定數還是天意呢!」

陽崑崙這時說到。

三人沿著山坡邊上的密林向寧遠城縱去,陽崑崙幾次發出低沉的嘯聲,也沒看見龍金嬌和金雕回應。

想到在努爾哈赤大帳沒有看到薩滿教巫師薩獨異,楚流風心裡掠過了一絲不安。

這時一陣鳥叫的哀鳴聲傳了過來,左乾坤急道:

「是庫倫哥的叫聲,不過聽聲音好像似乎是受了傷。」

金雕庫倫哥,晃晃悠悠的從夜空跌下來了,左乾坤搶上去扶著起金雕。

金雕有半個翅膀都是血,另外一個翅膀還穿了兩個血洞,眼神凄慘的看著陽崑崙,嘴裡銜著一塊衣襟,還是一邊叫著,一邊用頭指向山頂。

陽崑崙人已經不見了。

等楚流風和左乾坤趕上來,陽崑崙站在薩獨異的天罡地網外面,一動不動。

楚流風心裡極是難受,鐵網上一堆龍金嬌的衣物。

這時,陽崑崙摘下了幾個松枝,走到山崖邊扔了下去。

「金嬌,是我們大意了,薩獨異老巫師,你等著。」

陽崑崙說完,一掌擊出,幾丈遠的松樹倒下了一片。

「你們早些回寧遠城助戰,我還要去尋小女,前些時日她從京師趕過來,說是給你送禦寒的冬衣,人卻失蹤了。」

看著陽崑崙疲憊不堪的眼神,楚流風人幾乎站立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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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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