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那熟悉的幻覺
熾熱的火焰之後，燈火通明的宴會驟然出現在弗朗緊閉的雙眼前，無數看不清面部，只能看見長著饕餮大嘴的賓客穿梭在放滿了食物的高桌之間，賓客間無人交談，更無人舉杯痛飲，整個富麗堂皇的宴會大廳之內，只能聽見咀嚼之聲。
接下來，應該就是那個傢伙了吧……
宴會大廳的盡頭，是一面古意盎然的屏風，突然間！
一根沾滿粘液的觸鬚緩緩自屏風之後繞出，如同一條狩獵的蟒蛇一般，緩緩地接近著一位屏風大口吞咽食物的賓客。
詭異的是，直到觸手緩緩纏繞到賓客腰間之時，那個可憐鬼仍然毫不察覺，或者說，早已察覺但從不反抗，似乎面前的食物是什麼美味珍饈，是世間少有的稀世美味！
直到被拖拽著回到屏風后，那位賓客仍然在不住地咀嚼著嘴裡的食物殘渣。
當那首由不同的咀嚼聲所組成的聖歌響起時，弗朗知道，自己該醒了……
時至今日，他已然在學校的甲胄駕駛課中進行了十三次意識同步，與別人各種意象不明的幻覺不同，他的同步幻覺總是高度相似，就像是一幕幕的動畫一般，富有邏輯性和連續性。
並且……
至關重要的……
這場幻覺，太過真實了……
弗朗甚至可以感受到從某處角落裡所傳來的深深的惡意！
再次睜開眼時，過高的視野讓弗朗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踉蹌幾下，便跌倒在地……
「意識同步率76%，已經超過精英騎士的水準了。果然，妖邪在甲胄駕駛方面有著正常人無法比擬的天賦。」
「身體各項狀態正常……」
「喂喂喂，弗朗，能聽見我說話嗎？」耳邊傳來薩托的聲音，弗朗下意識地開口，卻發現自己所發出的不再是自己的聲音，而是一種夾雜著金屬電流聲的陌生合成音。
「可以……我這是……」
「現在感覺如何？能站起來嗎？」
薩托並沒有回答弗朗的問題，只是自顧自地提問著。
弗朗以手撐地，隨著魔晶引擎的轟鳴，巨大而又猙獰的狂宴緩緩站直了自己的身子。
「這是狂宴？我試駕成功了？」
弗朗的神情不復平靜，他將暗紅色的類人巨手抬到胸前，連續合握幾次，感受著機體里澎湃的力量感。
「和你之前所駕駛的甲胄感覺不太一樣？」耳麥中傳來莫西索的聲音，「小鬼，你要知道現在著裝的可是精密齒輪耗時將近十五年所研發出的特殊甲胄，你不會以為真正的甲胄都是學校里供你們玩耍的那些老古董吧？」
「現在，收起你無用的廢話，向前走幾步！」
莫西索譏諷的聲音再次傳來。
弗朗點點頭，但他忘了，此時的他正身處狂宴之中！那長著交錯獠牙的狂宴，隨著他意識的波動，狂宴竟然如同他的身體一般，響應了弗朗意識的波動，緩緩地將它那暗紅色猙獰的頭顱上下而有規律的點動！
這是一種如臂揮指的感覺，就好像狂宴自始至終，都是自己的身體，那猙獰而又可怖的甲胄在弗朗手中，是那麼的溫順，就像是雜誌上所提到的，認了主的獒犬一般！
魔晶引擎迅速轉動，澎湃的動力傳入狂宴身軀的各個部位！無數細密的蒸汽自狂宴暗紅色的表面蒸騰而出。
就在白霧蔓延之際！狂宴破霧而出！
踉蹌的幾步過後，那個永遠平靜的男孩似乎是適應了這具溫順的甲胄，開始邁開類人的雙腿，急速奔襲在燈火通明的洞窟之中！
「對！就是這樣！快些！再快些！」
莫西索的聲音中帶著一些癲狂的情緒，弗朗並不是很理解這種情況的出現，但他仍然選擇按照莫西索的要求去做。
魔晶引擎，全功率運轉！
剎那間，無數白霧自狂宴的表皮噴涌而出，但這次，那濃厚的白霧無法掩蓋那具猙獰的狂獸！
暗紅色的甲胄不斷加速，身後所跟隨著，一串漸漸消散的白霧。
此時的狂宴已然如同一頭兇猛惡極的發狂野獸，盡情宣洩著自己的力量與速度！
「我給你解鎖武器模組，等會會有三架齒輪控制的熾天使三代制式甲胄，拆了它們，這就是你今天最後的試駕任務。」
耳中莫西索的聲音被摩根的怒吼聲打斷！
「莫西索你瘋了！他只是個孩子！」
莫西索全然不顧摩根的怒吼聲，「安心！我的朋友！如果不能讓一個幼稚的孩童擊敗三具帝國主流甲胄，那麼這具甲胄又豈敢去屠滅神明？」
隨著莫西索的指令下達，一個蝕刻著三枚齒輪的武器箱緩緩升起，弗朗操控著狂宴緩緩走過去，在武器箱前猶豫了會，最終還是放棄了靈巧的短匕，轉而拿起了實戰中並不是很常用的雙手巨劍。
隨著岩壁的逐漸開合，三具甲胄被機械臂緩緩放入洞窟離弗朗較遠的一側。
熾天使三代甲胄，採用的模塊化設計，雖然在帝國戰爭史中，這一代甲胄的力量速度續航都不在第一梯隊之中，但……
這是適應性最強的甲胄，模塊化的設計讓他可以在簡單更換部分組件之後，迅速適應各種類型的戰場，這也是帝國軍逐漸將其作為主流甲胄的首要原因。
而弗朗所面對的這三具甲胄，厚度適中的裝甲，單手雙刃劍，肩甲處所附帶的微型火箭彈以及電漿彈，雖然沒有標誌性的魔能衝鋒槍，但這些特徵已經足以表明，這是三具側重突擊類的熾天使！
「您好，弗朗先生，我將於三秒倒計時之後，開始控制甲胄。」
齒輪的機械音響徹整個洞窟。
「三！」
魔晶引擎全功率運轉，狂宴拖著巨劍開始全力奔襲，無數火花自劍尖與地面的摩擦聲中燦爛迸發！
「二！」
全功率運轉下的引擎讓狂宴在短時間內具備了驚人的速度，不過區區百米的距離，眨眼便至！！
「一！」
隨著最後一聲倒計時的響起，已經衝鋒蓄勢完畢的狂宴高高躍起，巨大而有力的雙手握緊巨劍狠狠劈下！
如同獅子怒吼，撲向獵物！
總是齒輪控制著熾天使再怎麼躲閃，最中心的那一具仍然被這蓄謀已久的下劈劈中胸口，巨大的衝擊力甚至讓這具熾天使的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火花閃動之間，似乎就要癱倒在地，再起不能！
如若只是與一具熾天使爭鬥，那麼此時勝負已定！
可惜……
「轟！」
隨著齒輪的操控，在狂宴攻擊成功的一瞬間，兩把細小而又堅固的雙刃單手劍就分別斬在了狂宴的腰腹兩側，就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狂宴被擊飛，甚至手中的雙手劍也脫手，重重地落在了一旁的空地上，發出巨大的碰撞聲。
被齒輪所操控的熾天使可不會錯過這麼優異的戰機，伴隨著魔晶引擎的轟鳴聲，兩具熾天使拎著單手劍已然殺來！
剛剛起身的弗朗無法躲閃，只能勉強以雙手護住甲胄的頭顱。
隨著利刃的斬落，狂宴暗紅色的表皮被斬開，暗青色的不明液體開始流動，但熾天使們可並沒有猶豫。
僅僅是一個轉身，利刃再次斬下，這次的目標，是狂宴毫無防禦手段的背後！
「警告！意識同步跌落至43%，仍然在向下跌落，有斷開連接的風險！」
「血壓升高！心臟跳動速度接近危險值！請求暫停實驗！」
莫西索看著下方苦苦堅持的暗紅色甲胄，譏諷中又帶著幾分不甘心，「就只是如此嗎？」
「我不同意！」
年輕但又毫無朝氣的聲音突然響起，聲音很平靜，似乎並沒有因為眼下槽糕透頂的情況有所擔憂，亦或者害怕。
「我還可以堅持。」
「弗朗，再堅持下去，你要麼瘋要麼死！這時候不要耍小孩子脾氣！」摩根一把抓過莫西索領口的對講裝置，眼神一刻也不眨的看著下方的戰局。
作為一名服役多年的老騎士，他可比這些只會研究的書獃子們更了解甲胄戰鬥的風險了。此時的弗朗已經徹徹底底的落入了下風，如果沒有奇迹的出現，那麼狂宴被擊潰只是時間問題！
即便狂宴的性能再如何優異，可說到底，弗朗也只是一個僅僅只進行了幾次甲胄駕駛課程的普通的大一學生啊！
至於奇迹……
奇迹真的會眷顧妖邪嗎？
「謝謝您的好意，但是……奧林的冬天太冷了。我有必須堅持的……」
少年平靜的聲音終究還是漸漸變輕，直到消失不見，但直到最後一刻，他仍然倔強地想要為自己和朋友們謀取一個可以避過寒冬的小窩，哪怕賭上自己的一切。
「意識同步率跌落至13%，意識連接斷開。」
「血壓持續升高，心跳仍然在加快！沒救了……」
狂宴護著頭顱的手無力的垂下，在兩具熾天使狂風驟雨般的急促攻擊中，狂宴終究還是沒有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