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殺生石

廖華容來不及反應，便被一股力量撲倒在地。雙手被鉗制的瞬間，夾雜着血腥氣息的森然白牙已經來到了自己脖頸處的動脈附近。

「……怎麼樣，是不是以為自己要死了？」

就在他繃緊了肌肉準備奮力反抗之際，李泰緣戲謔的聲音驟然從耳邊傳了過來。

廖華容頓時一怔，力氣頓時卸了下來。儘管還是剛剛那副不人不鬼的恐怖樣子，可李泰緣的意識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

他將廖華容從地上拉了起來，指著自己的臉好奇道：「為什麼這個眼神看我，我現在很可怕嗎？」

「廢話。你自己照照鏡子就知道了。」

廖華容鬆了口氣，無心計較對方剛剛幼稚的恐嚇。

他的目光在李泰緣身上打量了一番，將信將疑的詢問道：「現在感覺如何？」

「還不錯，我的肉體好像跟這幅面具十分契合。」

李泰緣展開手，滿意的看了看自己全身，隨後又在臉上摸了幾下。如今面具已經完全融進了自己的血肉，這樣的綁定方式對李泰緣來說倒是方便了許多。

在與詛咒之物融合之際，李泰緣的腦海中也出現了關於它的全部信息：正如自己一開始推測的那樣，這幅充滿邪氣的面具並非傳統意義上的稻荷神。

它的原材料十分特殊，來源於傳說中大名鼎鼎的詛咒之石，殺生石。

相傳平安時代末期，九尾妖狐玉藻前禍亂世間。由武士三浦介義明率領的討伐大軍以二十萬人為祭品，所有降魔者耗盡畢身修為，發動了鑒真大師的法箭，這才將其射殺。

但九尾狐的野心和執念並沒有消失，強烈的怨恨使玉藻前的元神化成了一塊七尺四方、高四尺余的殺生石，駐留在了那須野。

周圍的村民對其充滿了恐懼，期間多次請高僧為其鎮魂，但都為其所害。

直到兩百年後出現了一個叫玄翁的高僧，以金剛槌破壞了殺生石，殺生石的碎片散落到全國各地，這才徹底消滅了九尾狐封存在石中的怨靈。

結合之前調查到的新聞線索以及在校長辦公室找到的符篆，李泰緣推測，在神月小學頻繁發生鬧鬼現象后，校長瀧澤秀男也遭遇了詛咒纏身。

為了保命，他特意尋來了這幅以殺生石碎片為原料所打造的面具，試圖以此對抗索命惡靈。

可他最終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詛咒的力量。

龍澤秀男死後，這幅面具也在怨氣的浸染下變成了一件詛咒之物；機緣巧合之下，又落在了中村武的手裏。

「你說得很多，不管是瀧澤秀男也好，中村武也罷，殺生石在普通人手裏根本發揮不出最佳效力。詛咒之物其實更適合像我們這樣的特殊體質使用。」

李泰緣說着，轉身來到了那個裝着南朝芽屍體的編織袋前。

廖華容彎下腰，檢查了一下那具骸骨的情況。

「屍體左側第五根肋骨下方有陳舊的划痕，似乎是狹長刀具所致。雖然內臟早已腐化消失，但是從位置上來看，這一刀刺在了心臟上，是南朝芽死亡的致命傷。」廖華容分析道。

「可以啊，很專業。」李泰緣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他打量著屍體，繼續補充道：「你看，除了致命傷外，南朝芽在死後，屍體還遭遇到數次毆打、凌虐。可這些傷痕裂口無一例外，都是從左上方斜著向下造成的。」

李泰緣話音剛落，廖華容似乎想到了什麼。

二人不約而同地將背包里的殘骸拿了出來，四塊碎屍拼在一起，通過斷口的橫截面對比，他們發現，殺死美咲麻衣和南朝芽的，竟然是兩個人。

「南朝芽不是宅間御殺的，分屍美咲麻衣的時候，他用的是右手；可殺害南朝芽的卻是個左撇子。」李泰緣頓了頓，摩挲著下巴道：

「在此之前，我跟相田佳奈曾經去過瀧澤秀男的辦公室。通過他屋內的陳設以及辦公桌上文件的擺放位置來看，瀧澤秀男也不是真正的兇手。之前它的鬼魂在倉庫里追殺我的時候，我也親眼看到，它是用右手拿着武器的。原來從一開始，我們就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

此刻在李泰緣的眼中，南朝芽那早已腐朽的骸骨表面正被一股淡淡的灰色霧氣所環繞。

南朝芽雖已慘死，可她的遺體所散發出的殘念與籠罩着神月小學的力量並不相同。

南朝芽並不是詛咒的源頭，實際上，佳奈之前的猜想完全是錯誤的。

這個女孩只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倘若橫死之人都能化為厲鬼復仇，那世界恐怕早就徹底亂套了。

除非有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以及其他因素加持，比如之前自己遇到的紅白撞煞、玉河村產難鬼；否則，光是南朝芽一個人的恨意，還不足以形成如此強大的詛咒、製造出多個混亂的平行時空。

唯一能解釋這種現象的原因只有一個。

「呵呵。老廖，看來我這趟救你，還算是歪打正著了。」李泰緣的嘴角微微上揚。

他回頭望向廖華容，後者似乎也明白了李泰緣的意思，沉聲道：「嗯，組織應該也沒想到，神月小學竟然會是一處虛無之地。」

「果然啊，海外情報網還是差點兒意思。」李泰緣聳肩。

當初組織只調查了相田家的兇殺案，卻並沒有追本溯源發掘其背後的真相。

在行動開始之前，李泰緣和楚翊曾驅車前往了宅間御生前居住過的公寓，又分頭走訪了附近的鄰里以及他生前的摯友。

無一例外，這些人對犯下兇案之前的宅間御有着極高的評價。

在神月小學任教期間，宅間御會將一些孩子帶回家進行課業輔導，等他們的家長下班，再從自己家中將孩子接走。

宅間夫婦為人和善、還十分有愛心。夫妻倆不僅有着堅定的佛教信仰，還長期堅持參加公益活動。

為了回饋社會，他們更是將收入的絕大部分都捐了出去。因此夫妻二人雖然收入不菲，但生活得卻十分簡樸。

關於這些信息，在李泰緣之前的夢境中都得到了驗證：宅間夫婦都是虔誠的佛教教徒，家中有焚香的習慣，而唐卡以及神像更是隨處可見。

至於南朝芽以及美咲麻衣，則都是經常去宅間家補課的孩子。

周圍的鄰居都證明過，經常在傍晚看到豪車停在公寓附近。家長們在接孩子回家時，總是會向宅間夫婦表示感謝。

如果沒有黑太歲的影響，宅間御不會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變成喪心病狂的殺人犯。

如果真的是宅間殺死了南朝芽，當年的警方不可能輕易排除宅間的嫌疑；而組織建立在海外的情報部門也不會完全查不出關於黑太歲的蛛絲馬跡。

直覺告訴李泰緣，南朝芽的死是引發後續一系列悲劇的導火索。如果能順藤摸瓜查下去，或許就能知道黑太歲的源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