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荏苒時光

第四章 荏苒時光

「所以,這就是你當年經歷的故事?」

「警方真的在工地里發現了你母親的屍體?」

浙城大學學生宿舍,室友楊俊反著坐在椅子上,雙臂撐著椅背,手邊放着一瓶可樂,聽得十分認真。

程寂點了點頭,長嘆一口氣,說完這段故事至少花了他半個小時。

自那段經歷后,已經過去兩年了,但每當回憶起來,所有的細節依舊十分清晰。

就像是感受過生死劫難的人一樣,哪怕十年、二十年,不論是觸景生情還是有意去回想,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其實,若不是楊俊今天非纏着他講出車禍后發生的事,程寂本不想提起這些聽起來匪夷所思的東西。

這裏邊有太多不符合常理的設定了。

起初,他以為楊俊很快就會嗤笑着走開,像是之前的人一樣,暗罵他厚臉皮、消費死人給自己裝b。

哪曾想,楊俊這人完全就是個懸疑文愛好者,當着程寂的面,啵地一聲開了可樂,一邊聽一邊大口喝着,就跟古時酒肆那幫老油子一邊聽着說書人講故事一邊磕花生似的。

整個宿舍也只有他這樣沒心沒肺了......

程寂無奈地搖了搖頭,收攏心情看向周遭。

寢室里一共五張床鋪,此時空了三張。

其他的室友早就出門實習了,甚至搬到了外邊,所以平時只有程寂和楊俊常年呆在宿舍里。

一個是為了補大二時落下的課,一個則單純為了玩,順便主打一個陪伴。

想到此,程寂不禁有些感慨時光飛逝,一個相處幾年的團體就這樣各奔東西。

可回過頭來細想,回到校園一年多了,除了參加了幾次市級的大賽,也沒有更多讓自己印象深刻的記憶,既沒錢旅遊,也沒心思戀愛,寡淡如水,惹人心傷。

自母親出事後,程寂的事就引來了學校乃至社會的資助,他可以暫時不用為學費發愁,但這不是他利用外人的好心大肆花銷的借口,於是,很多大學生該有的生活,他依舊沒有體驗過。

他在閑暇時還會繼續打工,貼補著額外的吃穿用度。

一切都很平凡順暢。

一切......都很平靜。

在程寂獨自感傷之餘,楊俊則是另一個畫風,他皺着眉頭思索良久,開口點評道:

「雖然你說得聲情並茂,不過我還是覺得內容有點假,不可能有這種扮演者的存在,不然新聞媒體早就爆出來了。」他把可樂一飲而盡,用投籃的動作把瓶子扔向垃圾桶,咚,掉在了瓷磚上,聽取哀嚎一片。

「愛信不信。」程寂被打斷了情緒,於是重新回歸淡漠的態度,低着頭自顧自地翻書。

說了這麼久的老故事,他的嘴巴早已發乾,為了下午的行程,此刻的他不會騰出更多的心情去和楊俊battle嘴皮子。

「哎呀,主要你這確實扯,雖然工地打生樁的事是真的,也見報了,但你講的跟聊齋似的,所謂扮演者就跟畫皮一樣!」見程寂有些小脾氣,楊俊一邊撅著嘴吐槽,一邊頹喪地跑到垃圾桶邊撿回瓶子,「尤其是跟無限流小說一樣的設定,若真是這樣,建議你趕快代表龍國出戰,我在全球直播上給你打賞,沖個榜一嗷。」

話畢,楊俊被程寂白了一眼。

許是覺得自己玩笑說得過分了些,楊俊訕訕地閉上了嘴,支吾片刻,不多的情商這才上線:「那個,對了,今天晚飯我給你帶吧,反正我下午不想看書。啊,放心,我不收你錢,但僅限十元以內的啊,我還得留點錢上網去呢。」

又上網......

「不怕掛科嗎?」程寂用筆在教材上劃出重點,他之前給楊俊準備的複習教材都堆在桌上積灰了都沒被翻開過。

「不怕!我掛的科已經能和通過的科目齊平了,擺爛吧,反正教導員非常重視畢業率,到時候他自己會想辦法拉我補考,讓我壓線過。」楊俊甩了甩手,用蹩腳的粵語講了句:洒洒水啦。

程寂無奈地搖了搖頭,知道勸阻再多也沒有用,就楊俊那死犟的性子,完全就是白費口舌。

「不用幫我帶了,我要出去一趟。」程寂拒絕了楊俊的好意。

「又要出校嗎?」

「嗯。」

「你怎麼隔三岔五就要出校?每次還要帶回來各式各樣的本子,陌生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來,有時候還是我幫你接的呢!」楊俊幽怨地說道,像極了獨守空閨的女子。

「別問那麼多,私事。」程寂停下筆,認真地盯着楊俊。

他不可能對外人告知:哪怕事發兩年後,自己還在查當年的案子。

沒錯,他不完全只專攻於學業,而是在現有的宣判結果上進一步追溯「7.9工地打生樁案」。

一切都還沒有落幕,在入刑的人員名單里,根本就沒有姓應的人,照道理,他才是這件案子的主謀。

程寂不由得想到了那張紙條,這個應老闆至今連正臉都沒有出現過,無比地神秘。

難道讓他金蟬脫殼逃跑了嗎?

程寂曾實名提供過線索,但無不石沉大海,光一張紙,一個姓氏,實在是太難了。

後來,等到當年那個承包公司徹底因破產而註銷,員工各自分散,程寂尋找線索的旅途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他這兩年來回奔波,無非就是多挖出了一些小角色,皆是應老闆提前佈置好的幾個備用替罪羊罷了,他們對案子一無所知,更別說抓來量刑。

不過,也正是因為沿着當初的人或物一路搜查,程寂才感覺到自己還有活着的目標,他也隱約覺得,自己在離真兇越來越近。而這一本本冊子,這就是他努力追尋的證明。

這次他要出門,就是順着最新一冊上的信息進行走訪摸排。

據當年與母親同工地的工友回憶,對方確實有見過當年打生樁一事中的一個主要人物:那個寫紙條欺騙他母親的代理項目經理,陳順。

據說,這名工友在受聘前往某個城郊小區做室內裝潢時曾見到過對方,似乎就居住在小區里。

別看這陳順只是個代理,但背後來頭可不小,好像和管理層關係非比尋常,入職不到半個月時間,就收受了不少材料商的好處,在工地上更是人人都尊稱他為順子哥。

蹊蹺的是,在工地坍塌前,這陳順不知收到了什麼消息,竟然拋棄優渥的待遇提出離職,第一時間就逃之夭夭了,不管後來有沒有花錢打點,起碼這鍋就沒有落在他頭上。

聽聞該消息后,程寂立馬來了興趣,這可是條大魚!

這也是為什麼程寂一定要出門的原因。

啟程前,程寂還收到過那名工友不安地叮囑:這陳順似乎並不是一個人居住,而是和他的一些狐朋狗友呆在一起,由於他進了當地的失信名單,財產都轉入了親戚的名下,為了不還債,乾脆每天吃喝玩樂,混跡在娛樂場所里,身邊聚集的狗腿是一批接着一批。

「這種人渣都還能過得這麼瀟灑......」

了解情況的程寂面無懼色,只是恨得牙痒痒。

時間逐漸到了五點。

是該出門的時候了。

程寂看了看課程表,今天是周四,加上沒課的周五和下周一,他有充足的時間行動。

於是,他向教導員以及宿管做了報備,以出去給新找的工作試崗為由批了四天的假,這才提着簡單的行李趕到距離學校三四公裏外的車站。

他早就規劃好了路線,有一班大巴正好能帶他直達目的地。

那個城郊高檔小區恰好就是終點站。

當程寂到達車站時,已經接近六點了,恰巧是末班車的時候。

這類大巴的班次並不多,往往是一個小時才能等來,若是碰上了車輛晚點,哪怕其他乘車口的人都走完了,自己還沒上車。

還好,這一次十分準時,大巴早早地就停在了不遠處,沒有開燈,就這麼孤零零地停在陰影中。

程寂簡單吃了晚飯,將包裝丟進垃圾桶里,這才抬頭環顧四周,準備登車。

「今天的車站似乎人格外的少,或許是由於工作日的原因,規避了不少放學回家的初高中生吧。」程寂如是想着。

他就喜歡思考這些看似毫無意義的問題,好像給每一個環境找到專屬的成因是他自娛自樂的核心所在,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形成的這個怪癖,等自己發現后,已經變成了刻入骨子裏的習慣。

隨後,程寂收回目光,他按照流程檢完票,就率先上了車。

只見車上掛着擋光的帘子,嚴嚴實實的,整個看上去像是包間的電影院。狹長的車廂過道很窄,僅容一個人背着包經過,即使車上空位很多,程寂依舊要徑直走到車尾,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

這樣在車頭遠遠看去,他的存在感會降到最低。

又等了幾分鐘,待到要發車的時候,程寂才注意到同車的人也很少,寥寥五六人,有男有女,互不相識,大家分隔着散佈在大巴的各個角落,做着自己的事。

滴滴滴——司機口袋裏的手機鬧鐘響了,許是等不到更多的客人,司機發動了大巴。

車門轟然閉合,沉悶的發動機聲開始載着眾人緩慢移動。

程寂拉開了窗帘,望着已經升上天空的月亮,嘆了口氣。

他支撐著腦袋看着窗外,目送著無數的景色向後劃過,如同明滅的泡影。

這個城市,他看了兩年,燈紅酒綠,大家都在為自己的美好生活而忙碌,可是,他總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裏。

他可能還在思念著當初的那個小家。

儘管時光荏苒。

但他常常會想:

眼前的生活可能只是場夢。

真正的他,沒準已經死在當初的夜裏了......

【作者題外話】:先發一更,下午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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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時演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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