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明王式

「落雁斬。旋風斬。看來你也不是只擼鐵啊。」葉逍道。

「成王敗寇，你贏了。」年輕軍官道。

「我現在要是來安慰你，你能開心點嗎？」葉逍道。

「作為軍人，一時失利還不至於因此而沮喪。只是你對劍道的理解確實很深刻，我應該向你學習。」年輕軍官說完，擠出了一點人造微笑。

葉逍看着這扭曲的笑容呆住了，心想怎麼會有如此難看的笑容，但出於禮貌，他還不得不以相對柔軟一點的假笑來應和。這樣尷尬的空氣，持續了不過十秒。但對於兩人而言，卻比拿起劍再打一場要來的煎熬。

「逍。打得不錯，連銼刀技你都學會了。」葉浩從觀戰席上走來，打破了這一尷尬的局面。

「大哥，我不說了嗎，都會了，都會了，天天做夢都是練劍。」葉逍說道。

「哈哈，你的這位對手打的也很不錯，這位兄弟……你是！雪昊天！」葉浩看着那位年輕軍官驚訝道。

「浩兄，好久不見了。上次見你還是在戰場上吧。」年輕軍官道。

「逍。我給你介紹一下，你面前的這位兄長叫雪昊天，是雪葉帝國的高級軍官，實力相當了得，要是他用氣，你一定不是他對手。」葉浩道。

「用啥？氣？那是什麼？」葉逍不解地問道。

「等你進了萬刃宗，自然會有人教你的。」雪昊天道。

「這樣啊……哎，不對啊。大哥你是會用什麼氣的吧，你咋從來沒跟我講過，太不夠意思了。」葉逍道。

「這……這是宗門規矩啊，宗門弟子不能私自傳授御氣的功法，再者說御氣修鍊是一個很危險的事，要是我教你御氣的話，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走火入魔，會喪失意志變成瘋子，很可怕的。」葉浩道。

「噢……御氣。有意思，再嘮一會我就把功法套出來了。」葉逍笑眯眯地說道。

「小祖宗，你饒了我吧。」葉浩無奈地搖頭說道。

「額……浩兄。我先告辭了，有幸能學習萬刃劍法，感激不盡。」雪昊天說道，隨後向葉浩和葉逍躬身行禮。

「昊天，不必如此客氣，這劍法本就是公開教授的，你能來學習我們也很榮幸。」葉浩扶起雪昊天說道。

「額……昊天……昊天大哥？我就叫你昊天大哥，可以吧？」葉逍同葉浩一同扶起雪昊天時問道。

「嗯，當然可以。葉逍兄弟，你我有幸相識，今後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就去找當地的守城部隊，給他看這塊令牌，但願能有所幫助。」雪昊天說完，轉手交給葉逍一塊令牌，令牌是由血紅色的玉石雕琢而成，令牌一面雕琢著一片鏤空有質的玫瑰花海，另一面則是雕刻着伴有花紋的三大字——紅玉宮。

葉浩隨後又囑咐了幾句下山的事宜，雪昊天再次與葉逍和葉浩道別後，離開了翠山閣。

「大哥這玩意兒是啥？看起來挺值錢的，能賣不少錢吧？」雪昊天走後，葉逍問道。

「傻弟弟，這東西可比錢好使啊，但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怕你學壞。」葉浩說道。

「哎呀，不就是怕我奢靡嗎？無非就是吃喝嫖賭抽，有啥的。」葉逍不屑地說道。

「臭小子，啥都懂啊，今天家裏沒飯了，自生自滅吧。」葉浩說道。

「別啊，早上你不說吃魚嗎，清燉還是紅燒，都行，你做啥我吃啥。」葉逍說道。

「你刷碗？」

「成交！」

這哥倆如往常一樣打着嘴炮……

五天後，翠山閣演武堂。

「經過五天的分組對戰，現在還剩下二百名學員，每名學員再需進行一場單挑比試，勝者即能正式成為萬刃宗宗門弟子，獲得進山修鍊的資格。」主席台上的葉淼道，緊接着一眾擔任演武監考官的翠山閣弟子便開始組織學員前往主席台前抽取各自的對手。

葉逍在戰勝雪昊天後也是這兩百名剩餘學員的其中之一，隨即一同前往主席台前抽籤。抽籤的方式是將二百根竹籤置於竹筒中，每個竹籤底部印有一到一百的數字，同一數字有兩根竹籤，抽中相同數字的學員互為對手，進行單挑比試。

葉逍抽到的是十四號，他個子相對矮一些，也比較瘦，他在人群的夾縫中穿行，左看看，右看看，像一個土撥鼠一樣四處張望，試圖找到那位有緣人。

「嗯？青色頭巾？」葉逍道。

葉逍終於找到了同抽到十四號竹籤的人，只看到一個背影，和一條系在頭上的青色頭巾。到但還未等葉逍細看那人的相貌，翠山閣閣主葉淼就宣佈：「抽籤儀式結束，隨後結果將會公示。大家各自去準備吧。」話音一落，周圍立刻人流涌動起來，打斷了正在準備一睹芳容的葉逍。等到葉逍回過神來，已經再也找不到那個系著青色頭巾的男人。但葉逍也沒多想，隨即跟着大家的步伐前往供演武學員休息的區域。

「小天才？咋樣啊？要不要哥哥給你來個馬殺雞喲？」房間門被拉開一半，葉浩的聲音傳來。

「我就奇怪了，為啥人家的大哥都是一身正氣，咋就你這麼猥瑣？」葉逍笑罵道。

「哎，這不是怕你緊張嗎？都是演的。都是演的。」葉浩一本正經地說道。

「絕對本色出演。」葉逍吐槽道。隨後又向葉浩問道：「不扯淡了。大哥，你認識一個頭髮上系著青色頭巾的人嗎？」

「青色的嗎？」葉浩問道。

「對對對，青色頭巾，之前在翠山閣上課的時候見過有人系著這種頭巾。」葉逍說道。

「你有沒有留意過翠山閣的老師頭上的頭巾是什麼顏色的？」葉浩問道。

「咦！對啊！翠山閣的老師也系著這種頭巾，好像是……綠色，對吧？」葉逍說道。

「不錯。這種同樣材質的頭巾總共有五種顏色，分別是綠、青、黑、白、黃。五個顏色分別對應着宗門的五個劍閣，綠色代表翠山閣，青色代表御陣閣，黑色代表鑄劍閣，白色代表鋒嵐閣，黃色代表護典閣。每年五大劍閣都會招收二十名弟子，正好對應新入宗的一百名宗門弟子。剛入宗的弟子會在護典閣學習半年，在護典閣的演武堂內將會再次組織一場比試，比試的形式和你現在參加的演武大會差不多，名為「分峰大會」。分峰大會並不是演武大會的淘汰制，而是採用積分制，然後對一百名弟子進行排名，排名先者可以先行選擇自己心儀的劍閣。」葉浩講解道。

葉逍忽然意識到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隨即張口問道：「要是這樣的話，那個系青色頭巾的人豈不已經是宗門弟子了嗎？是什麼……額……御陣閣的弟子。他怎麼還來演武，回爐重造？」

葉浩平日的賤笑突然收斂了起來，眉頭輕皺答道。「這種演武前就帶上頭巾的學員，多半是宗門內核心弟子從小培養的嫡系傳人，他們住在山上，平日會同宗門弟子一起修鍊。但對於萬刃宗而言，挑選弟子是一個很嚴肅的事情，即便有着這樣的一層關係，他們也只能通過演武大會才能加入宗門。」

「那他們也會什麼……御氣？」葉逍問道。

「哎，我就知道你忘不了御氣這件事，你放心，宗門對於御氣修鍊的管理很嚴格，由護典閣進行管理，根本不可能偷學到。」葉浩道。

「這樣啊，那其實他們也就是名氣大一點嘛，隨便打啦。」葉逍咧嘴笑道。

「正因如此，你才更要小心。每一屆演武大會，凡是頭系宗門弟子頭巾的，基本沒輸過。比試過程都是公開的，我們在主席台觀戰，選手用沒用氣，普通人可能難以察覺，但我們在上面能看得一清二楚，歷屆系頭巾的學都是純粹通過劍法以壓倒性優勢取勝的，而且大都是一招破敵。」葉浩道。

「搞得那麼花哨，就不拍別人針對他們嗎？」葉逍道。

「哎，這些人都是名角，明眼人都認得，躲還來不及呢，也就你個蠢蛋，還隨便打，笑死。」葉浩笑道，隨後又露出了一個騷味十足的賤笑。

「你敢說我蠢？白臉老騷貨？」葉逍罵道。

這哥倆又打起了嘴炮……

「逍，說正經的，要不要我給你支支招兒？」葉浩打斷道。

「不用，不用，他連御氣不會，你就看我如何屠戮、屠戮、亂殺、亂殺。」葉逍戲精上身、左右搖擺地說道。

「哎，你呀……讓你親身經歷一下也好。快到時間了，準備出發吧。」葉浩道。

葉逍答應一聲，隨後兩人起身一同前往演武堂。

再次步入演武堂會場，此時要比抽籤時熱鬧得多。翠山閣的演武堂很大，共有上下兩層。一層是平時學習和訓練的場地，地面鋪有嚴絲合縫的白樺木地板。第二層舉架較高，在東、西、北三個朝向設有供觀戰所需的觀眾席。朝南方向設有主席台，主席台上座次相對較少，座位之間的距離也比較寬，在主席台後方的白石牆上有一個巨大的鏤空雕刻，上面雕有一個筆鋒剛勁有力的「刃」字，這是的萬刃宗的宗門標誌。

此時的主席台上滿坐着一身戎裝的軍官、穿着華麗的貴族和身着宗門標誌性白袍的宗族弟子，觀眾席上則坐着平民百姓、普通士兵以及來往商販。

每一屆的演武大會都會有很多貴族和官宦人家不遠萬里地前來，這些人多半是來挑選合適的學員給自己做守衛。還有一部分人是帝國高級軍官，他們一是來慰問前來學習的現役軍人，二是通過演武大會來驗收官兵們的學習成果。軍官們也會從平民學員中挑幾個好苗子，然後保送到帝國軍校。來翠山閣學習的多半是平民家的孩子，能有這樣的機遇自然是求之不得，不管去哪，都比在家種地要強得多。

「第十四場演武即將開始，請抽到十四號的學員就位。」場上的監考官說道。

「大哥，我去了。」葉逍對葉浩說道。

「逍……」葉浩叫了一下葉逍，想要囑咐些什麼。

「大哥，還想給我支招啊。都說了不用，看我分分鐘結束戰鬥。」葉逍道。

「逍，記得明王式嗎？」葉浩道。

「記得，那個最土的站架姿態？土得掉渣了。」葉逍不屑地道。說完即奔赴賽場。

「浩兒，現在幫他，實則害他。」一名老者的聲音響起。

葉浩回頭，看到此人頭戴斗笠，肩披斗篷，白須及腰，一身粗布衣裳下透著幾分仙風道骨。此人正是萬刃宗宗主——葉離。

「您……怎麼來了。」說道，隨後即要躬身行禮。

「浩兒，勿要行禮，切莫驚動諸公。演武大事非同兒戲，若被宗門弟子被人發現，必會嘩然。不合適，不合適。」葉離扶住葉浩輕聲說道。

此時的會場中央，比賽已經開始，葉逍還是以他慣用的扶劍戒備姿態試探性前移，對方則雙手握劍置於腹前，兩腳平行站立，除握劍手是一上一下外，從正前方來看整個人幾左右對稱，而對稱軸正是手中的長劍。

萬刃劍譜中有三種起手式，從腰間扶劍起手為疾風式，重心適中，擁有更快的出刀速度和更強的切割力，能夠提升殺傷力和破壞力。雙手握劍腹前起手為明王式，重心較低，腿部能充分發力，以達到腰馬合一的效果，長於力量和防守。而將劍鞘背在背上，抬手從脖頸處起手為蒼鷹式，重心較高，且上肢的持劍和戒備動作不影響下肢的移動，適合靈活機動的打法。

此時，一邊疾風式，一邊明王式。

葉逍謹慎地滑步前移，對手不動。距離漸漸拉近，很快就要到了雙方出劍所能到達的殺傷範圍。

距離一步半，葉逍率先出手，一個前刺上步接拔刀斬直朝對手脖頸處斬去。對手移劍格擋，葉逍轉而用出無視對手格擋落雁斬。只聽「砰」一聲，兩把木劍碰撞在一起，落雁斬並未穿過對手的格擋。

這一次交鋒在普通觀眾看來就是最為簡單的攻擊和格擋，但主席台上的軍官和萬刃宗弟子卻都皺起了眉頭。

「好一個明王鏡，靠模仿對方的招式來防守。」場外的葉浩道。

「明王鏡，一鏡抵百技，一鏡擋萬招。」葉離道。

賽場上，葉逍閃身到對手側面打出了一招十字連斬，對手以相同的招式回擊。

葉逍雖然看不上這種后發制人的打法，但對他這種找尋對手破綻的打法而言，對稱平正的明王式姿態是最令他難受的。就像一位擅長品嘗食物味道的美食家嘗到了一塊無色無味的石頭，咬還咬不動，吞還吞不了。

「哼！學我是吧，這招我看你怎麼學。」葉逍道。

葉逍又發動了一招十字連斬，只不過這次是四刀，呈米字形。只聽「砰砰砰砰」四聲連貫短促的木劍碰撞聲，葉逍又發出一段連環斬擊，這次是八刀，斬擊的形狀是兩個米字形錯開重疊的形狀，緊接着又是一段木劍碰撞時的噼啪聲。

十字連斬是在一次眨眼的時間內完成連斬的招式，普通學員能完成四刀的十字連斬已是相當了得，即使是宗門弟子能完成八刀的十字連斬也是比較少見的。

此時只見葉逍再次上步前壓，十六刀、三十二刀的十字連斬相繼發出。對手後退半步，但始終保持着明王式的站架姿態，氣勢絲毫不減，以相同的招式迎擊。一時之間，雙方的拼劍過程如鞭炮齊鳴一般噼啪作響，有的觀眾甚至因此捂住了耳朵。

葉逍在出第三十二刀時，左手悄然跟上，改用雙手握劍，在木劍交鋒前的瞬間變斬為砍，打出一招銼刀技。誰料對手的左手也已跟上，也同樣是變斬為砍。

只聽一聲脆響，葉逍倒飛而出，像撞在一面鐵門一樣被彈飛。葉逍先是很震驚，然後立刻穩定心神，在空中借勢翻轉，打出一招空中招式——凌空滑斬。對手隨即壓低重心躲避，隨後上步前劈。葉逍落地后隨即擺正身形，以同樣的前劈砍迎擊。

隨後一聲木劍破碎的聲音，雙方手中的木劍皆短成兩段。

此刻演武堂內一片寂靜，觀眾席上人顯然還沒反應過來，但主席台上就座的宗門弟子和高級軍官們卻都皺起了眉頭。

葉逍的對手開口了。

「你叫什麼名字？」對手道。

「我叫葉逍，咋了怕了？招數這麼老土，你叫啥名？」葉逍道。

「葉靖林。你的劍道很犀利，但不是我的對手，還要繼續嗎？」葉靖林平靜地說道。

「怕了就直說，少廢話。」葉逍道。

「監考官，請求使用宗門弟子佩劍繼續比試，還望批准。」葉靖林向監考官微微躬身說道。

「請二位稍等，待我前去請示。」監考官答覆葉靖林後轉身前往主席台。

翠山閣的木劍是特製的，木劍通體黝黑，是用密度大於普通木材數倍的鐵木製成。其重量甚至比相同大小的鐵劍更甚，就是拿上一柄鐵劍與之交鋒，也是難分高下。一般而言，這種材質所製成的器物，除非用火燒，否則根本難以損壞，更何況折斷了。

而此時的木劍已斷成兩半，這在以往幾乎是不可能的，也正因如此主席台的弟子和軍官們才會有如此表情。

過了一會兒，監考官雙手各持一柄寶劍前來，隨即分別交往葉逍和葉靖林手中。

葉逍接過寶劍，很是激動，隨即仔細打量一番。寶劍通體雪白，劍鞘和劍柄出皆有花紋雕刻，劍格中央鑲有白色玉石，劍首處印有「刃」字鋼印。拔出寶劍，整個劍面為銀白色，劍脊處盤旋著白玉色波紋，劍鋒處寒光閃閃、鋒芒畢露。

「喂，看夠了沒。」葉靖林見葉逍口水直流隨即打斷道。

「打贏了你，這劍就是我的了吧。」葉逍擦著口水說道。

「這是萬刃宗弟子的佩劍，你若勝我，即是萬刃宗弟子，自然會有人為你佩劍。但……下次吧。」葉靖林答道。

「還是讓你下次吧！」葉逍說完，隨即擺好姿態。

葉靖林向監考官示意了一下后也回正身形，監考官後退三步，比賽繼續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