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記憶之夜（上）

「這個桌子，請搬到客廳中間！」

「這個鞋架，請放在玄關柱子旁邊！」

由於是搬新家，有太多的東西需要整理，搬家公司的員工在父親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對新家進行佈置。

阿里蘭與哥哥，也需要整理他們的新房間，他們兄弟兩就住在在二樓同一間。

按照哥哥的說辭，他的房間有不少原屋主的私人物品還沒有搬離，父親在購買這套住房的時候，對方曾懇求將這些物品放置一段時間，為此不惜在價格上做出了一些讓步！

「哥，對面那間房間，裏面放着什麼？」

阿里蘭整理著房間，好奇的問著在擦拭書架的兄長，因為這件事情確實有些不合情理。

「怎麼？不想和我住在一起？」

「恩！沒錯！」

「你個臭小子！

「都是一些傢具，好像還有一台舊鋼琴！」

「要多久？」

「一個月吧，對方是這麼說的！」

歪著頭，看着對面那間緊閉着的木質大門，阿里蘭彷彿聽到裏面有物體掉落碰撞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劃過。

他知道，這只是神經衰弱過敏帶來的過度反應，在他的記憶中，甚至看到過類似於鬼神的場景。

「鄭儒，你能不能下來幫一下忙？」

「好的，媽！這就下來！」

隨着哥哥的離去，整個房間就剩下他與一個搬家公司的大叔。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這些東西要放在什麼地方？」

「那個啊！請幫我放在床邊，謝謝！」

大叔手裏的東西，都是一些文具、鉛筆等小玩意，比較適合放置在床頭邊的書桌。

在整理房間的過程中，阿里蘭無意間注意到，那個大叔雖然時不時的請示自己，房間物品的擺放位置。

可是，他敏感的神經還是發現了一些異樣，總感覺對方好像十分熟悉屋內的佈局。

沒錯，對方確實是在詢問過自己意見后，才進行相應的佈置，可有一點不正常的就是，對方的擺放位置太過精準。

為什麼這樣說呢？

那是因為，他是用語言來回應對方的，並沒有辦法將心裏準確的想法，完整的表達出來。

可對方總是能夠，將零散雜亂的書籍以及生活用品，擺放到恰到好處，與他內心的預想完美的匹配！

「那個，大叔你是不是~~~？」

「大叔！麻煩請去一下廚房，好像有人在找你！」

「額，好！」

哥哥突然出現在門口，打斷了阿里蘭剛才脫口而出的疑惑，將那位大叔叫到了樓下廚房幫忙。

而他發現，那位大叔明顯的猶豫了一下，彷彿有什麼超出他預料的事情發生。

「哎呦！」

哥哥一進來，就坐在了地板上，靠着後面白色的床鋪。

「我要累死了，真是的！」

辛苦了大半天，整個房間的佈局，已經大致完成，比起剛才散亂的像垃圾堆一樣的室內，完全可以說是煥然一新。

白天明明是晴空萬里，而到了晚上卻開始大雨連綿，時不時伴隨着一陣雷鳴閃電。

「鄭碩，新家怎麼樣？還喜歡嗎？」

媽媽手捧火鍋，從廚房端到餐桌上，面露笑容的問著阿里蘭對於新家的感想。

「我已經說過了，我很喜歡了，媽！」

假裝很煩啰嗦的老媽，可是那一抹從內心流落出的微笑，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真的，你真的很喜歡嗎？」

「那個，他超級滿意的，只是不想跟我同房而已！」

「真是的，再等一陣子吧！」

「前一個屋主說，他會在一個月內，把東西清空！」

「爸，沒事的，是哥在亂講話。」

「喂，你剛剛毫不猶豫就說是的！」

「什麼啊！我哪裏有啊！」

「要是你功課上有什麼不懂的，也可以馬上問你哥，多好啊！」

這棟房子從外面看起來很大，是帶有私家花園與停車位的獨棟別墅，不過在阿里蘭看來，可能是建築時間比久遠，是由木質結構挑高設計的，空間利用率上並不那麼令人滿意。

同時，儘管原屋主養護的很好，可還是能夠清晰的看出，部分木質結構老化的痕迹。

「鄭碩啊！你有沒有按時吃藥？」

面對父親的詢問，阿里蘭晃了晃腦袋，彷彿對於自己的這個病，無可奈何！

「當然，我都有吃！」

巴比妥，是一種長效類催眠葯，具有鎮靜、催眠、抗驚厥及抗癲癇作用。

他平時就是靠着這個藥物，進行抗神經衰落治療的，當然他也明白這種藥物只具備緩解作用，並不能治癒。

躺在床上的阿里蘭，翻來覆去的怎樣的睡不着，轉過頭看向旁邊床位的哥哥，一動不動的，應該已經熟睡了。

「咚！」

一種重物落地的聲音，從門外面傳來，聽聲音應該是對面那間放置原主人雜物的房間。

離開床鋪，小心翼翼的離開房間，在昏暗室外燈光下，阿里蘭一步一步的靠近那間房間！

「你們絕對不能進那間房間！」

「那個人萬般囑咐，叫我們絕對不能進去那房間！」

站在門外的阿里蘭，腦海中回想起剛才晚飯時候，父親囑咐過的話，明顯猶豫了一陣！

「砰！」

又一陣異響傳來，雖然輕微，但站在門外的他，這一回聽的更加清楚。

不再猶豫，阿里蘭把手放在圓形的門把手處，準備打開這間神秘的房間。

「噢，啊！」

感覺有人抓住他的肩膀，他明顯嚇了一跳，轉過身來看到，原來是自己的哥哥。

「哥，你在這裏幹嘛？」

「我醒過來看到你人沒在，就出來看一下！」

「哥，裏面有奇怪的聲音傳出來！」

「奇怪的聲音？」

哥哥的神情，也跟着緊張了起來，耳朵趴在門外靜靜的感知，那個奇怪的聲音！

「轟，轟！」

這時，一陣雷鳴在雨夜中響起。

「好的，我知道怎麼回事了，我們去外面看看吧！」

「外面？外面在下雨，我們要去哪裏？」

「下雨的話，撐著傘就好了！」

就這樣，阿里蘭穿好外套，就被哥哥拉到外面半坡山頂的位置。

「這場雨下的真暢快！」

兩人站在山頂上，俯視整個城市夜景，如果說半山坡的這些木質獨棟住宅，充斥着一股舊年代，泛黃的味道。

那麼，山下遠處的這些鋼筋水泥建築，配合著大範圍的霓虹燈，則閃爍著新時代的氣息。

對於兩者的差異，被阿里蘭有意無意的過濾掉，畢竟他因為神經衰弱的緣故，平時都呆在家裏，主要靠着收音機與電視機了解外面的世界。

「哥」

「恩！」

「謝謝你！」

「謝我什麼？」

「沒什麼！」

「臭小子，你還真無聊！」

阿里蘭知道，這是哥哥特意帶他出來登高望遠，舒緩神經衰落帶來的異常。

人的記憶十分的奇特，就算剛才他真切的感知到，那間屋子裏傳來的異動。

可是，當兩人在雨夜中撐著傘，站在山頂眺望遠方略顯朦朧的城市背景時，原本清晰的記憶迅速變淡。

整個大腦被『滴答滴答』的雨聲，以及山下霓虹燈遠景所佔據，所有的異常現象全部消失。

現在重新回想起，剛才自己怪異的舉動，應該是他脆弱敏感的神經，對新環境的不適應，再加上天氣的原因，導致心理自我暗示的排斥反應。

有了這個解釋后，阿里蘭原本低落的情緒，開始迅速好轉。

「嗡，嗡，嗡！」

手機動的聲音傳來，他回過頭看向旁邊的哥哥，是他口袋裏的手機。

「是的，爸！」

「對，我們只是在附近散個步！」

「好的，現在我馬上回去幫你找！」

阿里蘭知道，這是爸爸打來的，應該是有什麼事情需要哥哥幫助！

「爸之前要我幫忙查資料，他說現在想看！」

「我很快回來，你在這裏等一下！」

「沒關係，我們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花不到十分鐘而已！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

其實他自己也並不想這麼早回去，外面雖然下着雨有點冷，不過他目前的感覺很好，就同意了哥哥的請求！

就在哥哥轉身走後，早上從車上醒過來的那種異樣感，又悄無聲息的浮現出來。

「怎麼回事？這種感覺？」

苦惱的拍著腦袋，他感覺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被遺忘了，可是任憑他如何回憶，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那種心悸的感覺在加劇，不行！我要回去看看！」

他趕緊離開山頂，剛開始是用走的，可是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不斷的折磨着他，迫使他趕緊跑回家。

阿里蘭一下山，就看到有5、6個人圍着他哥哥，看樣子就知道不是善茬。

「啊！放開我哥！」

這句話剛想喊出來，就卡在喉嚨里，一些陌生而又熟悉的記憶片段，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

「白底黑字，曼谷車牌32-84335」

「哥哥會被帶上這輛車！」

「我跑到父母房間求救后，倒地暈厥！」

「一開始以為是一場綁架案，兩位曼谷警察負責調查此案，並且整個暹羅都沒有查到這個車牌號碼！」

「警方利用磁帶錄音設備，監聽家裏的電話，等待綁匪的來電！」

「半個月的時間，哥哥始終杳無音信，直到第16天的早上，他在父母的陪伴下，穿着消失前穿的那一套棕色外套，站在我的面前！」

「哥哥被綁架那半個月的記憶，完全的消失，被醫生判斷是解離性失憶症，是他自己把那一段痛苦的記憶，主動抹除掉！」

接下來的記憶十分的殘缺與凌亂，呈現相互矛盾與非線性的碎片，最後的畫面定格在在一間廢棄改造的老舊醫院裏，哥哥變成了另外一副樣子。

來不及梳理突然冒出來的記憶碎片，他感覺如果不能阻止哥哥被帶走，將會有十分嚴重的事情發生！

「你們，放開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