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的土匪舅舅
常府偏房。
藍母,常升,藍玉圍在一張兩米方圓的大桌前。
圓桌中間,一個放大版的銅盆火鍋中,滿滿當當的果蔬和牛羊肉卷正在牛油湯底中一同沸騰,散發著饞人的香氣。
周圍的桌面上,各種洗凈切片的食材已經重添了一輪。
火鍋的魅力,果然是無論古今都難以抵擋。
藍母坐在主位,早早就放下了筷子,笑著看一旁活像是逃荒來的弟弟繼續風捲殘雲。
常升沒吃飽,卻也不再落筷。
即便這牛油火鍋也是他穿越來第一次吃,但看到對面和你一同吃火鍋的人把蘸碟和湯汁濺的滿桌都是,甚至還濺回鍋里。
舀湯的勺被他拿起吹吹就喝,再隨手丟回鍋里。
但凡有點講究的人,大概也不會再有食慾。
藍玉卻半點沒這自覺,吃的興起了,就踩著椅子,用一大碗烈酒來溜溜縫。
興許是在軍中野慣了。
又或許,這樣的姿態更容易和將士們打成一片。
反正藍玉是造了個痛快。
「呼,真爽快。」
「這火鍋鮮辣味美,小弟在外行軍打仗這麼多年,什麼好菜沒吃過,竟沒有一個能相比的。」
「也不知我這二侄子這腦袋是怎麼長的,竟能想出如此美味。」
「你就別誇了,你侄子這一身的本事就長在吃上了。」
藍母的自謙,聽的常升忍不住的翻白眼。
這絕對是親媽,否則就算是他苟的再深,也沒有這樣損兒子的。
「可不能這麼說。」
千百年來,能在冬日裡種出蔬果的,也就咱侄子這一個。」
「要不然,上位也不可能特地下旨恩賞;還特地讓太子帶太子妃和太孫回娘家了。」
「姐姐可曾想過,借著這個機會,把常升也送進軍中。」
藍母看了一眼常升,看他微微搖頭,便婉轉的拒絕:「還是算了。」
「升兒是個無爭的性子。」
「即便要做官,也是往司農和工部送,和軍中也沾不上什麼邊。」
「軍中有茂兒就足夠了。」
「怎麼能這麼說。」
「如今大哥不在,常家聲勢全靠侄女維繫,他們兄弟有機會,更應該在軍中抱團才是。」
「只要有這個想法,靠著老淮西兄弟的情分,就不愁辦不成。」
「就更別提如今還有這些冬日果蔬了。」
「姐姐你是不知道,如今這軍中伙食都快淡出鳥了,什麼美酒佳肴都不管用,就盼一口水靈靈的蔬菜。」
「只要把這些果蔬和火鍋往幾個老叔伯面前一擺。」
「我敢保證,他們能爭著在上位面前說二侄子的好,參軍的事不就妥了嘛。」
看到自家母親不緊不慢,當舅舅的反而比當媽的更加急切幾分,常升就明白了。
自家舅舅這是打著小算盤呢。
趁著冬日蔬果稀罕,拉關係,刷存在才是他的目的。
給他這個當侄子的謀個軍職,充其量不過是個添頭,甚至是話頭,隨手而為之。
以後誰要是說他這個舅舅的就是個莽夫,沒心眼,直腸子,他就一巴掌呼過去。
全特么扯淡。
「娘,孩兒有點事要和舅舅商量,您看?」
眼見藍母說不過,常升就不能不現身,給這個拎不清的舅舅上一堂政治課了。
藍母樂的清靜,答應一聲就走了。
「管家,把這些東西都撤了。」
常升和藍玉對面而坐,對視著藍玉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的眼睛,等一眾家僕將桌面擦乾淨了,送上茶飲點心,也只慢條斯理的喝茶漱口,並不說話。
這態度,屬實給對面的藍玉整不會了。
「二侄子,你有話就直說。」
看著藍玉被晾的有些按捺不住,常升這才不緊不慢的放下手中的茶盞。
「舅舅,你不厚道啊。」
藍玉心頭一緊。
什麼情況?
他的計劃被這小子看穿了?
「二侄子這話怎麼說,舅舅平日對你也不差吧。」
「每次休沐的時候都不忘來府上探望,那次沒給你帶禮物?」
常升不予爭辯。
只是平靜的講述起一段事實:「確實,我爹早故,這些年常家與淮西勛貴之間的關係,全賴舅舅請客喝酒,一併走動,聯繫。」
「遂從六年前侄兒當家時起,舅舅每逢休沐來訪,侄兒都會改善伙食,管上舅舅休沐時的每日兩餐。」
「當舅舅要和軍中同僚外出飲酒。」
「侄兒也會吩咐賬房支取幾十兩,莫讓舅舅在外丟了面子。」
「即便一年下來,我大哥大半的俸祿都要花在舅舅身上,侄兒與家母也沒有半分怨言。」
「因為侄兒與家母都明白,我爹死後,在我兩家沒有後起之秀能夠獨自撐起國公的名號前,舅舅的顏面,就是常藍兩家的顏面。」
藍玉老臉一紅,常茂這一通高帽戴的,都給他燥不會了。
他那兒有常茂說的那麼好。
回想起這幾年除了外出打仗,留守應天時,到常家打秋風,約同僚外出吃酒,沒錢找二侄子拿,已經成了慣例。
現在回想起來。
自己這和當舅舅的,除了送那兩個不值錢的禮物,好像真是啥正事兒都沒幹。
「但是。」
聽到常升話頭一轉,藍玉身體下意識繃緊,就好像蒙學即將開講的小學生一樣。
「舅舅為什麼要和侄兒與家母耍心眼呢?」
「我,我耍什麼心眼了。」
藍玉這話回的發虛,腦袋不自覺的偏轉。
看自家舅舅死鴨子嘴硬,常升搖了搖頭,到底還是給他留了幾分老臉。
「侄兒說了,如今兩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舅舅想要領兵出征,加官進爵,一方面想借著姐姐一家回來省親時,在姐夫面前混臉熟;一方面想借著冬日果蔬,在淮西勛貴中疏通疏通關係,直說便是。」
「這點人之常情,何必打著給侄兒謀職的由頭。」
「到底不過是些許冬日果蔬。」
「可舅舅在酒桌上與家母怎麼說的?」
「就算這借口編的再冠冕堂皇,舅舅這行徑,不也是賣了侄兒,還想讓侄兒替舅舅數錢嗎?」
「徒增外人笑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