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額禽
「在我還小的時候，大秦不是這個樣子的……四十多年前，大秦科研院成功研發了一種生物外衣，它可以完全粘附在人類皮膚與內粘膜上，卻不會對人類的生存與感知產生任何影響，直到......從那以後，我們一家人就過上了東躲西藏的生活……」張景天在楊江面前蹲累了，找了個靠牆的位置坐下，揉了揉發麻的腿，一邊回憶一邊說道。
即便楊江提前有了心理準備，張景天從頭到尾所講述的故事依然讓他震撼不已，真沒想到才短短几十年，整個人類文明就已經到了毀滅的邊緣。
張景天口中生物外衣可以幫助人類抵禦疾病的侵襲，可以抵禦外力的衝擊，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進行塑形美容。
可想而知，生物外衣一經面世就成為爆款，很快，大秦的政要、富豪、明星、科學家等等社會上層人士都變成了它的擁躉，偶爾流出國外的一兩件外衣更是成為拍賣會上的搶手貨。
得虧大秦和西方聯盟的戰爭才結束不久，各國都在休養生息，不然說不定會因為生物外衣再爆發一場世界大戰。
到了後來，產能的提高讓原本只能望洋興嘆的中產階級也買得起生物外衣，大秦更是開始對國外出口。
不過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很少有人能負擔的起這樣一筆巨大的開支，所以生物外衣依然是少數人才能享受的奢侈品。
最初的狂熱過後，人們發現生物外衣和豪宅豪車一樣，都只是上層人士的專屬品，於是漸漸回歸理性，全社會對於生物外衣的關注度開始逐漸降低。
再後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發現不對勁。
這些擁有生物外衣的人相比普通人更具有活力，他們精力旺盛似乎永遠不知道疲倦，而且生物外衣在極大程度上延長了這些人的壽命，導致他們長時間佔據在社會金字塔的最頂端，而且還有逐漸向下蔓延的趨勢。
各國社會都出現了嚴重的兩極分化，普通人向上攀升的渠道幾乎被堵死，罷工、遊行逐漸增多，最後甚至演化為暴動乃至戰爭。
其實大秦一開始的局勢還比較穩定，畢竟剛經歷了一場大戰，國家擁有很強的凝聚力，政府也曾一度給出承諾，會盡最大可能提升產能，降低生物外衣的成本，爭取讓人人都能用的起生物外衣。
所有人都沉浸在政府畫出的大餅中，夢想著自己有一天也能穿上生物外衣，但是突如其來的大清洗卻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想。
大秦在短短一夜之間就變了天，人們一覺醒來，發現街頭上站滿了軍警，大批大批的無辜群眾被戴上鐐銬抓走，政府給出的理由很簡單：這些人都是肅清妄圖顛覆政府的反社會人士。
而所謂的反社會人士，不過是前一天發了兩句關於社會的牢騷而已。
人們悲哀的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大秦大部分的暴力機構居然全部都被政府用生物外衣控制了，那些前一天還和人民站在一起的大秦軍人彷彿全都換了張臉，一個個變的冷酷無情，即便面對自己的父母兄弟也會毫不留情的下手。
一時間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對眼前發生的一切緘口不言，生怕將自己牽扯其中。
然而，明哲保身並非就真的管用。
隨著清洗的逐漸擴大，越來越多的人因為各種無稽的理由鋃鐺入獄，普通民眾終於開始自發的抵抗，可惜大家手中的木棍鐵鍬根本無法對抗國家機器，越來越多的人被逮捕甚至當場擊斃，最終引發了席捲全國的大騷亂，大秦的社會秩序瀕臨奔潰。
緊接著更加可怕的消息爆出，據一位僥倖從實驗室逃出來的人透漏，所謂的生物外衣壓根就是一個騙局，這些生物外衣是擁有自主意識的生命體，它們寄生在人體上，讀取人類的記憶，抹殺人類的意識，將人類取而代之，最終的目的是統治整個地球！
這才是動亂的根本原因，那些穿著生物外衣的人，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了，而人類，反而成為了它們的敵人。
「所以，這就是你們稱呼那些怪物為『額禽』的原因？」楊江問道。
所謂「額禽」，乃是古書山海經里一種披著人皮的妖獸，用來形容這些怪物倒也貼切。
「是啊，這些被附身的人表面上看起來與常人無異，甚至擁有之前那個人的所有記憶，但那一切都是偽裝，從被附身的那一刻開始，這個人就已經死了！」張景天的情緒突然變的很低迷，即便時隔多年，那血腥恐怖的一幕幕依然讓他戰慄。
「那接下來呢？你們沒有反抗嗎？」楊江繼續問道。
「誰說沒有反抗！消息爆出沒多久，大秦就發生了內戰，反擊從一部分還沒有被附身的軍隊開始，斷斷續續持續了十多年，可惜最終還是失敗了！」張景天感覺自己似乎被小看了，大聲分辯道。
楊江沉默了一會，突然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你當年也是反抗軍吧！」
張景天一怔，隨即低下頭，更多痛苦的記憶湧上心頭，身體更是不自覺的顫抖。
楊江猜的沒錯，張景天當初的確是反抗軍的一員。
只可惜他是個逃兵，當他在戰場上看到一個被槍榴彈炸裂的「額禽」瞬間又附身在無意從旁邊經過的戰友身上時，他的信念崩塌了，怪不得戰爭打了這麼久，人類節節敗退，這些怪物卻幾乎未見減少。
如果說之前他還幻想著有一天能反敗為勝，那麼現在的他已經對人類取勝幾乎不抱希望了。
張景天逃離了戰場，開始帶著自己的家人東躲西藏，只想離這些怪物越遠越好。
短短數十年，大秦人口銳減，有些地方甚至方圓幾十公里都看不到一個人影，大部分人不是被打死、餓死，就是被「額禽」們抓走，成為了奴隸。
「其他國家呢？難道就眼睜睜看著怪物們肆虐？」楊江再次問道。
張景天苦笑一聲，「連大秦都成這個樣子了，其他國家怕是也好不到哪去！」
楊江不再說話了，張景天的話信息量太大，夠他消化好久了。
不過有一件事情楊江幾乎可以確定，這些怪物怕是與當初李天佑擊落的那架外星飛船有抹不開的關係，他想到了那架附著外星生物外衣的殲47戰鬥機，想到了深埋於地下的907基地，這些事情絕對不能泄露出去。
張景天突然抬頭，一臉希冀的望著楊江，「你說，我們還有希望贏嗎？」，他已經把楊江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雖然很楊江接觸的時間很短，但是張景天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人，跟其他人不一樣！
楊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現在可是孤家寡人一個，可他實在不忍心看著這對父女絕望，最後只能安慰道：「大秦5000年的文明傳承不會那麼容易斷掉，況且，我們還有隱藏的力量。」
張景天的眼睛一瞬間充滿了神采，他早就發現楊江居然對近幾十年的事情一無所知，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或許，真如楊江所說，在未知的地方還隱藏著一個秘密基地，那裡就是人類最後的希望。
突然，一陣「咕咕咕」的聲音傳來，張景天和楊江同時歪頭看去，一邊的彤彤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她餓了。
張景天轉身向洞口走去，利用夜視儀確定天上沒有斥候后，拆下了擋在洞口的偽裝網，回頭看向楊江，「一起來吧！」
楊江點點頭，三人快速爬出通風口，沒走兩步，又進入了另外一段隱秘的坑道。
根據張景天介紹，附近山脈有很多這樣的坑道，方便他們外出打獵，而這些坑道的終點，是一個非常隱蔽的小峽谷，他們的營地就在那裡。
一路上，張景天繼續為楊江科普，讓楊江漸漸了解了大秦的現狀。
所謂的「額禽」，大部分都住在大秦原本的大城市裡，而大城市的外圍，則是由無數奴隸組成的一個個營地，負責為大城市生產一切必要的物資。
大城市有高牆，可以將奴隸們隔絕在外。
整個奴隸營的管理與治安維護，由「額禽」們操控的機械軍團來完成，說是管理，其實具體的工作都由「額禽」指派的大小奴隸頭目來完成，機械軍團的作用只有一個，就是鎮壓奴隸的反抗。
楊江無語，沒想到大秦到什麼時候都少不了漢奸這個職業，這些奴隸頭目，就相當於以往的漢奸，不過現在應該叫做「人奸」。
此外，根據從奴隸營逃出來的人講，「額禽」會記錄每個奴隸的年齡，每年到達三十歲的奴隸會有將近一半失蹤，沒人知道這些失蹤的人到底去了哪裡，有可能你今天才過完三十歲生日，明天就莫名其妙失蹤了。
很多年輕奴隸在接近三十歲的時候就會情緒奔潰，每年自殺的奴隸大有人在。
一旦遠離大城市，基本上就很難再見到人類的身影了，即便是倖存的人類也會如張景天他們一樣，聚集成一個個小小的營地抱團求生，每天過著擔驚受怕，顛沛流離的生活。
然而相比於天上的斥候和之前提到的滲透者，對張景天他們威脅最大的反而是其他的人類營地。
畢竟天上的斥候有跡可循，只要小心一些暴露的可能性很少，滲透者碰到的概率又極低，唯有人心難測，誰也不知道某一天兩個極度缺乏物資的倖存者小隊流浪到同一地域會發生什麼。
更有甚者，傳說還有專門投靠「額禽」的人類營地，四處遊盪，專門靠捕獵同類為生，令人防不勝防。
聽完張景天的介紹，楊江的心情很複雜。
他原以為大秦的情況已經很糟糕了，卻沒想到這個國家居然已經破敗至如此境地。
如果真如張景天所說，人類這個族群，怕是已經到了滅絕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