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請與白鷺，共舞霜華（中）

「各位觀眾！大賽冠軍「武人」旅行者，攜手「代神使」神里小姐，與特使「魔偶劍豪」的劍道對抗即將開始！我是本場的實時主持人。」演武台外，主持人玲菜清了清嗓子。

觀眾們早已沸騰起來，後排的秩序稍微有些混亂，有的人拚命想要往前擠。

宏達端坐在主閣第一排，特留給神里家社奉行的位置上，身旁便是帶草帽的太郎丸，此刻攥緊拳頭，神色略顯擔憂，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上的兩人。

「現在，我宣布，「演武傳心」表演賽正式開始！」玲菜敲響了最終的銅鑼。

「率先發難者為「魔偶劍豪」，它以藏刀居合之勢，俯身，停頓半秒，剎那間化作一道淡藍色的殘影，疾沖向持劍的旅行者！」

「旅行者不甘示弱，以雷電之力加持於劍身，蹬地，前沖，揮舞紫電，與正面其相撞！哦！是神里小姐！先前她以冰霜之力隱藏自身氣息，現在正是良機，從魔偶的側翼倏然殺出，冰花的結印同時顯現於魔偶腳底！神里流·冰華！」

「魔偶的進攻被兩人打斷了。神里小姐乘勝追擊，以神里流·傾的劍術連續擊打魔偶，擊打部位無一例外精準地命中其要害部位！再以居合之勢，揮舞冰元素附著下的太刀，斬出數道劍風，組成了美得令人驚心動魄的冰藍劍網！」

「魔偶的身體正在崩塌，看來勝負基本...等等，魔偶以極致的速度，幻化出了一道青色的虛影！就在神里小姐背後！她似乎未曾察覺...魔偶再度擺出居合之勢...不好！」

在場的觀眾忽然驚呼起來，宏達更是激動地站起身，眼睛瞪大，手本能地按上腰間的佩刀：「小姐，小心！看後面！」

那是一道凝聚了高濃度風元素的青色劍氣，亦或者說巨型的風刃，由神里小姐身後的魔偶虛影拔劍揮出，其勢之盛，斜向覆蓋了數米的範圍，簡直要將目標攔腰斬斷。

綾華察覺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只能扭頭，眼底卻映射出一場極致的紫青色風暴！

風暴將嬌小的少女瞬間吞噬，接踵而來的是劇烈爆炸，宛若風嘯或雷霆般的轟鳴聲響徹整個室內練兵場，連帶起的塵土與碎屑將演武台的半邊幾乎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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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綾華。」他的聲音彷彿暖風，如臨耳畔，甚至驅散了她四周的紊亂風暴。

女孩抬起頭，她是半跪於地，眼前的空站直了身體，顯得比她要高，張開了臂彎，將身後狂亂的雙元素風暴剝離出她的視線，淡褐色的眼瞳流露出一份決然。

他先前一直在不遠處蓄力，將自身的雷元素濃縮凝聚，同時觀察著綾華與魔偶的戰鬥，發現魔偶虛影被召喚出來的瞬間，深呼吸，壓低重心，而後出擊，護住綾華的背後，同時橫揮出一道亮紫色的雷霆劍氣。

兩道劍氣交匯於半空中，碰撞，融合，狂暴的能量粒子擴散，激起滿天的轟鳴與塵埃。

「單憑雷元素爆發的威力還是不夠。」空說，朝女孩點點頭。

「空，我需要時間。」綾華說，她讀懂了旅行者的眼神，「十秒，寒霜便可匯聚。」

「好。」空轉身，以劍氣掃空籠罩他們的灰塵。

灰塵之外，魔偶的虛影早已消失，龐大的魔偶本體正在煥發光芒，空氣中的風元素再度朝它集結，化作一團旋渦的魔力輪，最終覆蓋上其按於腰間的巨型太刀，刃口盪起的白光如同太陽般耀眼，彷彿將要撕裂一切的恐怖氣息四下擴散。

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繞是身經百戰的他也對這份能量抱有極度的警惕，身體本能的第六感告訴他，魔偶的這一擊足以覆蓋整個演武台，他們無處可藏，無可退卻。

下一秒，同樣恐怖的超低度在他的身後開始凝結，刺骨的寒意如刀尖直擊他的脊椎。

「已經開始了啊...」他知道這是誰的招式，曾經一度並肩作戰的他再熟悉不過。

真不愧是修行神里流劍術的大成之人，寒冰的氣息正在急速攀升，速度甚至超過了正前方的魔偶劍豪，空感覺自己引以為傲的雷影劍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不過沒關係，只要抗住風元素的最初幾秒，他的任務便以完成。

所以無需坐以待斃。

他在心底默念，起步，衝鋒，然後高高躍起，墜落的瞬間朝魔偶的腦袋砸出雷霆萬鈞。

呼——風忽然停了，亦或者說戛然而止。

旅行者一愣，魔偶劍豪的氣息同時消失了，連帶它那身著重型甲胄的偶軀和大太刀，雷霆只擊碎了演武台的地板和一團空氣。

還有三秒。在背後。

扭腰，甩胯，手臂和腰腹的力量爆發，空以迴旋的劍刃向後斜斬，和從天而降的青白色巨刃正面相撞，來自濃縮風元素與魔偶自身的暴力幾乎要將他壓進地里，甚至碾碎成肉泥。

最後一秒。他咬緊牙關，怒吼，幾近彎曲的膝蓋重新直立。

「起舞吧...雪紛飛，」她說，揚起鎏彩白花的舞扇，「神里流——霜滅。」

名為「回光」的太刀破碎了，碎成無數紛飛的雪花。

綾華以扇為器，以冰霜為刃，捲起了一場冰藍色的盛世風暴，亦可稱作傾奇綻放的「霜見雪關霏」，行進，切割，旋渦中暗藏的刀鋒般尖銳的霜風撕裂了魔偶劍豪的外部甲胄，連帶將其四肢關節卸出了身軀。

空已經不再需要持劍了，進攻他的人型機關劍士已然化作一灘四分五裂的零件。但需要逃跑，這場霜見雪關霏仍舊前進著，不曾消散，即將籠罩他的身體。

他雙腳蹬地，后傾身子，想要躲過迎面襲來的無差別攻擊的鋒芒，但鋒芒的速度更快，一道藍色頃刻間抵達了他的身前，他只來得及架起雙臂護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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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者，旅行者——以及，神里綾華！」主持人高聲宣詞，「至此，本屆「演武傳心」劍道比賽，最終表演賽，正式結束！」

屬於觀眾席的閣樓上，短暫寂靜過後，響起雷動般的掌聲與歡呼聲。

宏達遠遠地望著演武台上，當看到風元素與雷元素被擊散，永凍的冰霜風暴席捲了整個檯面，最後一刻，少女從冰霜之下顯現，搶先一步抱起少年跳出了賽場，平安降落在台下，心底才算是終於鬆了口氣。

這還是第一次，宏達忽然感覺小姐真的長大了，變得亭亭玉立，堅強而可靠，並非逞強。

他又回想起數天前，在神裡屋敷室外的那場對話。

「你說什麼，比武招親？」

「噓，小點聲！家主大人還在府邸里呢！他不讓我說，我是偷偷告訴你的。」

「這怎麼可能呢？小姐她才多大？況且，家主大人對小姐的愛護我們都看在眼裡，作為兄長，他怎麼回不考慮小姐的意見，擅自做出這種事情？托馬，我不相信，你不會在騙我吧？」

「是家主他親口跟我說的！原話是，『想藉助這次舉辦「演武傳心」大賽的機會，瞧一瞧年輕一輩的劍術水平，也算是為了綾華吧』，這不就是暗地裡挑那個的意思嗎？況且，我聽說旅行者也要來的。」

「旅行者？就是小姐總是掛在口邊的那位，曾經擋下過大御所大人的「無想的一刀」的少年？在稻妻各地他的事迹都被傳頌...他真有傳聞中的那般厲害嗎？家主他難不成...」

「別難不成了，相信我，就是！」

「不行，我不同意這門親事！小姐是我們府里的大家看著長大的，這麼多年了，不可能隨隨便便讓一個外人...托馬，幫我一個忙，我要一張「演武傳心」參賽券！我想親自會一會那個旅行者。放心，我有分寸，屆時一定點到為止。」

「宏達，你可想清楚？參賽券沒問題，我就是怕你被旅行者...」

「當然！事關小姐的人生大事，絕對不可馬馬虎虎！我不放心，我不承認！況且如果旅行者到時候輸給了其他人怎麼辦？無論是誰，在沒過我宏達這關之前，我都不會認可的。」

「這你倒是可以放心，太郎丸也會參賽的...」

「好了，這事就這麼定了。托馬，幫我保密！還有參賽券...啊，家主大人出來了...」

這場表演賽宏達從頭看到尾，強勁的劍術，巧妙的戰術，以及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配合，相互援護，最終讓絕美的霜華在舞台之上絢爛綻放，擊敗了將軍大人的特使。

他心底的所有疑慮已經散去了。旅行者完成了對他的承諾，小姐也不再是印象中邯鄲學步的小女孩，原本他將小姐當成需要好好保護的對象，現在看來，她早已有能力保護他人。

宏達抽抽鼻子，不知為何感到眼底有些濕潤，抬手揉了揉眼睛。

「宏達，我們該回去了。」神里綾人走近他的身旁，抱起隔壁座上的太郎丸，太郎丸高興地蹭了蹭男人的衣領，「你要去祝賀她的勝利嗎？如果需要，我就先帶著太郎丸離開。」

「家主，您不去嗎？」

「不太方便，況且，今晚還有的是時間。」

「明白了。家主大人，請讓我和您一起回去。」

「嗯...」

宏達低著腦袋，跟在神里綾人的後頭出了觀眾席。兩個大男人慢慢地走，綾人默默地摸了摸口袋，輕輕搖頭，只能將懷裡的太郎丸遞給宏達。太郎丸的毛髮替代紙巾倒也並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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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嗎？」

「不累，空不是很重。」

「哦...謝謝。」

「請不用客氣。」

話是這麼說，空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被女孩子抱著，還是以公主抱的姿勢，靠近她身體那側的手臂都不知道該往哪放，只能雙手都搭在胸前，看起來特別乖巧。

綾華也不放手，只是嘴角微微翹起，就這麼抱著他走向賽場出口。

觀眾們有些走得快，有些還留在出口處，顯然是在等待勝者。

「真是太精彩了！神里小姐的劍術出神入化，那份冰霜的唯美感簡直了！」

「不愧是白鷺公主啊，無論劍術還是謀略，都稱得上是大成之境...」

「還有旅行者，旅行者也很厲害啊！你們二人的配合簡直天衣無縫，當時看神里小姐被偷襲的時候，我的心臟都不舒服了...」

「幸好還有旅行者在，勇奪桂冠的「武人」果真名不虛傳...」

喝彩與讚美不絕於耳，綾華和空都回以淡淡的微笑，還有人特意靠近過來，和他們擊掌，甚至還有帶了紙筆，想要白鷺公主的簽名...但公主只是輕輕搖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少年。

空忽然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先前還沒怎麼在意，頓時有些頭冒冷汗：「綾華，要不還是放我下來...」

綾華沒有坑聲，謝過了所有的觀眾，帶著他一起抵達大門口，跨出門檻，然後愣了一下，發現派蒙和柊千里小姐已經等在不遠處了，這才蹲下，鬆開了手，俏臉泛起點點紅暈。

這時夕陽的餘暉已經撒了下來，她扭頭，和身旁的少年對視一眼，微微張了張嘴，埋藏著悸動的心臟里，似乎有什麼話語要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