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法場還清白

第3章 法場還清白

張生猛地睜開眼,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背着碩大的包袱從人堆里擠了出來。

「是雲姑娘。」張生小聲喃喃一句。

她怎麼來了?

等待行刑的老百姓亦是一片嘩然。

「喪良心哪!兇手都要死了還被攔下!」

「這不是昨兒按察司招募的仵作雲姑娘嗎?」

「哎,還真是她!我昨兒跟她一起面試的!她的水平……」法場外的男子讚賞地豎起大拇指:「是這個!」

「張生不會真是冤枉的吧……」

……

「法場之上,豈容你放肆?!」聶侍郎只等張生人頭落地便能結案,怒火中燒的他沖差役吼道:「你們都是死人么?還不把她拉下去!」

不待差役動手,雲曦就不卑不亢地朝着監斬台行叩拜大禮,隨即揚起一張清麗出塵的小臉朗聲道:

「民女雲曦,見過侍郎大人。民女找到了張生沒有殺人的確鑿證據。若不能證明張生清白,願受擅闖法場之罪,與張生同罪處斬!」

雲曦的話讓行刑的官員和圍觀的老百姓將信將疑,張氏夫婦險些沒吊住的那口氣兒又續上了,再次跪在地上喊冤。

此刻若是再叫差役把雲曦拉走,倒顯得聶侍郎以權壓人了。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青州大案已經徹查清楚、並無疑竇。你膽敢攔截法場行刑罪加一等……」

「敢問大人,張生可是屈打成招?」

「自然不是!」聶侍郎話一出口便已後悔。

壞了,上當了。

雲曦清眸滿是智慧:「既然張生並非屈打成招、行刑前又拒不認罪,這便是此案最大的疑竇了。大人代天子巡察,必是黜邪崇正、大公無私的好官,不會放過案子任何疑點的,對吧?」

聶侍郎被雲曦的高帽子壓得險些背過氣去。

「巧言令色!既如此,你且說來!」

聶侍郎倒是要看看,一個小丫頭片子還能比得上整個提刑按察使司衙門不成?!

雲曦再不廢話,將包袱擱在地上,沉甸甸的「證據」捲起一圈灰塵。

她拆證據的間隙,按察使宗毅撞了撞陸青帆的胳膊:「哪兒找來的小丫頭?可惜了是個女兒身,不然倒是個混官場的好料子。」

瞧把聶侍郎給堵的,憋屈壞了吧?

宗毅心裏暗爽,這些日子被聶大人彈壓的鬱悶總算紓解了不少。

「街上撿的。」陸青帆嘴角微揚,一抹淡笑很快散去。

「民女昨日驗看五具屍首,包括五年前的孤女、通判之女,去年末身亡的賣貨郎之女、今年初的脂粉鋪子老闆娘,以及最近遇害的芙蓉坊淸倌兒。」

雲曦指了指面前貼著字條的一整排小包袱,令眾人一眼就能區分哪個包袱對應哪個死者。

「五人皆系雨夜受害,頭部遭重擊而亡,死前並未失身……」

「呵,這些結論同衙門仵作的驗屍結論有甚區別?」聶侍郎輕嗤一聲打斷雲曦:「若你再廢話連篇,本官便……」

「要繼續行刑」的話還沒說出口,雲曦一臉誠懇地道:「請問大人,那衙門驗屍記錄上可寫了兇犯打了死者多少下?」

「這……」聶侍郎一訕。

「創口是平是凹?」

「死者身量幾何、是否壯碩?」

「……」

雲曦後面幾個問題,別說辦案的差役了,就算經驗最豐富的仵作,都未必能精準判斷。

聶侍郎的臉再度漲成了豬肝色,他目光轉向提刑按察使宗毅和陸青帆。

上峰和下屬二人齊齊抱臂看天,壓根不跟聶侍郎對視。

他們又不是仵作,哪能知曉這些?!

「屍首上哪裏會有這些?!」聶侍郎硬著頭皮反駁,面子多少有些掛不住了。

「有的。」雲曦指着地上的五個包袱:「雨夜孤女,兩下致死;通判之女,十六下;其他的分別是十四下、十二下、十下。第一個死者創面凹入,說明兇器為有弧度的圓錘;后四個死者創面平整、兇器偏平,當是普通平錘便能行事。」

饒是時隔五年的遺骸,雲曦也精準地解讀到了枉死之人的哀鳴。

「重鎚擊人致死的數量差距極大,說明……」

「說明什麼?!」聶侍郎忍不住追問。

「說明我們都錯了,『青州大案』的兇犯有兩個人。」陸青帆聲音不大,卻讓周遭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陸大人所言甚是。」雲曦望向陸青帆,欣賞之色溢滿清眸。

「犯下第一個案子的便是聶大人當年捉拿的鐵匠,他身形壯碩、常年打鐵,兇殺死者兩錘致死……而剩下四起的兇犯身量五尺二寸有餘、力氣比普通人稍大些,他為了混淆視聽、逃脫律法制裁,刻意模仿了鐵匠作案。」

所以,當年的提刑按察使聶勤大人並沒有抓錯人,只是兩個案子相距時間甚近,牛大壯被逮捕后認罪不諱,這才被眾人誤認為兩個案子都是鐵匠牛大壯做的。

若不是兇犯再次犯案,又遇上了驗屍水平極佳的雲曦,恐怕真相就此淹沒、張生枉死,而聶大人此生都得背負「冤判錯案」的污名。

聶侍郎的神色變得晦澀複雜起來。

「雲仵作,按察司辦案都要講究個『證據確鑿』。你所言只能證明『青州大案』有兩個兇犯,可不能證明法場上的張生是無辜的。」

陸青帆突然開口,明為質疑、暗為相助。

他相信雲曦既然敢提出來這些疑點,必是有備而來。

「大人說得對,」雲曦感激一笑,「民女按照后四樁兇案仿做了一個鐵器,又製成了跟幾個死者硬度相似的頭蓋骨……張生是不是兇犯,只待他按照民女的測驗數目一捶便知。」

雲曦一行之所以險些錯過午時行刑,便是因為準備這些物件費了些功夫:趕製兇器、用石膏仿製足夠堅硬的頭蓋骨,以及繪畫死者頭骨皸裂的紋路圖。

聶大人揚手讓差役給張生鬆綁。總歸午時已過,倒也不怕再耽擱些時辰了。

雲曦從包袱里掏出一個中型小釘鎚遞給張生,溫聲提醒道:「張公子若要為自己洗刷冤屈,敲擊頭骨的時候務必用盡全力!」

張生點頭,皸裂的嘴唇微動:「姑娘大恩,張生無以為報。」

說完,他便按照雲曦說的,用盡全力分別敲擊四塊頭骨。中間因為受傷力竭還緩了片刻才繼續,切實做到「用盡全力」。

期間陸青帆突然想到了什麼,偏頭跟身後的護衛低語幾句。那護衛同冷海長得一模一樣,聞言后眉眼微垂,抱拳離去。

等到張生擊錘完,雲曦按照骨裂痕迹用炭筆拓印,跟死者頭骨的裂痕圖進行對比,發現兩者痕迹大相徑庭。

張生的臂力難以在指定的數量下造成同兇犯一樣的致死擊傷。

一時間百姓嘩然,行場內的官員們也止不住竊竊私語。

「大開眼界、大開眼界啊!」

「沒想到仵作的能耐這般厲害!」

「幸好有雲姑娘,否則咱們險些冤枉了好人哪!」

……

張氏夫婦得見兒子洗刷冤屈,已然激動地哭成了淚人。

坐上聶大人嘆了口氣,「既然張生是冤枉的,那真兇在哪兒?」

「已經知道真兇的身量,現在只需按照犯案時間篩選出五年前在青州、去年又回歸的本地人對比一番便可知。」

這就是提刑按察使司和縣府衙門的活兒了。

雲曦一番話說得聶大人心神一顫,這兇犯的行動軌跡怎得跟自己如此相似?

若非自知清白,險些要懷疑自己是那真兇了。

聶大人自嘲一笑,搖搖頭道:「說了半天,你也並無兇犯線索。」

雲曦張張嘴想解釋,沉默半晌的陸青帆驀地接道:「大人,下官有一嫌疑人,想帶上來一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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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仵作小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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