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疑是天星入瑤池(4)

第37章 疑是天星入瑤池(4)

熊不二喘著粗氣一路狂奔,為了減負一身鎧甲都給扔了,很快他就發現了灰頭土臉的苗燁。

「嘖嘖,你小子怎麼回事,破頭血臉的還儘是灰泥,修鍊不到家被人拍板磚了?」熊不二奇道,心說暗器玩多了,也有被暗算的時候啊。

「我呸。」貓妖少年一臉怨念,「我睡得正香,夢到吃全魚宴呢,半夜房塌了,險些被活埋。要不是已經修鍊到七條命,可能就交代了。」

說話間前面黑影躍上馬車頂篷借力跳開。後面緊追不捨的兩人同樣跳上馬車頂篷,苗燁身法飄逸敏捷,踩上車頂瞬間就覺得不對,他施展草上飛的本事,也不踩實,略微一點就跳上街邊屋頂。後面的熊不二卻是不知深淺,大腳踩下只聽得咔嚓聲起,身在半空頓時失去平衡,頭下腳上蒙著油布直直摔進車廂內部。這一摔直接令馬車散了架,就聽得女子的尖叫聲響起,散落木板里露出半截粉嫩背脊。熊不二正趴在一老頭身上,砸得老頭嘴歪眼斜,哎呦慘叫不止。

原來姜星瑤跳上的正是禮部尚書的馬車,她獲悉尚書今夜去依柔閣慶功,故意放慢腳步,尾隨馬車引來追兵,在自己躍過時以劍氣切開橫樑,卻不完全截斷,只留下層表皮連接。熊不二輕功本事不到家,自然沒有倖免的道理。而禮部尚書見到百花井巷的亂象自然是讓下人駕馬車回府,半路上正和心儀的姑娘郎情妾意辦著好事,卻不想天上掉下個黑熊來。

巡邏的兵丁聽到響動,立刻圍攏過來,熊不二笨嘴拙舌,算是徹底辯不清楚了。

又奔行一段,姜星瑤轉過身,此時追上她步子的僅剩下苗燁一人而已。少年尚未長開,不過六尺多高,身穿灰白翻領皮襖,腰束牛皮帶,披個黑色斗篷。他一路趕來,臉上儘是倔強之色。

「還追?天色不早了,姐奉勸你一句不如回家睡覺,免得給揍得喵喵叫。」姜星瑤站在段城牆上,一副要砍斷「尾巴」的架勢。

「未必。」苗燁說話間一個餓虎撲食合身撲上,五指間寒光閃動露出鋼爪。他身法飄忽,儘是些街頭鬥毆的下三濫招式,卻又自成一脈,招招奇詭狠辣。

姜星瑤此刻乃是空手,她不懼不避,雙掌一翻,柔身而上。

少年輾轉騰挪,步伐迅捷,姜星瑤則身法靈動飄逸,兩人斗在一處如群蝶蹁躚起舞,竟令人有出塵之感。

拆得三招,苗燁暗暗稱奇,對面一雙肉掌居然不怕鋼爪、蠍子切。要知道,蠍子切威力之大,就算是尋常武夫戴上了,一拳也可以擊碎牛的頭骨。

五招過後,對面一雙手掌隱隱發出金色,非但沒有因為格擋血肉模糊,威力反而在緩緩提升。苗燁自己卻是每每招式被格擋、招架,回傳的反震之力令他手臂酸麻不已。

他知道再這樣纏鬥下去自己絕討不到便宜,五指爪再次被格擋時,他趁勢拋出六枚毒鐵菱,打上中下三路,分別擊向對方雙腿、胸口與雙目。

姜星瑤旋身避開四枚,又伸出兩指夾住剩下兩枚。

「靈犀指法?」苗燁心下一驚,隱隱想起一個人來。他踏步前傾,右手蠍子切打出一拳,左手探入斗篷,手一揚,散出漫天毒針,正是一式暴雨梨花。

姜星瑤依舊不避,她雙掌齊出,在面前接連畫圓,施展采霓分光之法,數百枚毒針盡數落入手中,她攤開手掌嘩啦啦撒下一把金針。

「銷金手!」苗燁大驚之下喊出聲來。

銷金手,銷盡天下之兵,平定八方六合。此技法乃是聖劍門下三弟子姜星瑤獨門絕技。她天生劍胎,親劍繼而又克劍,推演到極致便是能以雙手演繹十八般兵器,包括長槍大戟。繼而又克制諸般兵器,尤其是暗器。她從雙指練起,繼而是手掌、四肢,人劍合一,身即是劍。技成之日,她曾誇下海口,靈力同級別間,使用兵器者,無人能在不折損普通兵刃的情況下,在她手下走滿三十招。

他見到對方近身,翻手射出支袖裡箭,卻不料反而被尋到空隙,給一把抓住脈門。對方施展分筋錯骨手之下,少年疼得整張臉都扭曲了,另一隻手拋出把生石灰,順帶扯下了對方面罩。

姜星瑤沒想到少年被擒住時還能發難,鬆開手以手遮眼,飛踢出一腳,正中對方小腹。

苗燁慘呼一聲,摔下城牆。他捂住小腹一臉痛苦:「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接著又想到一個極其恐怖的可能:「你,你該不會就是懷柔公主吧?」

姜星瑤被灑了一頭石灰本就忿怒,聽聞此言身子不動,周身骨骼接連發出爆豆一般的脆響。

其實也不能怨苗燁蠢笨,姜星瑤行走江湖,自然說的都是本名,怎麼會把封號掛在嘴上。明說了是睿朝三公主,國內誰又敢和她比武切磋。

再說回迎親,宮內只重封號,尤其是女子更是如此。史書上有名有姓的公主,寥寥無幾,只說是某封號的公主,至於公主本名是啥,反而無人關心。

至於說使節未能認出,一來使節本也未必認識姜星瑤,二來即便認識,姜星瑤行走江湖從來都是素麵朝天。而到了宮裡卻有諸多講究,尤其是正式場合,光是胭脂水粉各類底粉就塗了十幾層,加上畫眉潤唇,各種飾品華服裝扮,就算是親媽也不一定能一眼認出。

苗燁心中暗暗叫苦,想起三年前的遭遇。他出師之後,江湖人稱「千手貓妖」,擅長追蹤、輕功與暗器,在苗家一脈也算是翹楚。結果青丘國舉辦大荒武道大會,他出場就遭遇了「銷金手」姜星瑤,一身本事完全被壓制,出場即被淘汰,連六十四強都沒混入。而他的少主蘇沐昕則更慘,就因為報名時調戲人家,裝作聽不懂「羊女姜」,非得說成是「生薑的姜」,結果比武場上給揍出原形不說,還給姜星瑤騎在身上,小妮子下手也真是黑,也不打拳擊掌,就揪住了狐狸毛一把一把往下薅,當時看得苗燁連著倒吸涼氣。

少年咽了口唾沫,直接開口認慫:「星瑤姐,小的這就滾回去睡覺。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到。我,我這就滾,不用送了。」

話一說完,苗燁再不停留,施展出畢生功力,一溜煙跑沒影了。

星煌城內設有九障法陣,但凡聖階之下靈力皆受到壓制,因此整晚雖然打得熱鬧,實際造成的損傷卻很有限,彼此間與其說是拚鬥,不如說是招式上的切磋。

一夜過去,等到上朝時,除去禮部尚書自稱抱病需要在家中靜養三月外,其他人並無損傷,而百花井巷內的達官貴人們據說傷勢最重的也僅僅是跑得急了,崴到腳。上層也就不再追究,算是皆大歡喜。

至於和親之事,事後懷柔公主找人傳話,聘禮留下,而她本人則連夜御劍去了中州蒼嵐關救急。青丘國世子方面,也沒悔婚,只是提出夜間受到驚嚇,身體抱恙,第二天一早就帶著使團載了妝奩離開陪都。於是和親順利完成,兩國間的盟約正式建立,兩人間也算有了夫妻名分,至於說夫妻和睦與否,從來不屬於政治聯姻需要關心的範疇。

城外回國路上,熊不二就嚷嚷:「說好的和親,新娘子卻不同行,實在是欺人太甚,末將請戰,殺進宮去,將那皇帝老兒的腦袋擰下,當蹴鞠踢。」

苗燁也叫道:「少主,既然有了夫妻名分,你得把她帶在身邊才好啊,萬一她和別的男人發生點啥,你可就被綠了。」

蘇沐昕聞言,拿鋼骨摺扇在兩人腦門上各拍了一下:「就知道打打殺殺,我們是來結盟的,不是來劫人的。」

相對於挨訓后兩人的哭喪臉,無論是媚璃還是菡夢都顯得心情大好。

他還待說些什麼,就看到前方虛空中走出一劍客來。劍客來得毫無徵兆,就連薩滿長生天也是微微一驚。

那劍客初時動作僵硬形同傀儡,轉瞬之間就有了活泛氣,變得靈動起來。待走近一些,眾人才看清楚劍客打扮,只見他人到中年,約摸三十齣頭,身著雲海紋藏青長衫,肩膀與衣襟皆以銀線繪就,顯得氣度不凡,而他身後背負的巨大鐵黑色劍匣,則給人種無形壓迫。

來人正是姜星瑤的大師兄陸長亭,他代閣主之位多年,李碧空仙逝后,便正式成為青雲閣閣主。

「世子殿下一別三年,別來無恙。」陸長亭說話頗為客氣,向眾人作揖,盡顯儒雅風範。

「本座距離星煌萬里之遙,是以不方便親自前來賀喜。」說話間陸長亭上前鉤住蘇沐昕臂膀道,「從此以後,九尾狐族有蘇家同青雲閣也算是親家,小師妹姜星瑤已踏上神啟之路,此修行之路艱險,還望世子多加照拂。」

蘇沐昕面露驚訝,他苦修近千年才成仙狐,沒想到三年一別,姜星瑤已然突破八階瓶頸。當他望向牛千塵時,後者點頭,表示陸長亭所言不虛。

「你我都是修行中人,不妨以茶代酒。」說話間,陸長亭作出招手的動作,便從虛空中拖出張八仙桌和兩盞熱氣騰騰的茶水。

他一拱手道:「敬世子配得良緣。」

言畢,陸長亭將香茶一飲而盡。

「那是自然,自然。」蘇沐昕回應著也將茶喝完。

「他日若聽小妹說起家中有不平之事,本座必會來山門叨擾。祝世子一路順風,就此別過。」陸長亭說完,整個人化作一團霧氣消散,他所拖出的八仙桌和茶杯也都消失不見。

蘇沐昕這才得以脫身,宛如實質的壓力消散后,他長舒一口氣。

「敢情是幻術?」苗燁尚有幾分孩童心性,去霧氣處抓了幾把,卻什麼也沒發現。

「看來陸長亭所修習的天劍已然大成,他施展的乃是天劍中的乾坤輪迴大法,拖出的並非是幻象,而是歷史長河中的真實。想必他是摸到半聖的門檻了。」蘇納福摸著鬍鬚,往嘴裡灌了口酒,「少主今後有什麼打算?」

「先回青丘,靜觀局勢發展。」蘇沐昕洒脫一笑道,「她既然收了這許多禮物,我未必沒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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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上帝拯救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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