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燈塔（155）

她穿戴的動力裝甲已經破爛脫落，仿生電子皮膚僅有少數粘連在體表，鐵黑色的金屬機體顯露出來。洛倫娜轉動金屬鑄就的脖子，合金打造的上下顎開合著，機械義眼裡閃耀出猩紅的光。

正如她所言，科里斯托夫的攻擊確實沒有對她本體構成任何傷害，機體表層連塗裝都沒被擦掉一塊。

「擁有靈能的代行者。」他感受著對方的靈能領域，面上逐漸浮現出驚懼的神色，「米婭·洛倫娜？怎麼會是你，傳聞中你不是被封印了么？」

科里斯托夫說話間身形疾退，他不敢把後背暴露出來，大力踩踏下金屬甲板出現個碩大的腳印凹陷，身體則如同出膛炮彈一般撞碎金屬閥門，在空氣中拉出一道尖嘯。

洛倫娜也動了，機體周遭的微型噴射口吐出藍白火焰，整個人化作一抹流星，原地尚殘留著虛影。彷彿是一隻輕盈的蝴蝶，她用倚靠的姿勢碰觸科里斯托夫一下。

岩石巨人龐大的身形停頓了下來，沉悶的爆鳴不住在空間里回蕩，像是封進陶罐里炸響的爆竹。科里斯托夫被碰觸過的半邊身子突然輕微地垮塌下去，原本蒼白粗糙的皮膚變得紅潤起來，粘稠到發黑的血水從他五官孔洞中淌出。

此刻如果有人為他屍檢就會發現，他半邊身子的骨骼都已經粉碎性骨折，要對岩石巨人造成這樣的傷勢起碼得是整列滿載的火車從他身上碾過，但外表的皮膚肌肉卻沒有半分破損。這樣的情形就像是有一股力量被植入了骨髓中，迸發時觸動了能夠將骨頭徹底破壞的剪應力。

「塊頭大了些，面容也丑了些，不過作為我重回這個世界后的第一個玩偶藏品倒也湊合。」洛倫娜抬起她修長的機械手指，自岩石巨人身軀內飄動上浮的靈能絲線被握在手裡。

下一刻，岩石巨人的血肉之軀向著無機物材質的玩偶方向轉化，他的身體恢復成正常人體型大小，以一種扭曲的姿勢隨著機械手指的起落邁步前行。

「接下來，我需要掌控這艘戰列艦。玩具兵們，起床幹活了。」洛倫娜的靈能領域急劇膨脹，向著整艘星艦蔓延，她對著虛空打出個響指，無數透明的靈能絲線向著她匯聚而來。

關押乘客的艙體內，原本倒斃在地上的海盜屍體們猛然扭動起來，他們機械地起身，睜著毫無生氣的眼睛。

「爺爺快看，屍體們自己動起來了，居然還能端槍走路。」一個稚嫩的孩童嗓音帶著驚訝道。

等了半晌沒人回復，孩童又道：「爺爺？」

先是經歷了空難，接著又是星際海盜打劫，此時又遭遇到屍體復活的事，接二連三的打擊令老人只覺得身心俱疲，這會再也承受不住驚嚇，在打著哆嗦，臉皮抽搐中，白眼一翻徹底昏死過去。

「該死，這些鬼東西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簡直比科幻片里的喪屍還難纏。」克魯登大聲抱怨著，他周圍槍聲大作，交戰的雙方都在猛烈開火。

但倒下的一方大部分是活著的海盜，那些死而復生的屍體即便是被子彈命中頭部也依舊在動作，彷彿根本不存在什麼中樞、要害，唯一能讓它們停下來的似乎只有徹底把身體破壞掉。可是它們穿著動力裝甲，槍械顯然做不到這一點。

而更糟糕的是，死去不久后的海盜也緩緩起身，活動下身子骨后毅然加入了「不死人」隊伍。

他一腳踹翻了兩秒前還活著，此時正努力爬起來適應新生活的前隊友，率隊向著安全通道跑。他已經無法思考太多的東西，此時僅是想著避開這些突然冒出的詭異之物，並期待防火閘門可以攔住它們。

咔啦啦，一陣裂帛聲傳出，一馬當先的克魯登碎裂成無數肉塊鋪散一地，彷彿他的面前有一面隱形的激光切割網。

那是洛倫娜布置下的由靈能絲線構成的網，它們被安置在通道的出入口。

某些海盜嘗試了自盡，但死亡后依舊加入了「不死人」隊伍。

最終，當所有海盜的靈能絲線被捕捉，他們都成為了洛倫娜手裡的傀儡玩偶。

「它們似乎並沒有惡意，居然是打開了逃生艇。」乘客們在愕然中被疏散出戰列艦。

「無畏」級袖珍戰列艦突然調轉了炮口和導彈發射器，它一邊全速向「金骷髏」號衝去，一邊對著周邊的星艦開火。幾乎是瞬間就有兩艘護衛艦被打殘。

海盜們愣了幾分鐘，任由抽了風一樣的艦隊旗艦對著自己人猛烈開火。直到一艘接一艘的星艦中彈起火后，他們才不得不接受旗艦已經被敵人奪取這個令人沮喪的事實。

在用主炮干廢了「金骷髏」的發動機噴口后，「無畏」級戰列艦被五艘驅逐艦和大量空天戰機團團圍住，雙方展開了激烈交火。只是無論受到各種損傷，戰列艦上的船員彷彿是悍不畏死一般，依舊在動用一切可以反擊的武器開火。在徹底癱瘓前，戰列艦追上了一艘動力受損的驅逐艦和對方撞在一起。

「真是絢麗的煙花表演啊。」洛倫娜坐在逃生艇中抱著手中的玩偶道，「『日落火』你說是不是？」

科里斯托夫的軀體此時已經變成了不足20厘米的手辦，完全得玩偶化了。它靜靜躺在洛倫娜懷裡，體表浮現出火燒雲一樣的漸變色紋路。

太空中因為戰鬥漂浮了大量的裝甲碎片和鋼鐵殘骸，數十艘逃生艇往來穿梭。由於本就是奪取自海盜團內部，洛倫娜倒是並不擔心自己的這一艘會給識別出后被海盜擊沉。

「貝斯特，你說海盜頭子願意聽從我的指示改邪歸正么？」唐紅錦低頭撫弄著懷裡的黑貓問。

黑貓喉嚨里發出兩聲咕嚕閉眼伸了個懶腰，似乎並不打算搭理主人。

「金骷髏」號很大，大得對於唐紅錦而言就像是一個迷宮。但好在她總是能找到「好心人」開口詢問，不多時她的身邊就聚集了幾十名「熱心腸」的海盜為她引路，並盡職地將「閑雜人等」清理出前進區。

「也不知道管家和護衛們怎麼樣了，我們得加快速度。」唐紅錦說著看了眼艙壁上的指示地圖，下一刻她的身影消失，瞬移到了數公裡外。

女孩模糊的身影變得清晰，海盜船員被眼前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去揉揉眼睛，卻只是摸到了頭盔。

「什麼人？」他大聲道，迅速端起了步槍。

然後他被眼前女孩的眼睛所吸引，那是雙漂亮的眼眸清亮如一汪秋水，琥珀色的瞳孔中隱隱有星光流動。

唐紅錦來到了加斯帕雷所在的宮殿區，她的「引路人」們同海盜頭子的護衛們打成一團。

古老的古斯都因語被念誦，加斯帕雷從他的王座上起身，雙眼中透出金色的光。

被刻意挑選的護衛們血脈里微薄的靈能被引動，他們呼吸加重，眼球逐漸充血，痛覺被大幅削弱。加斯帕雷並沒有辦法賦予他人力量，他能賦予的只有「狂暴」，受術者會壓榨自身，令身體的潛能發揮到極限。

然而當唐紅錦出現在戰場內后，狂暴化的護衛們變得安靜，他們彷彿成為了古代覲見君王的臣子，一個個放下武器以五體投地的姿勢拜服於地板上。

加斯帕雷下意識地掏出了特製的手槍，一連串12.7毫米的彈頭從槍管里噴射而出。手槍連續射擊瞬間所引發的后坐力足以讓未改造過的自然人手腕骨折。

子彈在接近唐紅錦后速度變得緩慢，彷彿是進入了水中，一股無形的力量使得彈頭變形。在距離唐紅錦10米遠的距離上，6枚圓潤的金屬球耗盡了動能摔落在地上。

「原來你就是唐紅錦，淘氣的小傢伙還給自己戴上了面具。」加斯帕雷咧嘴笑了，他試圖用笑容去掩飾內心的恐慌。他的護衛們已經伏地不起，而他用來自衛的武器也完全不起作用。

「好姑娘走近些讓我看看你。多麼漂亮的造物。」加斯帕雷故作輕鬆地拍拍他的王座扶手，他打著手勢手掌指向胸口，「你看，我和你，我們一樣。如果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一定會改用柔和的方式邀請你的。」

「不，我們不一樣。」唐紅錦止住步子搖頭，「哪怕我們都是被製造出來的監察者。」

加斯帕雷動用了他的另一個能力「真實之眼」，他想要看清楚眼前人的實力從而謀划後續，眼瞳中有金色的火焰在跳躍。

他看到了一個無可名狀的光之巨人。無數璀璨的星光彙集在了一起，比已知的星河更加遼闊絢爛。它的每一個棱面都折射出光彩，光影交疊著旋轉不休，化作漫天星屑。

在突破了痴愚的帷幕看清真實后，加斯帕雷的耳邊冒出了混雜成一片的呢喃低語和嘶嘯聲，瘋狂幾乎是瞬間就佔據了他的全部腦海。

加斯帕雷本能地發出聲凄厲的慘嚎。

蜘蛛「啪」的一聲在他的眼眶裡爆裂，而失控的火焰則從他的另一隻眼睛中蔓延向全身，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燒。

當唐紅錦從愕然中緩過神來時，海盜頭子已經化作了一地骨灰。

「唉？他這是怎麼了？規勸的話，我還一句沒說呢。」唐紅錦抓了抓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