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燈塔（146）

藍壘夏行走在伊瑪拉村鎮空蕩的街道里，正如最好的反坦克武器就是坦克本身，想要打倒製造「異常」的騎士那便是派出另一位騎士。

「唐紅錦朝你所在的鎮子去了。」妮婭在通訊中說。

「什麼？你把她派來做什麼？」藍壘夏語氣裡帶著困惑和不解，還有一絲憤怒。

他對於這個名字印象並不深，但還是能記得那是屬於一位校園短髮穿著純棉T恤的女孩的。縱然對方有操縱機甲的技巧和一些靈能，但派遣一名文職，還是位在讀學生在他看來還是有些胡來。

「不不不，不是我的指派，是她主動要見你。」通訊里傳來妮婭暢快的笑聲，「她想要展示自己的能力和價值。你的宣傳部門工作做的不錯。總之，你見到她後會明白的。」

黑色的身影穿行在建築物樓頂。鎮子不斷變換，從荒廢破敗形態轉為新建形態，有時又變換成完全的空地。虛數空間的掌握者試圖使得黑影的追擊變得困難，比如在其於屋頂的連續跳躍時，將空間轉換成破敗形態甚至是空地，又比如在空地奔跑一段后突然恢復到新建形態，讓追擊者面前出現車流和牆壁。

然而星光包裹著黑影，讓她自由穿行於光怪陸離的時間與空間中，彷彿是清風拂過萬物，絲毫沒有受到外物的影響。

黑影追逐著提燈女孩阿什琳和靈蔓龍。雙方在鎮子的一角停了下來。

「你還真是緊追不捨。」阿什琳停下了步子。

她接收的命令是儘可能殺傷敵人有生力量，可不包括和敵人主力拚個你死我活。

「那就出題吧，看我能否在你的『迷夢』中蘇醒過來。」貓型動力裝甲面甲下，發出年輕女孩的聲音，正是唐紅錦。

那是一件以黑為底色的貓型動力裝甲，連貓耳朵和尾巴都按比例還原。紫色的裝飾紋從額頭一路蔓延向四肢和軀幹。額頭位置是一枚眼睛圖案的符號，以白線勾勒，風格寫實而簡約。

「你是生物還是機械體？」阿什琳問。

她不想把能力浪費在機械體上，雖然理論上只要有自我意識，靈能領域的能力就可以生效，但電子人真的有「美夢」的概念么？

面甲打開了，露出紫色的有機體透明面罩，罩子裡面是一張年輕而秀氣的臉，透露著生氣。

阿什琳點了頭：「很好。」

「那麼，你出手嗎？」唐紅錦悄無聲息地踏前一步，手中有點點星光在凝聚，「不然，就換我來。」

靈蔓龍在瞬間崩塌化作無數木塊和藤蔓枝丫，它們漫過唐紅錦的腳面和軀幹，將她包裹成巨大的綠色的繭。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您選乘星空聯盟航空公司CA157號航班前往伊奧絲恆星系卡蘭德行星……」

「航班即將起飛，請乘客們記好安全帶，請勿在走道內走動……」

唐紅錦把安全帶系好，然後將貝斯特召喚了出來。

那是一隻中短毛的黑貓，全身沒有一絲雜色，唯一同其他貓不同的是額頭有個淡金色的月牙。那並不是疤痕或者其他東西，更類似於一種符號。

多年前第一次見到貝斯特后，唐紅錦就會時常把黑貓帶在身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獲得足夠的安全感。

身材婀娜的黑貓「喵」得喚了一聲，它邁著優雅的步子跳上座椅，然後趴在了唐紅錦的大腿上。

無論是空乘還是周圍的旅客並沒有人注意到頭等艙里多出了一隻貓，事實上沒人看得到貝斯特。但唐紅錦知道黑貓並不是幻覺。她可以觸摸到它，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和皮毛，也可以進行心靈上的溝通。

唐紅錦曾問過黑貓：「貝斯特，你究竟是什麼？」

黑貓則睜著雙水綠色的眼睛回復：「我是你力量的延伸。」

唐紅錦把手伸進裙子口袋，感受著那一片冰淚石上的涼意。她又想起了那個名為「極光社」的組織致全體社員的一段詞句：

以曙光女神奧羅拉之名創造極光，願所有社員追尋到幸福。

極光是世界外緣燃燒的大火，是逆著洋流獨自深潛的鯨在海里掀起的波影，是武神盔甲閃耀出的光。

神靈在空中踏步，取走人的靈魂，留下祝福。

光之溪流，從深藍色的蒼穹傾瀉而下，奔騰流淌，那是絢爛生命的色彩。

她並不想著在開發靈能后如何橫行世界，事實上她還沒有下定決心是否擺脫自己的普通人身份。

她是唐家的獨女，或者說是兩位老人獨女的替身。通過基因工程，被稱作唐紅錦的女孩遺骸，死而復生，一樣的記憶一樣的容貌，唯一的不同在於體內有了不屬於人類的，來自於阿斯洛林族的基因。沒錯，她是名監察者。但她的存在被精心隱瞞了起來，並沒有受到當局的徵召和監管，連她自己也被隱瞞著，直到某次意外后才得知自己非人的一面。

至於說唐家多有錢，唐紅錦自己也沒有清晰的概念，她18歲成年那一年，父母為她舉辦成人禮以及慶祝她考取阿爾弗羅蘇爾大學，贈予了她215萬億噸黃金。當然，這只是唐家諸多礦業中的一小部分。同學間流傳著這麼一句笑話「唐家大小姐用她的零花錢就可以把你以及你居住的行星都砸死。」

聯邦對於監察者的資料向來都是諱莫如深，唐紅錦收到卡片后想到的就是弄明白自己究竟是什麼。她前往卡蘭德並非是度假，而是要和極光社的人接頭。

「夥計們，我計劃抵達卡蘭德后，要前往『幻想生物員』，據說那裡可以騎到人工科技培養出的神話故事裡的獨角獸。」盧多拿著航班配發的行星旅遊指南興奮地說。

「我想要去當地的五星飯店去，據說當地的生態系統提供一些風味獨特的菜品。」西拉提出了不同意見。

「你們的追求都太低俗了，我要去恆星系的小行星帶探險。」赫魯對吃喝玩樂嗤之以鼻。

「你看，你同他們不一樣。」黑貓貝斯特用爪子抹了抹臉說。

「可他們都是我的同學啊。」唐紅錦低道。

她看向外掛感測器連接的屏幕，裡面播放著實時星空。屏幕里的星海絢爛而詭秘，散發著誘人的光。據貝斯特說，她的一部分基因來自星海深處，可她從小生長在人類社會，同宇宙里的超級生命體們一點都不熟。

「我們都是小怪獸，會被正義的奧特曼殺死。」

唐紅錦想到卡片上的這句話時，心裡悚然一驚。她知道「奧特曼」這詞來自於一部古早特攝劇。

「你心裡很清楚卡片上說的是對的。」黑貓貝斯特說，「哪怕是星際時代人類依舊保持著排外。在這艘太空梭里，放眼望去都是人類。而唯有在偏遠貧窮的星區，人們才會同外星智慧種族混居。」

「即便是面對『代行者』，人類也仍然會帶有『恐怖谷』的情緒。」黑貓幽幽的說，「他們恐懼似人而非人的東西。」

唐紅錦拿出了筆記本電腦，她敲打虛擬鍵盤調出一部當紅電視劇。然而她只是在放空，之所以拿出筆記本點開界面，僅僅是不想讓其他人發覺她在發獃。

屏幕上的星空變得模糊起來，廣播里的女聲又響了起來，這次是飛船進行遷躍。

「各位，現在是機長講話，我們正在經歷很大的顛簸，我正在打開安全帶指示燈，請各位在座位上坐好。」

飛船劇烈地震動起來。

唐紅錦逐漸拉回思緒，她看向周圍，隱隱覺得不安。

「是遷躍出問題了嗎？」唐紅錦問貝斯特。

「那倒不至於，飛船已經平穩完成空間跳躍了。」黑貓思索著說，「我感覺，這種震動是受到撞擊，可能是遭遇到隕石亂流。」

說話間一塊無球粒隕石擊穿了乘客艙，那是一塊黝黑的鐵隕石呈不規則多邊形，足有籃球大小。

「各位，現在是機長講話，我們正在經歷隕石亂流，我正在打開應急箱指示燈，請各位穿戴好宇航服。」

外層的閘門很快封閉了破口，在納米機器人和癒合劑微縮膠囊的作用下，客艙內壁的破洞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

昏暗的燈光下，報警的紅燈不停地在閃爍。隕石亂流並沒有停止下來，一些肉眼不易察覺的孔洞正在將氣壓和溫度抽走。

乘客間的騷動此刻反而平靜下來，人們在幾秒的錯愕后，紛紛忙著翻找座位底下的宇航服。

唐紅錦把箱子打開，裡面是液態的「基座」。她將手伸進金屬液體之中，液體貼合著她的皮膚和衣物開始構築起裝甲。

「繁花」號飛船本身就是艘豪華移民船，裡面各類景觀、生態系統、娛樂設施齊備的同時，票價也是不菲。而昂貴票價的相當部分購買的就是安全性。頭等艙內的救生服直接採用的軍方科技，納米動力裝甲擁有自我修復能力，不需要穿戴者有穿宇航服的經驗，也不存在尺碼的問題。當液態金屬覆蓋住人體后，覆體式納米裝甲也就構築完畢。

爆炸的火光幾乎是在唐紅錦護甲穿戴完成的同時出現在座艙中，高速泄露的氣體引發起劇烈的爆炸。她所在艙室的艙蓋被爆炸的威力整個掀飛，數平方米的天花板消失在蒼茫的宇宙中。在橘色的火光映襯下，有黯淡的星光浮現。女孩倉促間調動的靈能以念力的方式構築成透明晶壁，隨即在爆炸引發的衝擊波下碎裂。但這一阻攔也使得她與周邊幾人免於衝擊波的傷害。

隨著空氣被抽空，整個空間瞬間變得陰冷而死寂。有相當一部分乘客在爆炸中未抓住船體而被抽離。唐紅錦神情複雜地看向遠離飛船的一群黑點。

「無論如何，我們暫時活下來了。」赫魯在通訊里說，頻道里同時傳出他吞咽口水的聲音。

「別看了，被甩脫的人幾乎不可能倖存。」說話的是唐紅錦的管家阿夫塔布。這是位40歲出頭的中年人，有著嚴謹的個性，充當管家的同時也兼職保鏢。

他進一步解釋：「儘管納米裝甲可以抵擋住衝擊波和火焰，甚至是破片，但裝甲內有限的氧氣和燃料卻並不足以讓人在遠離飛船幾十、上百公里后再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