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哪個石頭裡蹦出來的妖孽？

電視台的一間錄音室，屋子狹小而簡陋，條件很差。

黃鐘全神貫注地看著一個小小的顯示器，裡面正播放著已經拍攝完成的劇集。

楊導就坐在他左邊，另外一邊，則是前來觀摩的演員朱林。

在他們後面，李成儒正小心地陪著另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太太，這位可不得了，是電視劇製作中心的阮若林主任。

像是紅樓、西遊、話說長江等等，都是她牽頭製作的，在電視製作領域，絕對是大佬一般的存在。

阮主任剛才和黃鐘見面，也是一愣：這麼年輕，能行嗎？

也難怪她心裡懷疑，在黃鐘之前，劇組一共試了七個人。

其中有樂團的團長，有大牌的交響樂作曲家，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是響噹噹的作曲家。

結果楊導都不滿意，現在卻招來一個小年輕，阮主任心裡能有底兒才怪呢。

「開始吧。」黃鐘朝工作人員示意了一下，他準備先瞧瞧樣片。

正這個時候，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探進來一個小腦瓜，梳著短髮，約莫十五六歲模樣的可愛少女，估計還上高中呢，小鼻子小眼的，臉上笑眯眯的，然後眼睛就變成兩條縫。

她一張嘴，聲音十分悅耳：「楊導，阮主任，都在啊，今天我不上課。」

阮主任笑著朝她招招手：「進來進來，你這丫頭，又想搞什麼花樣？」

「我就看看，有沒有適合我配音的角色。」小丫頭很是狗腿地湊到阮主任身後，攥著小拳頭，幫著敲後背。

黃鐘聽著這個聲音也有點熟悉，回頭瞧了一眼，眼中頓時現出笑意：「哎呦，救兵來啦！」

小眯眯眼打量打量黃鐘：「您是哪位？」

黃鐘眨眨眼：「你不是猴子派來的救兵嗎？」

王雪蒓一聽這話可就美了，對黃鐘的好感大增。

這句話是她給西遊裡邊，紅孩兒配音的時候用的。

沒錯，紅孩兒這個穿著肚兜的光屁股小娃，配音是個上高中的女娃子，而且這位女娃子以後還成了著名的配音演員，節目主持人。

大家都以為人家不靠顏值，全靠才華，才一步步走向成功。

其實人家背後也站著一尊大神，有一位當台長的老爹。

央視的錄音室，可不是個人就能混進來的。

楊導朝小王同學點點頭，然後就開始進入工作狀態：「片頭是2分零46秒，小黃老師，觀眾對原來的片頭曲很有意見。」

黃鐘先觀看了一次片頭部分，這是八四年試播版的主題曲：百曲千折顯精神。

歌曲很符合當下時代的特色，詞曲皆在水準之上，也反應了取經百折不回的精神，還有普度眾生的理念。

只是感覺作為一部名著的主題曲，似乎有點壓不住陣腳，難怪楊導和觀眾都不滿意呢。

通俗點說，就是少了幾分仙氣兒。

黃鐘暫時關閉聲音，默默地把片頭看了幾遍，然後嘴裡「咦」了一聲。

「小黃老師，有什麼問題嗎？」楊導急切地詢問。

黃鐘豎起手掌，輕輕擺了擺，示意不要打擾他，然後開始看劇集，是大聖鬧天宮這一集。

後邊幾個人察言觀色，都有點驚愕，他們知道，楊導是比較強勢的導演，啥時候被人這麼對待過？

不過觀察一陣，發現楊導好像沒啥反應，也沒有絲毫的不滿。

只有小李子清楚，進入到工作狀態的楊導，就是這副模樣，就跟著了魔似的。

現在好像又多了一位，恭喜小黃老師加入魔怔一族。

等看到劇中的猴子從老君煉丹爐蹦出來，然後一路打上凌霄寶殿，黃鐘忽然放聲大笑：「哈哈，有了有了！」

「想當年我手拿兩把西瓜刀，從南天門一直砍到蓬萊東路，眼睛都不眨一下，哈哈！」

後面的哈哈聲，已經不是普通的笑聲，而是厲聲吼喝出來的，令人戰慄。

錄音室裡面的人都一臉震驚地望著這位小黃老師：這該不會是瘋了吧？

卻見黃鐘抄起自己的二胡，猛拉起來，聲音昂揚激進，叫屋內的人，都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楊導也眼睛一亮，連忙倒回去，從猴子躥出煉丹爐開始。

眾人都精神一振：這畫面，配上這音樂，感覺不就一下子來了嗎？

黃鐘又放聲歌唱：「哈，哈，哈……」

放肆而豪邁的哈哈聲，瞬間叫屋子裡面的人全都站立起來，感覺全身汗毛都豎起來，哪裡還坐得住？

「騰雲駕霧，騰雲駕霧，騰雲駕霧，追風逐電，追風逐電，追風逐電……」

「一個跟頭，十萬八千！」

楊導神情激動：這才是我想要的齊天大聖！

阮主任也滿眼不可思議地望著黃鐘：這是哪個石頭裡蹦出來的妖孽？

前後幾十分鐘，看了半集電視劇，就弄出來這種神仙操作？

難怪能入了楊導的法眼，厲害，真是厲害！

小王同學更是緊緊攥著兩個小拳頭，她感覺，自己此刻馬上就要化身齊天大聖。

「說什麼艱險磨難」

「怕什麼鬼怪神仙」

「掣開如意金箍棒」

「打他個地覆天也翻」

「好！」楊導激動地握緊拳頭，不過叫好聲越壓越低，生怕打斷了小黃老師爆發的靈感。

而小王同學則漲得滿臉通紅，恨不得現在就拿著一根鐵棍兒，也來個大鬧天宮，不對，是先鬧一鬧電視台。

「強者為尊應讓我」

「英雄只此敢爭先」

「一腔熱血一身膽」

「不知後退總向前」

黃鐘的歌聲越來越激昂，隨著啪的一聲，然後響起哎呀一聲慘叫。

屋子裡瞬間寂靜下來，只見小李子抱著腦袋，在他身前，只見小王同學雙目圓睜，滿臉漲紅，手持拖布杆子，還要砸呢。

「停！」楊導喊這句最順口。

小王同學的拖把定在半空，也猛然醒過神，嘴裡連忙解釋：「對不起對不起，不打這一棍子，我……我這渾身不痛快呀！」

眾人不覺莞爾，就算是楊導和阮主任這兩位加起來一百多歲的老太太，剛才又何嘗沒有這種想法，她們心裡那團火，也被徹底點燃。

「那你也不能打我啊？」小李子都快要哭了，我招誰惹誰了。

「小王同學，你果然是猴子請來的救兵。」黃鐘也是哈哈大笑。

「哇，黃老師，你可太厲害啦！」小王同學猛撲上去，死死抱住黃鐘的胳膊，整個嬌小的身子，都掛在上邊。

一曲大聖歌，徹底將她折服，現在看向黃鐘的眼睛里，全都是小星星，閃呀閃呀的。

阮主任也向楊導微笑點頭，然後豎起大拇指，你選的這個人，簡直絕了。

她現在是徹底放心。

還有一直打醬油的女王陛下，也滿眼迷醉地望著黃鐘，這個男人太有才了。

楊導臉上都笑成一朵花了，瞧著黃鐘，那眼神，比丈母娘瞧女婿都歡喜。

過了好半天，大夥這才漸漸平復下來，小王同學紅著臉下來，然後又向小李子道歉：「李哥，真是對不起啦，剛才實在是不能控制我自己，要不，你也打我一下解解氣？」

小李子只能無語地擺了擺手，誰叫人家老爹是台長了呢。

其實剛才他手裡要是有個九齒釘耙，也跟著幹了，這曲子太上頭。

楊導又開口說道：「小黃老師，這大聖哥做片頭曲的話，是不是太狹隘了一點，畢竟西遊並不是只有齊天大聖？」

她總覽全局，眼光當然高明，一下就瞧出來這首曲子的局限性。

黃鐘笑著點點頭：「楊導，這就是一首插曲，前面的片頭，容我再思量思量。」

今天這是阮主任到場，所以黃鐘才決定拿出來一首曲子，先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

好吃的也不能一股腦端上來，得慢慢品嘗，才有滋味。

「好，那片頭的事，就拜託小黃老師，一首一尾，這才是最重要的，現在片尾曲有了。」楊導深知，收尾弄好了，基本就成功一半。

黃鐘微笑點頭：「楊導，剛才看片，我有個不成熟的看法……」

「在我這裡沒那麼多講究，知無不言。」楊導擺擺手，示意黃鐘不要有什麼顧慮。

黃鐘也就直說：「神仙嘛，騰雲駕霧，飛來飛去，剛才好像沒有這種感覺？」

嗯，小王同學也一個勁點著小腦瓜，有點徹底化身黃鐘小迷妹的感覺。

楊導也是滿臉無奈地攤攤手：「哎，條件有限，來不了空中飛人。」

「咱們難道不用威亞的嗎？」

黃鐘也有些納悶，他剛才看片，記憶中有經典的猴王在海中游水，然後推出西遊記這幾個大字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還有哪吒三太子腳踏風火輪，凌空飛起的畫面，似乎也沒看到。

記得當年看這部劇的時候，這都是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經典畫面啊。

「威亞，什麼是威亞？」楊導一臉迷糊地問道了。

「威亞就是吊鋼絲呀。」

黃鐘雙手比劃，簡單描述了一下，然後發現其他人都面面相覷，顯然沒有聽說過。

他不免心中疑惑：難道吊威亞這個技術現在還沒應用到拍攝之中？

得，好像一不小心，又種出來個大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