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流芳遺臭

第二章 流芳遺臭

眼前這兩個傢伙,在陸流雲的眼裏,是兩個異類。

桓溫,這個並不是高門望族,卻顯而易見不是一個老實本分的新貴族。在他受封荊州之前,丹楊尹劉惔認為桓溫確有奇才,但亦有野心,不能讓其掌握荊州形勝之地。今日見過以後,陸流雲感覺此人確實是如猛虎一般的男人。

而他們的公子,郗超,也並非如陸流雲一般的傳統北府之人,性格飛揚跳脫,放蕩不羈。前北府主人太尉郗鑒把剛出生的郗超定為未來北府主人,自幼送入北府培養。不同於陸流雲的龍驤府的戰場決機,郗超最早是在北府情報暗殺組織——「夜鶯」培養的。而郗超在十五歲時,被上代夜鶯府主人他的叔叔郗況稱為「百年奇才,北府興亡決於此子一息之間。」而在一年之後,郗超便不知所蹤,獨自離開北府,遊學天下。北府上下,諱莫如深,以北府之勢,竟八年之久沒有尋得。待到找到之時他已被會稽王司馬昱徵辟為府掾,之後投身在桓溫軍中。

「我聽說,流雲號稱出身於吳郡陸氏?但事實上並非如此?」郗超突然緩緩開口。

陸流雲微微皺眉,旋即道:「是,公子。小人託名於吳郡陸氏,乃是北府所賦身份,以謀取功名所用。實則......」

「實則乃是是漢高祖劉邦之弟、楚元王劉交的二十一世孫。」

郗超與桓溫交換一下眼神,淡淡一笑:「沒想到流雲出身如此高貴。朝中那群酒囊飯袋不過是一些高門望族,流雲竟是煌煌天漢之後!嗯~讓我猜猜看。」郗超沉吟:「流雲可是原名:劉雲,家中排行老六?」

陸流雲大駭,脫口道:「公子,您怎麼知道?!」

郗超笑着把冰冷的手搭在陸流雲肩頭:「不要緊張,不過是推測罷了。」

他說的輕鬆寫意,陸流雲卻心裏大為震撼:他的身份除了少有幾人知曉,再無人知道。這素未謀面的公子,即使握有「夜鶯府」收集的情報,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陸流雲不知道他是因為記憶好過目不忘,還是真的只是憑名字推測,兩者都實在可怕。當初老爺子屬意的接班人選,只有「天才」二字可以形容。

「好了,嘉賓、流雲都入座吧。說起來流雲可有表字?」桓溫壓了壓手,示意二人入座。三人面前桌上都擺着一個精緻的青銅酒樽,一小壺燒酒,幾道精緻的河鮮小菜,雖處行伍,看得出這桓將軍還是挺懂得享受的。

陸流雲微微一笑道:」兄長原定的字諱『靜淵』。怕雲過於飛揚飄散,定個沉定安穩的字,想改一改命數罷了。」憶及兄長,陸流雲不禁一愣,想來此件事畢,是需要回去看看闊別經年的唯一親人了。

「好字,流雲兄長不愧是個秒人,改天還是想登門拜訪一下的。」郗超眯着眼轉而問道:「流雲我也不兜圈子了,眼下便有一事須流雲辦妥。」言畢,解下腰間黑色佩劍,正色道:「龍驤府陸流雲聽令。」

郗超聲音不大,語速也十分緩慢輕柔,卻自帶泰山之威,而那柄黑色長劍沉靜的散發出北府世代主人信物的超然。陸流雲急忙下拜,雙手舉過頭頂。

郗超把劍放在陸流雲手中,道:「大老爺上月傳書言及龍驤府上任『府司』病故,既然這次派你前來,想必流雲便是北府屬意的下一任府司了.......」

「公子!流云何德何能?」陸流雲大驚,抬頭望向郗超。

郗超擺手打斷:「流雲無需多言,你的事情我還是略知一二的。大丈夫遇事,當仁不讓。你的難處再大能大的過我?咱倆都是『新娘子上轎——頭一遭』,共同進取,還可以交流心得,挺好的。」

許久不說話的桓溫拍案而起,大飲一口杯中酒,大笑:「好一個當仁不讓!流云何必過謙,誰都不是打娘胎里就會做這做那的,學就好了!何況你這小子,我喜歡,不似建康那群世家草包,整天清談!」

「是!」

被桓溫的豪氣感染,以陸流雲弱冠年紀正是血氣方剛之時,當時就鄭重應下了。郗超卻是頗為無奈的看着他的主公,苦笑道:「將軍慎言,莫讓旁人知曉。」

「怕什麼!這些酒囊飯袋越多越好!總有一天,哼哼,讓他們知道我桓溫的刀鋒!」桓溫越說越起勁,陸流雲卻是心下駭然:「莫不是這桓將軍,有吞天之志?」

郗超看出陸流雲的心思,平靜的說出最驚人的事情:「流雲,我們要做的就是這種開天闢地的大事情,你有興趣和我們一道,去看看我們自己可以在未來史書上留下怎樣的功業嗎?」

桓溫輕輕捻了捻唇上鬍鬚,微笑道:「倘若不能流芳百世,何妨遺臭萬年?我桓溫,決不甘心此生只是個庸碌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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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府舊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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