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情花祖宗,相思入骨

102 情花祖宗,相思入骨

這場久別的重逢已在她的心間,她獃獃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戚無邪,心血沸騰,那種激動的心情蓋過了她死裏逃生的慶幸和暗喜。

葉空並未見過戚無邪,但從姜檀心的反應,和那人絕世無雙的容貌上已可猜度一二,他緊盯着局勢,緩緩彎下腰去拾方才丟在腳邊的銀槍……

鐺鐺聲傳來,銀槍像是入了魔一般在地上不停的震動,敲擊在白玉瓷磚上,發出刺耳拖曳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重,槍身也幾盡癲狂,重聲咣當幾下,銀槍一個飛身而起,朝着戚無邪破風殺去!

半闔的眼眸稍稍抬起,炸成梨花樣的槍頭,竟直愣愣停在了戚無邪的眼外一寸處,他徒手抓住了槍身,手穩如磐石,腰身依然慵懶得歪著,見到眼前的鐵梨花,他不免魅惑勾唇一笑:

「這是什麼東西,造型倒是挺別緻的嘛」

揚手一扔,戚無邪撩起身後大氅,掏出懷中娟帕,細細擦拭了手心,低眉闔目,涼薄開口:

「馬公子,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馬淵獻萬沒有算到,戚無邪竟這麼快就上了山,還追着他的腳步到了這裏,都怪自己路上太過耽擱,被和談金擾亂了心智,這件事戚保從未對他說過,現在想來如此通透合乎情理。

姜徹送金一行恰好經過涼州地界,當時一夜間廂兵士卒憑空消失,那麼多黃金即便是掘地三尺也藏不完!既然他是這座皇陵的監工,一定為自己和工匠留了逃命的小路,將來封墓龍石一旦落下,他不至於淪落到殉葬其內的下場。

走那條捷徑小路將黃金送如皇陵內,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一時貪婪心,纏鬥起屍的粽子費去了他大半天的時間,消耗了他不少兵刃武器,沒想到還沒進入地宮就和戚無邪爭鋒相對,自己雖有虎頭指環,可那李夫人的血未曾到手,說白了,自己還是落了下風。

馬淵獻心有忌憚,可他身後的隴西將士不一樣,他們打出生之後就在黃沙漫漫之地吃黃泥,根本不識戚無邪,只是瞅著這麼個從地獄間走來的妖孽,打心眼裏看不起他罷了!

特別是這種衣着紅艷,描眉擦粉,血色勾唇的娘娘腔!

丟了手裏的射弓,他們抽出腰際的彎刀,舉在頭頂,向孤身一人、長身玉立的戚無邪殺喊著沖了過去——

地底的鬼神惡獸,人心詭計,比疆場上的血肉廝殺更容易摧毀一個人的理智和信心,他們已全然忘了聽從軍令,只顧著砍殺令自己膽寒心驚的一切扎眼的東西。

戚無邪好似淡然一撇,歸然不動,長眉斜飛入鬢,餘光處一道眼神投去,他們手裏的兵刃立即被一股力道吸引,盡數脫手而出,遂即飛入身後的一片黑暗之中!

妖術!?

不是人……他是鬼魅么?

瞪大了眼睛,士兵吃驚地往後倒退三步,重新回到了馬淵獻的身後,寒顫攀上身,指尖顫抖不由自己。

緊接着,漆黑的甬道中,傳了清晰趵趵的腳步聲——東廠暗衛抬着一塊巨大的磁石從甬道里走了出來。

磁石上吸著密密麻麻的箭簇兵刃,像一隻躬起後背的大刺蝟。

戚無邪抬步走到了磁石跟前,投去一道幽淡的目光,他抬起手指,瑩白的指尖在兵刃上遊走跳躍,口中喃喃道:

「怎麼還少了一樣東西……」

太簇上前一步,摘下面上的黃金面具,他掃過馬淵獻隊伍,不明所以應道:

「主上,兵刃已盡數在此,您在找什麼?」

「你不知道?」

戚無邪淡淡一眼,扭過身直徑看向一邊咬牙切齒,像是在隱忍什麼的馬淵獻,遂即輕笑后道:

「你不知道無妨,那馬公子必然是知道的……」

馬淵獻受力不住,他迅速抬起手按住了右臂,拳頭緊握,套著虎頭指環的手骨咔咔作響,幾乎要被那巨大的吸引力折斷!

腳跟下是光滑瓷實的白玉地磚,根本沒有借力的地方,指環帶着人一塊兒一點點被牽扯過去。

手臂猛得抬起,只聽一聲骨骼脫臼的聲音,馬淵獻喉頭溢出一聲悶哼,忙扭頭吼聲道:「愣著幹什麼,抓住我!」

他身後的士兵這才恍然大悟,固腰抱腿,和一種看不見、道不明的力道展開了拉鋸戰。

戚無邪沒有這個閑心欣賞他們的醜態,他環顧四周大氣巍峨的靈殿飛檐,無甚所感,掃之一圈兒后,最終還是將視線落在了殿門外那個女人的身上。

一如既往勾起邪魅笑意,他袖手抬起,頗為閑適地半抱住手臂,懶聲開口道:

「這是……一個羸弱的女人?這麼說也不全對,應該說是一個累贅的血袋,馬公子,帶她上路想必吃力,遠不如一粒情花果來得方便吧」

姜檀心的背脊靠在大殿的門扉上,金屬陰寒一絲一縷透進了她的骨髓,她不怪他沒有認出她來了,陰陽相隔,天人永別,再加上她白紗蒙面,此處昏暗難辨,她一點也不怪他……

沒關係,他既認不出她,她來說也一樣!

心裏的吶喊到了唇邊,幾乎噴涌而出,可卻之能縈繞齒間,她一直在猶豫,有什麼不對……總覺得哪裏不對!

他讀不出她目色的紛亂糾結,只是單純得覺著這一雙眼睛似曾相識。

偽裝褪去三分,清亮的眸色一點點泛出,看着女子愈加疑惑的目光,他眉頭一皺,立即扭過了頭,隨後,腳下快步如風,如鬼魅一般掠去逼近她身前,居高臨下道:

「本座不喜歡這個女人,太簇,殺了她……」

薄唇輕啟,目光本就暗沉,在靈殿大門投下的陰影下,更是不見其中隱忍躲藏的情緒。

被點到名的太簇不由皺起了眉頭,腹中猶豫,他瞥了一眼還在於磁石對抗的馬淵獻,不由上前一步,遲疑道:「主上,她……」

話未完,姜檀心已自行上前一步,仰著頭,將脖子送在了他的跟前,冷笑后輕聲細語,只說給他一個人聽:

「我自求死,督公為何不親自來?還是您忘了怎麼弄死一個手羸弱的女人?」

姜檀心已沒有掐著嗓子說話,而是用了自己的聲音,清音似水,空靈婉轉。

那聲音帶着滿腹的心酸落寞,像堅硬的黃豆一般灑落一地,擲地有聲,遂即又重重砸心裏。

她朱唇微啟,輕吹了一口氣,蒙面紗巾幽幽飄起了一個角,可只是片刻須臾,面紗又重新橫亘在兩人之間,一如生死距離。

他看見了,也認出了她,但他卻想不明白,更加思之不透!

揣摩的邪魅偽裝碎了一地,慵懶張揚的氣度瞬間崩塌,他不由長眉顰起,忍不住後撤了一步,可便是這一步,徹底坐實了姜檀心的猜想。

他根本不是戚無邪!

曾經的酉蘇愛之不得,便渴望變成另一外一個他,可惜描皮描骨,卻繪不出戚無邪的魂,眼前這個人有着製作精良毫無破綻的人皮面具,甚至白粉塗面,描眉濃妝,以此掩蓋他邪笑時僵硬的眼角。

但終究不是他,再怎麼學都不可能像。

戚無邪的邪魅風骨,自有一派風流天成,他邪在三分,魅以七分,多一分邪則太過痞氣,多一分魅便太過妖嬈,他並不是幾個動作眼神,幾處拿捏笑意可以勾畫完全的一張面譜,他是活生生的一個人!

會有心跳,會有鼻息,更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慾,她那麼愛他,只一眼,便知眼前之人絕不會是戚無邪。

只是失落的情緒蒙蔽了自己的心,讓她不停的試探后才徹底死了心……

噙著苦澀笑意,姜檀心抬步上前,水眸抬起,太多失控的情緒從眸色中翻騰開來,她柔荑輕抬,撫上了「戚無邪」的臉龐,柔聲細語,帶着最空洞的感情:

「知道為何不像么?」

「……」

「呵,你該知道,他從不接受任何人挑釁,如果是他,他會直接勒斷我的脖子……如果你是他,我願意死在你的手裏……」

陵軻沉睡太久,錯過了小師妹和戚無邪這一段冤生孽緣,他學得挺好,他以為他能騙過所有人,卻沒想到輸在了小師妹的手裏,天意如此,他並沒有什麼惱火之處,這是戲還得演下去,他萬不能認。

她的手還撫在臉上,他卻已欺身逼近,手腕中噌得探出一把金製得的刀子,刀口鋒利,與匕首無異,一點巧勁送進了她的腰側皮肉,他和她之間再無阻隔,再外人看來,竟像是擁抱一般。

花間酒大吃一驚,腳跟才動,就被葉空拖到了一邊:小兩口團聚,不要打擾!

餘光掃過眾人,陵軻暗嘆一聲,湊道她的耳邊,輕聲喃語:

「為了他,忍一忍……」

腳尖一點,「戚無邪」掠身離開,手中利刃果斷抽出,由著噴濺的熱血濺了紅袍一身。

人雖假,衣卻真,這識主的紅袍久久不退姜檀心留下的殷紅血跡,像是替原主人心疼一般。

掏出鮫綃擦拭了手中的利刃,「戚無邪」勾了勾手指,示意太簇將馬淵獻扔在地上的牛皮水囊撿來,他涼薄開口,甚是無情:

「既然馬公子誓死不肯交出東西,那不如一塊兒走吧,是死是活,也是你自己選得路」

暗衛紛紛上前,制住了葉空和花間酒,太簇走上台階,按著姜檀心的肩膀,從她腰際的傷口處灌了半袋子鮮血,之後,又從懷裏掏出一瓶之血散來給她,溫聲道:

「主上並沒有加害夫人的意思,方才我們已經碰上無射了,定保您平安出墓,母子團聚」

姜檀心接過止血散,別過眸子,冷冷一笑:

「多謝督公關心,我一定或者等那團聚時刻,好好抓住他問問,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太簇似懂非懂,只覺疑惑,不明就裏的重新走回「戚無邪」身邊,他抬手下令,將那磁石翻過身去。

要命的吸引力道頓時消散,一方卸力,一方必定狼狽翻到,一群人滑稽地倒在了地上,摔做了一團。

太簇嘲諷一笑,將手中沾染血漬的水囊拋給他:「馬公子,地宮在哪兒,你帶路吧」

馬淵獻單手撐地,利落起身,撣了撣身側衣袍,他絲毫不懷疑戚無邪的打算,看似妥協合作,不過是雙方手裏恰好有各自想要的東西,他要情花果過毒瘴,戚無邪要虎頭指環進地宮,貌合心離,各自心知肚明。

不過把生死決戰之期暫且延後,他接受臨時的妥協合作!

鐵青著臉,滿眼算計,他冷笑着扒拔出水囊上的木塞,仰著脖子將其中的血吞進肚子,遂即扔給後頭的親衛士卒,任由他們一滴不剩地將溫熱的血灌進喉頭。

揚手拋卻累贅之物,馬淵獻清點戚無邪人手,算上太簇也只有三個暗衛,加之虎頭指環仍在他的手上,這般想着,便有了幾分底氣。

他橫步跨出,站在了龍柱之後,盯着戚無邪的側臉,笑得陰鷙:「戚家的祖墳,你督公竟不知道入口在哪兒?」

挑釁之語尚未得到回答,出人意料的事又發生了!

身下石板鬆動起開,地磚上的裂縫越來越大,原本蟄伏在縫隙之中的觸手開始拔土而起,長長的藤蔓像一條蛇遊走在地上。

它迅速卷上了馬淵獻的腳脖子,巨大的牽引力往後一扯,讓他咚一聲覆面砸在地上!

當然,這只是一個開始,整個靈殿之前的地磚開始鬆動起來,像是地底有一個巨型的龐然大物要掙脫出來,龍柱開始不斷搖晃,碎石從頂端不斷砸下,天崩地裂,整個大殿都在晃動。

姜檀心跌跌撞撞,撲身抱上離她最近的一根廊柱,暫且穩住了平衡。

可花間酒就沒那麼好運了,他重心全失,嘴裏不停「誒誒誒……」得叫喚著,整個人開始仰面傾倒,腳跟不住地往身後退去……

「笨蛋,後面是地淵!」

葉空沒了銀槍在手,腰際被那可惡的藤蔓纏得死死得,他眼瞅著花間酒一步踏錯,大吼著提醒他,可還是晚了一步,他已整個人都墜了下去……

一腳踩空,花間酒大叫着掉落深淵,那凄慘的叫聲顯得十分空曠,可竟是非常詭異的由遠及近,本該粉身碎骨的他,轉眼又被藤蔓高高拋了起來!

花間酒頭朝下,腳朝上,整個人被藤蔓纏成了個大粽子,嘴裏「啊……啊……」地大叫着,像只肉球從所有人面前飛過,順帶着撞飛了好不容易站穩的太簇。

花間酒直徑被拍在了石壁上,嘔出一口老血來。

地磚已盡數破裂,姜檀心抱着廊柱,差不多能看清楚這龐然大物的全貌來——

這是常人無法想像的巨型情花,花瓣肥厚,殷紅的花瓣顏色暗沉,爛漫四開的花心裏是沾黏着液體的一圈獠牙,那花心大如石磨盤,簡直是一口一個人的節奏。

小情花嗜血,這種各頭的千年老祖宗,想必一口一個都不夠她老人家塞牙縫的!

揮舞地藤蔓從它粗壯如柱的花莖上橫生開來,像章魚的觸手一般,可以準確判斷美味血肉的所在地。

如蛇游弋,圈上獵物的腳踝四肢,像甩麻花一樣,不拍死你也晃吐你。

花間酒被拍得眼冒金星,連叫喚的力氣也沒有了,他被吊著晃來晃去,情花祖宗似乎並不打算立即吃他,只想將他折磨得精疲力竭,待其昏死過去,好做成人肉臘腸來吃。

葉空抽出靴掖里的匕首,方在站得遠,好在沒有被磁石吸走,這會兒到成了救命的武器。

他一腳踩着越勒越緊地的藤蔓,一邊拿着匕首不停割著,蔓藤皮厚,下了死力氣也只是見了一點綠色的汁液來。

起了殺心,葉空雙手握著匕首,使上了吃奶勁兒狠狠往下扎去!

要瞅著藤蔓吃痛往回縮了,卻沒想到,那坑死爹不償命的花間酒一邊叫着一邊盪了過來——兩條藤蔓就地交纏,由著花間酒原地打了無數個轉兒,竟讓藤蔓擰成了一個麻花結!

「你丫自從下地之後,你有做對一件事么?!」

葉空幾乎奔潰,認命得收起匕首,去撈花間酒的身體,轉着他的身體,爭取把這破麻花結給解開咯。

這邊一頓糟心,那邊也沒好著哪裏去。

太簇被勒著脖子,雙腳離地,在空中滴溜溜轉,面如豬肝色……

馬淵獻腳踝受力,整個人飛上飛下,忽左忽右,下地之前吃得肉湯盡數吐了個乾淨……

陵軻又好些,在揮舞地藤蔓間靈巧穿梭,閃身躲避,點膝騰躍,只不過隨着觸手原來越多,他也漸漸不能支撐,手腕上已然細小的藤枝纏了住……

士卒們就更不必說了,叫得更殺豬的似得,不是讓洞壁撞成了肉泥,就是兩人在空中友好會面,撞了個腦袋開花,鮮血淋漓……

混亂不堪,群魔亂舞,怎一個慘字了得!

姜檀心縮着腳抱在柱子上,游弋在下頭的藤蔓兜兜轉轉,就是不肯走,它們彷彿嗅到一股血腥之味,但這股味道太過熟悉,有情花果亦有情花血,它們分辨不出,不想放棄,亦不會輕易的進攻。

漸漸得,情花老母似乎玩膩味了,它發了狠似得抖了抖肥碩的身軀,高高將觸手上的血肉之軀抬起,往自己長著獠牙的花心塞去——

這種死法太他娘的憋屈!

可掙扎無果,眾人接近絕望之時,主莖處突然凸出一塊小疙瘩!

那個疙瘩像它的心臟,不停的滾動搏擊,然後,眾人清楚得看見一柄刀鋒,從裏面艱難刺破了它的外皮!

一點希望從心底燃起,他們等候着奇迹的發生,那刀鋒會一路順暢的划拉到花心,一刀劈開那令人噁心的獠牙嘴!

可想像是美好的,現實總那麼艱難坎坷。

主莖皮硬肉厚,刀鋒只破出一點兒,就死活拉不動了,大傢伙真是連屎粑粑都要急出來了!

這時,一聲囫圇難測的悶聲從裏頭傳來:

「把磁石轉過來!」

有道理!好聰慧的小夥子!

眾人面面相覷,誰去完成這個光榮且艱巨的任務呢?看着互相都被捆成了粽子,淚水充溢,唉聲連連,兄弟,你是開玩笑吧?

「喂,那個鳥窩頭,你離著最近,你盪過去用腳把它夾過來!」士兵甲朝着葉空喊道。

「神經,你夾一個我看看!」葉空毫不留情的反擊。

「噗嗤」

花間酒很不給面子笑了場,他依舊倒掛着,在葉空面前晃來晃去,拋了個媚眼道:「鳥窩頭,你還真認了……」

「……」

這種生死關頭的詼諧,屬實難得,這種地域崖邊的打趣,彌足珍貴。

不過笑談,真正四兩撥千斤的任務還得交給姜檀心。

在被眾人忽視的角落廊柱上,她一點點從柱子上滑了下來,小心躲避著殘留在地上被強行切斷的藤蔓殘軀,繞着步子走到了磁石身後。

她卯足了一口勁兒,雙手推著磁石,感受着它一點點地轉動,心下有了動力。

就在磁石轉身的一剎那,從主莖處嗖得躥出……一小截刀片?

丫,又坑爹?

咣當,刀片立即粘在了磁石之上,同上頭的箭鏃刀身粘在了一塊。

抬眼望去,情花祖宗身上只是破了一個極小的口子,除了流出一點綠色的血液,它一點事兒都沒有!

抖了抖肥大的花瓣,情花慢慢傾倒下了身子,它長大了長滿獠牙的花心,揮動着藤蔓將上頭的束縛著的人慢慢送到了嘴邊。

花莖越來越低,嘴卻越張越大,只在特定的一個角度,突然,久違的奇迹發生了。

一截截刀片受到了磁石的吸引,從花莖外迸發而出,因為情花傾下了身子,整個花心恰好對準了磁石方向,刀片像切菜一樣在花莖上划拉出一道道深痕!

四面開花,綠色液體爆涌而出,花莖軟軟的垂了下來,完全支持不住肥厚的花瓣,奄奄一息的情花不斷抽搐,因為疼痛不停甩著藤蔓,又是一波不要命的張牙舞爪,又是一陣凄慘絕倫的大叫聲。

末了最後,情花色澤暗淡,綠色汁液流滿了一地,它從高空墜落,伏在了一片匯聚白骨的血水之上——

靈殿的地面已經被它盡數弄塌,巨大的深淵底下,竟然是一片腥臭的血池,白骨森森成堆,如小山一般堆積在血池中央,成了唯一可以落腳的屍骨小島。

姜檀心順着一條死去的藤蔓,滑身到了地淵之下的白骨島上,她幫忙解開了葉空和花間酒身上的藤蔓,將兩人救了下來。

陵軻手腕上的束縛也頓時無力,他袖袍一陣,利落下地,抖了抖寬大的紅袍,從懷裏掏出幾片金葉子,從手心飛擲出去,割斷了已經死去的藤蔓,將太簇等人救了下來。

幾乎奄奄一息,腿腳發軟,逃過一劫的眾人還來不及喘口氣,那情花似乎又有了復活的跡象,他們匆匆抬眸望去——

只見情花祖宗的花心裏吐出一個渾身浴血的人來!

那人黑髮蓋面,衣衫襤褸,一身寶藍色長袍已被情花胃液腐蝕得幾乎都是破洞,他單膝跪地,傷得着實不輕。

抬手拭去嘴角邊的血漬,他看着指尖鮮血,勾起有幾分嗜血的魅惑淺笑,背過眾人,輕抬指尖,往唇線上輕佻勾畫出一抹驚艷。

再回身抬首的一剎那,所有人都看見了他的容貌,姜檀心不由大吃一驚,脫口而出:

「夷則!」

一邊的「戚無邪」聞言,也是驚訝抬眸,他不顧身份,竟上前一步將夷則攙扶起來,追問一句:

「他呢?……」

墨發擋在漆黑的眼眸前,夷則勾唇一笑,自是一副劫後餘生的笑意,這笑意凝著亘古未變的涼薄意味,染血紅唇輕啟,吐出三個騷動人心的字,輕悠悠的拋擲,只鑽了陵軻一人的耳朵里:

「你說呢?」

「……」

四目相對,心領神會。

扶着他的手一抖,陵軻瞳孔一縮,明白過來,他鬆開了手,暗自定下了心。

夷則退身一步,不卑不亢的點膝行了一個禮,遂即便自行站了起來,他抬手擄去面上濕黏的液體,厭惡一眼,一時沒了手絹擦拭極為不習慣,偏著首,他掃了在場所有人一眼,淡然開口道:

「主上,地宮的門就在血池盡頭,還有兩個時辰,就是毒霧最稀的時候,吃了情花果便可無礙,從這裏過去還要一段時間,只在此處休整片刻,我們就得出發」

袖袍只剩半截,露出一段骨線流暢的小臂來,血從肩頭流下,順着手臂流到了指尖,又從指尖一滴一滴綴在了地上。

他絲毫不在意,似乎這傷是在別人身上,那血也是替陌生人所流。

額前凌亂的髮絲沾著水,擋住了他幽冥深邃的瞳孔,步履松乏,他幾個跨步從情花肥厚的花瓣上躍下,徑自繞過撿回一條命暗自慶幸的士卒們,不由勾起一抹譏諷的涼薄笑意。

撣了撣一身破敗的衣袍上的黏稠腥水,他腳步不綴,卻在走過一個女人的身前,不由停下了腳步……

一道倩影從腦中滑過,相思入骨,過去的回憶像一盆水,潑在了他幾乎乾涸的心坎里,她從未離去,一如既往不請自來,帶着蝕骨相思飛入他的夢中,這是他辛秘的獨自擁有。

他不敢,也不願,也許只有深夜淺眠時,他才會放肆自己的相思蔓延。

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這便是南國紅豆的滋味。

可這種感覺竟在他毫不知情的當下掠身而來,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叫囂著鑽出了他嚴防死守的偽裝面具。

不被掌控的情緒,縈繞周身,這種感覺讓他十分排斥,甚至感到畏懼。

修長瑩白的指尖微微縮動,他不可思議地轉過了身,眉頭蹙在了一起,盯着女人幽深的眸子顯得愈加深邃。

------題外話------

作者表示不用吞糞了,嚶嚶啜泣(ps,這個夷則難道沒有一點戚無邪的影子么!真正的夷則哪有那麼騷的……好吧,我失敗了)

期末各種作業設計還要上班,聖誕節還得趕回去考試,我要吐血而亡了……

話說小月月的生日快到了!我想你了!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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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本座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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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修真仙俠 宦妻,本座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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