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星壁

連宜城雖然變得冷清了，終究還是有人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還有故事…

飄香苑是連宜城裏最負盛名的酒樓，百十年來這飄香苑毀了幾次又建了幾次，格局早已不同以往，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裏的服務一直很周到，這裏的廚子手藝一直很好…

不管什麼時候，飄香苑做成什麼樣，什麼風格，飄香苑的最上層總有一間小閣樓，平時有客人問起店小二也只是說那是雜物間，平時並不讓人上去。今天這間閣樓上有人，而且因為他整個飄香苑的都以修葺為由不對外開放。

閣樓里並不是什麼雜物間，也不是上等的雅間，只是一個人的休憩之所。閣樓里的擺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躺椅。閣樓里也不會有久無人居住的腐味，因為每天都有人小心翼翼地打掃得一塵不染…

如今，一個人正以最舒服的姿勢斜躺在躺椅上，旁邊的小桌上有杯茶，騰騰地冒着熱氣…

「少爺，你真打算把這夢境古卷送到伽藍聖廟么？可族長讓你來的目的就是把這夢境古卷帶回去呀？」桌邊有個老僕人，茶涼了便把茶倒了，再往杯子裏倒上熱茶…

「最開始我也這麼想的，可是我發現一個陌生人的信任太沉重、也太珍貴，讓我沒有理由辜負他的信任。」他拿起茶杯呡了一口，左手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朵含苞欲放的金蓮。

「這蓮花乃佛門聖花，難道這古卷和佛門有什麼淵源？」剛說完自己又搖了搖頭笑着自語道「不能不能…如果和佛門有淵源那它就該在伽藍出世…」

「唉，算了，不必自尋煩惱，我這就動身去送這金蓮，你便**里通報一下吧，此間事了我自然會**里領責

…」

「可是，少爺…」

「去吧…」他隨意擺了擺手

「是…」

小閣樓里只剩下他一個人，他起身從閣樓里的小窗看着那個蓮花池自語道「你真是個有意思的人，我慕容天行倒是想會會你了…」

…………

…

伽藍聖廟不知何時所建，似乎有人的時候便有了寺。寺中常年梵音裊繞，佛光隱現，百姓每謂之「神跡」，故伽藍聖廟一直被譽為佛門聖地，寺中香火鼎盛，求緣拜佛者不計其數…

伽藍聖廟有三大勝景：大雄寶殿、天星壁、普濟大佛。只是這天星壁自百年前天聖滅星遊歷此地時，心有所悟，創出天書九式被毀，其景早已不復當年…即便如此，這裏依然作為佛門禁地不對外開放，雖為禁地如今卻無人把守，當然尋常之人亦不願來此破敗之地。如此說來，會來天星壁的自然不是尋常之人，就像現在站在天星壁前的兩個人一樣…

一個邋遢的書生和一個寶相莊嚴的老和尚，那個邋遢書生自然是吳憂，那老和尚竟然是百年前伽藍聖廟住持駝僧泓慧上人，百年來伽藍聖廟大小事務均交由駝僧大弟子法元處理，只是但凡稍知修行之事的人都知道伽藍聖廟還有一位壽元無盡的不死神僧泓慧上人…正是因為如此伽藍聖廟才在門戶大開的同時愈加讓人難以捉摸…

泓慧上人努力直起腰看着天星壁上遍佈的裂痕低頌一聲佛號，說道「這天星壁乃是滅星施主百年前參悟神功之時被天道餘波所毀，如今我雖於佛法上略有小成卻終究無緣修習天書九式，自然也不能修復這天星壁」

「家師與伽藍聖廟頗有淵源，本該早日來修復這天星壁，只是這天星壁乃天地靈氣匯聚經千萬年演變而成，若是再過千萬年這天星璧自然能恢復如初，如今靈氣經百年積澱已成氣候，只需再將這天書九式抄錄上去便能將這玉璧修復之期往前推上一推…」

「滅星施主因何沒來？」

「家師在我天書九式修行略有小成之時便一個人尋破界之法去了，臨行前特意囑我來此修復這天星壁以贖當年之過…」

「破界？」智泓遲疑了一會兒，忽然嘆了口氣「滅星施主還是一如既往的痴，佛總說『斷欲無求，當得宿命』。如今看來是佛錯了…」

「佛自是因無欲無求而入大乘，而家師卻因執念才有了如今的大機緣大造化…如此說來、家師沒錯、佛也沒錯，只是遵了本心罷…」語畢，他飛身上前，並指如刀在玉璧前寫了起來，字字鏗鏘：天之道、虛無而包含萬有……每個字融入玉璧中便有一絲裂痕緩緩癒合，這玉璧也慢慢泛起了淡淡白光…待到最後一個字刻完玉璧突然白光大作，直衝天際，遠處的大雄寶殿和普濟大佛似有所感忽而佛光大盛，如此異象又引得來上香的百姓一陣騷動，忙不迭跪下祈求菩薩保佑…

泓慧上人聽了吳憂那話口裏喃喃念道「遵本心、遵本心…」似有所悟，便撇下吳憂徑自打坐入定了，待吳憂回來看着智泓上人面如死灰，卻呼吸平穩不敢不上前，只是靜靜地站在他身邊，那濃郁的天地靈氣讓人呼吸舒暢…

這諸多異象早已驚動伽藍聖廟中人，少頃，有幾個身影越走越近待看清來人竟是住持法元帶着門下弟子來了，看到在那一動不動宛如坐化的智泓上人法元忙阻止門人上前，只是朝智泓上人方向合什行了一禮，便遣門下弟子布了個小型的金剛陣護法，其間看了看這完好如初的天星壁即便心如止水如法元也不禁面露激動之色…

翌日清晨，濃霧遮天，只是東方那輪徐徐而升的朝陽終究是出現在視線內，一縷陽光透過濃霧打在泓慧上人身上，原本面色灰敗。皮肉乾枯的身子動了一下，那根根白須合著朝露掉了下來沒入土中，一朵朵小花破土而出，那佝僂的身軀變得挺拔了起來…待到濃霧散盡，只見智泓上人黑髮叢生，枯槁的面容變得飽滿，鬆散的袈裟似乎也包不住那寬大的身軀，他睜開眼低頌了一聲「阿彌陀佛」站了起來…

「恭喜上人勘破生死之境…此間事了，我也該走了…」說完，朝着智泓上人微微一笑，身影緩緩變淡進而消失在原地…

法元看着那個淡去的虛影上前問道「師傅，此人是誰？」

「一個前途無量的人…」泓慧看着普濟大佛方向說「若是沒有他，我恐怕此生都不能參透生死境了…」

「如今師傅功德圓滿，破境成功。還請師傅出山重新住持寺中事務，徒兒願伺奉師傅左右…」這場面略顯滑稽，一個老人喊一個20歲模樣的年輕人叫師傅？

「我返老還童仿若在世重生，如今這一頭華髮是為入世之兆…」泓慧頓了頓說道「如今這玉璧已完好如初，這壁中玄機遲早不是什麼秘密，乾脆就開放此地，只要不肆意破壞不管是誰都任他們在此參悟…」

「徒兒明白……」

…………

……

普濟洲

一女子靜靜地站在湖邊，她總是這麼安靜得惹人憐惜…她在的地方風都願意放慢腳步，被風拂過的樹也忍着不願簌簌作響，忍着忍着，幾片樹葉就這麼搖曳著飄了下來…

就連那大佛之間的瀑布也不再狂暴，那水只是如綢緞般緩緩滑落，一疊又一疊，然後慢慢向外擴散而去…靜默而淡然…

「回來了？」她似乎在和空氣說話

「嗯…」一個身影出現在她身邊，不是吳憂是誰…

「這大佛昨天便佛光大盛，怎生回來得這般遲？」

「智泓上人突然天人感悟找到了參破生死境的契機，我必須在旁護法…

「以智泓上人的境界，破鏡之後必然重新入世，那誰來看管這夢境古卷呢？」

「沒人願意來搶，自然沒有必要找人看管，這古卷放在伽藍聖廟也許是最好的選擇了。」

「那他呢？我總覺得他很想要那古卷…」

「他也會來的，而且應該快到了…」

「需要去看看么？」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來修復這天星壁，而你想來看着普濟大佛…」

「你怎知我想來？難不成你是那彼岸大佛？」

「是不是不重要…」他端詳著對岸的大佛認真地說「不過，我還真不願意做那大佛，大佛哪有我自由…」

「也是…」艾菲淡淡一笑…

「接下來我們去哪？」

「喂，我是跟着你的也…」

「去天泣山？」

「我是跟着你的也…」

「……」

…………

人生在世，有幾個難得，其一便是看淡生死，活得如水般善利萬物而不爭；其二便是有紅顏常伴，不離不棄。

…………

……

伽藍聖廟來了個人，一個拿着一朵蓮花的人…

伽藍聖廟的人自然知道他是誰，因為那一天連宜城的蓮花池邊也有和尚…

所以、迎接他的人足夠有份量，如果伽藍聖廟的住持法元都不夠有份量的話…

過程很簡單，慕容天行遞出了金蓮，像當初那個陌生的男子一樣隨意…

法元接過金蓮，像慕容天行接的時候一樣虔誠…

然後他便離開了，瀟灑地離開了…

那朵金蓮被很隨意地插入了伽藍廣場中央的大鼎中…

也許某一天，這朵金蓮會悄然綻放，那時候群雄將共聚伽藍…

那有個令人心動的世界，叫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