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20:Lychden(列支丹)

Chap 20:Lychden(列支丹)

不論這有多奇詭,還原出一件事,那就是這具軀殼,在被我不斷侵佔期間,曾一度由他本人控制過。雖然瑪德蘭沒鬧清背後是誰在搗鬼,但還是證明了自己的存在。

再返過頭去想,我與她就像錄像帶倒播般,重複來到這裡許多次,每次盜走伏琳沙后便沒了下文。活像以往經歷的魔魘,腦海中的記憶被刪除,只能通過痕迹來拼湊線索。

我沿用過去的經驗,示意她與我都檢查一下自己身子,看看是否寫下過什麼,而當掏出兜里的便簽,唯獨不見那支筆。我這才想起,適才在夜宴用紙巾交流時,我一時大意將它留在了餐台上。否則也不會挑中她的口紅,在自己手掌亂塗。見我方寸大亂,女人逐漸冷靜下來,說門板上的留字,如果非要牽強附會去聯想,她也許知道其中數字的含義。

瑪德蘭的工作是負責電報通信以及設備維修,他愛擺弄磁碟,曾找來組件參考書籍搞出微型錄音器。後來磁帶替代了磁碟。所以在他生日當天,leeann送了最新出品的六盤120分鐘錄音帶給他,瑪德蘭逐一填上編號,就是以H1打頭。所以這組數字可能指的是它們。

「那天,他誰都沒告訴,只是約我出來,一起買了蛋糕去的餐館,出門時下起雨來……」

「可我爸的生日在6月,你送他磁帶是幾時?」

「不,這毫無道理,算了。」女人依舊在獨自沉思,道:「那時就有人在查他,所以不到半周他就失蹤了,我那時懷疑他或許已被人處決。跟著,LocalPD介入調查,將錄音器材和磁帶都帶走,除了一盤有他的試音外,其餘根本還沒用上。而你來看后尾數字,說明他已錄製了92盤,甚至更多。這短短兩個月怎麼可能?」

「瑪德蘭又是几几年去的俱樂部?」聽著這則古典愛情故事,我越感吃驚,問。

「這些全不記得了,因為另一半大腦已被封存。」女人聞聽底下抑揚頓挫的讀頌漸漸平復,嚇得面色煞白,忙一把抓住我腕子,道:「別開玩笑了,留在這會立即被金色階梯的人打死!你是隨時隨地能再來一回,那麼這具肉體呢?你爸該怎麼辦?」

一股難以按捺的悲憤浮上心頭,我抱住她雙肩,叫道:「果然哪,老東西是做慣這類事的!麗恩,這種男人他不配擁有你的愛!你可知道?瑪德蘭拋棄我媽時,也是半周前後,同樣買了蛋糕帶著全家上過館子!他對我說,要去辦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就權當祝願他成功好了。事後也同樣是本地條子上門,捲走了他全部物品!隨後被查證,世上從無此人!」

「誒?你覺得他是自己設法躲起來,而炮製出失蹤的假象?」

「正是那樣!他在我的那個時代,仍活得好好的!我正因為獲悉他在不久前到過呂庫古公館,才不顧一切去闖的陰宅!」我手指門背的留字,嘆道:「而且,我已經搞懂了他留下日期的緣故!你被誤導,而我受了你的誤導,實際今天仍是72年,並不是74年!」

如果衝擊霧龍牙島這件事,發生在74年,那麼會有好幾個疑點都解釋不通。首先便是適才麗恩提到的送瑪德蘭卡帶這件事,120分鐘TDK錄音帶六零年底就已問世,怎可能是最新出品的產品?我自己就愛收集唱片舊影音帶,最清楚這一點。若到了74年,高保真卡帶都已上市,那麼Leeann就該送他索尼了!

其次是奇美拉郵輪上遭竊的失主—老艾的父母。曾經的艷星收購猶太人旅社發生在73年,隨後重新裝修更名叫果核酒店。按她說的曾去現場勘探過,那麼必然知道那裡已不再是大樓,連主人都換了。女人豈會絲毫不提這件事?遠遠望著貴婦散發醋意?

最後就是在進入會場前的那場偷襲,她麻翻了我,企圖找出身邊被寄魂的人真正身份,最後抱著我的臉失聲驚呼:這是怎麼回事?你果然是瑪德蘭,連蛀牙位置都沒變!但我老爸曾說,他在72年秋季檢驗半挂車時不慎跌落,撞掉了一顆虎牙,那麼Leeann該驚呼的是這個特徵才對。因此,這所有蹤跡全都指向了,

今天正是門板上寫著的唇膏印子,1972年3月15號,根本不是74年!換言之,再過一周,她就會抵達美國,與其他同夥開始去闖逆流幻日!直至困死在地底垓心!

「起初,當我倆在奇美拉號上相逢,我不論如何也無法將你與池中女屍聯繫起來。我對自己說,兩者間差異實在太大了,沒準死掉的會是別人吧。後來通過你一系列的解釋,我思來想去后仍不敢面對現實。Leeann,或許你與我老媽的年紀相仿,按輩分我應該管你叫聲阿姨!」我沉痛地垂下了腦袋,望著自己的皮鞋,嗚咽道:「放棄吧,趁著大錯還未鑄成,你我趕緊離開這片是非之地。照此發展下去,你將必死無疑,死狀慘烈到無法直視!」

女人面無表情地扛起箱子,拽緊我腕子踏上廊道,見底下僵站著的人里,個別幾位已有了自我意識。不僅長嘆一聲大勢已去,就近隨便找了個門鑽入。她在原地盤腿坐下,讓我照做,翻出個鳥籠般的玻璃皿,這件東西正是我在瀑布前見過的。跟著她用小刀划拉手指,藍色血液噴濺出來很快注滿籠底,隨後丟入火柴,一股妖艷的藍色火苗,勃勃燃燒起來。

「為什麼周而復始地一次次跑來?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人。」

「因為在這其中,必然出了重大差錯,我興許再度回到淤泥池子前,見事情毫無起色,又記起了始終被忽略的細節,這才不斷地往返。我深知自己的優劣,沒耐心便是最大的缺點,以往面對某件始終無法解決的事,我很快就會感到煩躁而選擇放棄。但這次不同,冥冥中你使我領悟了一些事。你是什麼人我當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一點,Leeann,你是個溫柔的人,一個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可憐女孩。」

「使我僥倖活下來,就不怕我成為你老媽的情敵么?」儘管女人額頭汗珠滲滲流淌,整張臉早沒了血色,依舊忍不住揶揄我幾句,嘆道:「我也有一點可以確認,瑪德蘭不是無情無義的混蛋,他不知用什麼辦法爭奪回意識。那行留字就是寫給我的,A.C是我名字的縮寫。」

「有關怎麼改變結局,我倆可以繼續討論,但你現在究竟在幹嘛?咱倆不用逃了嗎?」

「這盞琉璃燈叫做報喪鳥,是我最後的努力了。拜你拖拖拉拉,想要按原路回去基本已被堵死,登岸后的金色階梯教眾們,將立即發現埃歐雷祭壇被人入侵了,你無法想象到時他們會有多麼可怕。在血液被蒸干燃盡前,我能掩藏氣息,但拖不了多久的。只希望他們能誤判方向,往島礁各處擴散搜尋,從而產生逃跑的契機。」她指著我發號施令,說:「在此期間,你不要移動身形,以免暴露自己。聽著,我沒到過你的時代,難以理解你所見的一切;而你也沒有真實回到70年代,因此也是一知半解。先談談你的發現,讓我好好想一想。」

我的發現很簡單,她與我被人誤導今天是74年,瑪德蘭出現后立即糾正了過來。這說明,起碼在這點上,他與我們是立場一致的,我們仨有著共同的大敵!這個傢伙,早就知道有人在打伏琳沙的主意,並採用未知手法攪亂了麗恩的感官,或許打算以此擊殺她,或許是將她捕獲挖掘背後暗藏的勢力。

那麼獨具天時地利的這個人,只會是霧龍牙島的主人,翡翠之華!是的,他至始至終都未出現過,會場主桌就是空置的。如何決定兩名竊賊的命運,一直就在他掌控之中。

能與末裔相提並論,作為巨妖老呂庫古的軍師,並將橫皇嚇得打退堂鼓的翡翠之華,也是名寶鑽之人。其實力強橫到何種程度?又擅使什麼手段?我簡直不敢想象。更何況此人是玩腦子的絕代高手,僅僅指使兩名未成年少女,動動嘴皮子,就險些要了呂庫古小姐的命。在這一點上,我們難與其爭鋒,只會自取其辱。

「瑪德蘭跑來此地,有自己的目的,他原本也是要來奪某件東西,但它不會是紗麗。否則沒必要玩失蹤,按部就班就行了。」女人陰沉著臉,望著跳躍的火光自言自語。

可是,為何要將年份攪亂變為1974年呢?這點始終是道謎題。因為不論怎麼設局,麗恩都會在這一天抵達霧龍牙島並竊走伏琳沙,並在三天後去衝擊逆流幻日,這是個註定了的結果,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如此一來,豈不是變得毫無必要?

「你說,在瀑布的絕壁前,我自斷手臂化為一顆怪樹,紗麗的金箔就懸挂在枝椏上?」

「沒錯,同行的女主播揣測說,那是某種獻祭,為的是打通路徑,化出洞窟來。只有那樣才能闖進垓心。」我瞥了一眼手提箱,嘆道:「這就是我始終在說的,哪怕閉著眼也能盜走伏琳沙,因為它是個既定事實。否則,此刻的我也會因瑪德蘭身亡而消失,對不對?」

「你給了我一些啟示,謝謝。我不如按照你之所見,來預測跟著該怎麼做。」

「這也是我希望的,聽著麗恩,這便是前因後果。我無法確保淤泥池子下的你是否真正死亡,但因為這場機緣你還是認出了我,故而妖眼凝視將我拖進魔魘里來,你急切希望我能糾正錯誤,只是我不知該做些什麼。」

「你讓我想想。如果真的是我將你拖進噩夢,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阻止我拿走紗麗顯然不成立,因為它早就掛那了。那麼同一條船,同一天,同樣的步驟實施……」

恰在此時,圓廳內的頌唱戛然而止,四周一下子變得極度靜謐,瞬間叫人爆起雞皮疙瘩!我不知將會發生什麼,只見火光正在女人兩隻明亮的眸子中閃爍,她同樣蹙緊眉頭大氣不敢出。以那種表情,說明此刻心裡同樣沒底。見我正盯著她欲言又止,麗恩做了個噤聲,從肩頭取下槍,示意我照做。

很快,樓底開始傳來一陣響似一陣的怪叫,全然不再是人語,而這種聲音,顯得又細又尖,活像磁帶在高速快進。探頭去張望,這群人就像被困住的鬣狗,全數貼附在牆頭各處,毫無規則地亂爬,個別幾個還能像半妖般在廊柱上倒懸。此情此景,實在是詭異得難以形容。

只聽得為首的一個禿頭鬍子男,嘴裡高亢地呼嘯起來,金色階梯的高級會員們紛紛打懷中取出器物來。那像是某種禮讚,一根銀鏈子上掛著顆金屬球,球體上鏤刻著複雜圖案,還在會場用餐時,我就見過這種手鏈。當時的達官顯貴們將之纏繞在指尖,走去木雕前俯身行禮。我因沒有那件東西,才被麗恩一把按住。

此刻眾人將它套在各自的大鑽戒上,高速旋動起來。鏤空的球體受到空氣振動,集體發出蜂鳴,很快連成一片,響徹天地。我的耳旁,猶如飛舞著百十多隻蒼蠅,嗡嗡作響。

女人的臉驚得煞白,她慌忙拔出短刀,扯出自己長舌,照準舌幔刺下,隨後狠命一拉,頓時將舌體割裂成兩瓣!由創傷處飛濺出一股稠厚的藍血,滴滴答答灑落進那隻報喪鳥中!燃燒的火苗如風中孤燈,幾近熄滅,最終又倔強地挺了過來。伴著一陣陣難以形容的奇臭,它跳了幾跳,逐漸散發出刺目白光,浮在琉璃燈中段趨於穩定。

「這是在幹嘛?喂,你還好嗎?現在是否還能繼續對話?」我將目光移向她臉龐,用蚊蟲般的聲調說:「適才,我忽然心頭掃過一個念頭,但仍沒理順,要不……」

「那種首飾叫做縈鈴,是金色階梯的偵測器,他們懷疑我們偽裝成教眾外貌混跡人群,正在彼此做排摸,雖然瞧不見我們,但嗅到了氣味。我沒什麼大礙,但你得保持安靜,不論想說什麼,都暫時別開口了。」女人微微點頭,沉重地合上雙目,擺出個禪坐的姿態。

我不知自己是否也得擺出那種坐姿,便有心學她,剛將腿盤起,便聽得底下一聲咋呼,那種嗡嗡聲立即被雜亂的腳步聲所替代。這些黑衣男女,似乎已發現我們的藏身之處,正滾滾奔涌而來!很快呼嘯聲躥上了二樓,接著是三樓樓角,散瞳余光中滿是飛奔的人影,和各種怪叫!我心頭暗暗叫苦,只得緊閉雙目,盡量不去理會。

恰在此時,心頭掃過的那個念頭,逐漸變得清晰,那就是打從兩天前,與女兵鬼混的當晚起,我總能聽見的敲鐵皮鼓聲。這種怪音現在已被證實,其實是金色階梯的教眾,在唱誦時集體發出的和音。因它相隔極遠,外加不清不楚,又自帶強烈的節奏,故而令人誤解為是在敲鼓或是巨大生物在呼吸。而我哪怕到了瀑布淤泥池前時,它也一刻沒有停歇。我不禁去想,這會不會就是女屍想要我所揣摩的一個特徵?或者說,在和音響起時無法被察覺,須得等到唱誦結束之後才會促成機緣的成熟?

當想到這點,我慌忙睜開眼去看麗恩,她也正在思索著什麼,沖我一擺手,示意繼續保持安靜。我當然知道這等關鍵時刻尤其得小心翼翼,但背後的光景實在不容樂觀,起先亂竄的黑影紛紛開始向小屋方向聚攏,人流停在廊道上遮蔽住室外的燈光,哪怕不回頭,也能感覺到燥熱的口鼻污氣噴吐在自己脖頸上。那些怪人們,已距離我不足五米之遙。

「有一隻或者幾隻黑水仙混入了進來,這種燒沉香的氣味,就是列支丹們慣用的素魂離。」果然,金色階梯的人絕非善茬,不僅輕易揭穿了女人的身份,更分辨出她所賣命的勢力,只是報喪鳥仍在發揮效果,以至於他們無法迅速找出我們。

「會不會是他們故意設下的虛靈?而要讓我們相信人還躲在樓內呢?實質或許早已跑出了埃歐雷祭壇?」某個自作聰明的傢伙,正在有板有眼地分析,引得四周一片附和聲。

一絲不易察覺的奸笑,勾上了女人的嘴角。

由著這位智謀廣遠的仁兄慷慨發言,門前的黑影瞬間散開,各處的腳步聲開始下樓,分散在這座公館的四處。麗恩這才長吁一口氣,表示可以說話了。她燒這隻琉璃燈的用意,除了隱匿真身外,就是為了散發出濃烈氣味。這會一下子吸引住對方,而當他們急急上樓,自然就會瞧見伏琳沙已被竊走。那麼,又有哪個笨賊,還會留在作案現場?他早就逃之夭夭了。藉助這種反向思維,黑水仙便替自己解了圍,爭取到了機會。

「我剛才一直想說。」「冥想時,我也料到了一些事。」「我覺得。」「還是我來說。」

猶如在水下閉氣,一浮將上來,我倆迫不及待地想告訴對方些什麼,幾番張口之下,我搶得先機,急忙將敲鼓聲這個疑點拋將出來。正待我洋洋得意,女人忽然說,她可能已經搞懂了,為何有人要施展妖法,將感官攪亂,使她誤以為現在是1974年這個最大疑點。

此刻哪怕有十幾把槍頂著後腦勺,我的意志也不為轉移,強烈的好奇心佔據一切。

「72年和74年僅僅差了兩年,炮製這種誤導之人,是不希望你聯想起某件東西,而瑪德蘭冒充牛虻與我結伴,多數就是沖著它而來。當發現自己被驍鷙鑽了空子,便要竭力奪回自己意識,努力告知我這一點,這便是他留字的原因。而且我懷疑,那也不是現在的他,而是來自未來的瑪德蘭,這行數字便是指他所留下的磁帶,裡頭沒準有揭示一切秘密的錄音。不然,要如何解釋編號為092?然而它是什麼?咱們只能假設,也許在72年時它仍在,但到了74年就將不復存在。因此,翡翠之華不看重一件紗麗,你們愛奪就儘管拿。他真正在乎的,會是另一件珍品,一件隨著時間流逝,很快將從世間消失之物!」

「那你可知它是什麼?」我前探半步,急切地問。

「不知道,但如果能給我爭取更多時間思考,或許會想到。」她無奈地聳聳肩,嘆道。

「我還當什麼發現,看來根本就是句屁話,你還是一邊歇著去吧,看我的!」燃起的求知慾迅速被澆滅,我不由歪著嘴訕笑起來,伸手往懷中掏去,說:「讓老子給你開開眼界。」

話音未落,一顆雞蛋大小的金屬怪球,暴露在女人吃驚的目光之下。

「這,這是若文望之魂!」她嘴角哆嗦,手指著它說不出話來,臉上堆滿狐疑。

「嘿嘿,我也管它叫天鵝絨,或貓血枷鎖。這種東西能輕易揭破別人掩藏物品的妖法,簡直就是塊敲門磚,原本是屬於我一個哥們的,但他急著走,忘帶在身上,現在歸我所有。」

「它是哪來的?你這個蠢貨,難怪咱們的一舉一動都被別人輕易掌握著,你難道不知若文望之魂本就是翡翠之華打造的華蓋,十二顆金球之一?」女人伸手來奪,打算狠狠踩碎,可手指剛剛觸及,就被一股力量震開。再去看時,手掌心滾起了燎泡,活像被燒傷了那般。

「天鵝絨怎可能是翡翠之華的物品?你休要誑我。它其實是呂庫古陰宅另一頭老妖賦予我哥們的死亡戒指,當貓血沸騰,即代表它會找上門索命,那傢伙是頭閃靈,名叫狄奧多雷。」我慌忙側身奪過,將金屬球藏入身後,說:「我覺得它和所謂的縈鈴外形相似,只是沒有銀鏈子拴著而已。故而打算在夜宴席上,拿在手中過去冒充……」

「好了,別再提你那個老掉牙的呂庫古廢宅故事,我一點都不想知道!這東西的來歷我比你清楚得多,縈鈴哪能與它相提並論?你為何不早些讓我知道?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她揮揮手要我閉嘴,煩躁地說:「那要怎麼使用它,你知道嗎?」

「是你問它是哪來的,我告訴你原委你又嫌我啰嗦,我說你這笨女人怎那麼難伺候?至於怎麼用,老子當然清楚!」我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打算起身開工,卻見她有了新的舉動,不由一把拖住她,驚問:「你,你忽然抓起槍,這是要幹嘛?」

Leeann鐵青著臉,一聲不吭站起身,從我身旁越過,來到樓廊上。然後將彈匣在扶牆上一字排開,瞄準底下圓廳,扭開了槍保險。

「我說你這個笨女人是不是瘋了?是咱們遛撬他人公館,於情於理都是理虧的一方,你還想大開殺戒么?這種事只要動了刀見了血,梁子就算結上了!哪怕你不是混暗世界的,也該知曉其中的利害!」見狀,我一個箭步飛躥出去,緊緊抱住她的腰,與之爭執起來。

「你到底還想怎麼禍害我?這麼做,是為了給你爭取時間,利用若文望之魂,來發掘那件被隱藏起來的利器!」女人惡狠狠地拔出短刀,滴血眼睛充滿殺意,最終還是垂下了手。

「我,」剛想爭辯,我就覺得四周氣氛很不對勁,探頭往下張望,不由像只蛤蟆般張大了嘴,再也無法合上!起先以為四散的高級會員們壓根沒有離去,他們紛紛矗立在圓廳舞池中央。這些人不知何故眼珠子突兀起來,一下子衝出眼眶,然後平攤雙手,擺出個十字造型,雙腳緩緩離開地面,整個人無端地漂起來。浮得最高的一個,距離我僅有三米。

「這,這究竟是在幹什麼?」我注視著眼前這些超自然現象,惶張得口不能言。

「人家都已經踏橋登天了,擺明了不會讓我們生還,你還在礙手礙腳!」女人竭力掙扎,想從我環抱的雙臂中脫出,抬起手瞄準他們開火,頓時眼前血光一片。那個浮得最高的怪人,一顆蝸牛眼珠被射爆,怪嚎數聲從半空跌落,狠狠地摔在大理石舞池中央。

雖然我本能地抬高她槍口,但這番激射之下,對方早已是摔了好幾個。就算我們跪地求饒,迴旋的機會也不復存在了。我壓根就沒想過為這件破事把小命搭進去,起先僅僅是打算挖掘出這件隱藏的秘寶,端在手上可以與對方討價還價,興許仍有活命的機會。可這個瘋女人,連招呼也不打一聲便魯莽行事,將所有機緣都毀了!

「我可真是服了你了,怎麼就叫我遭上你這種人,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我恨恨地叫罵著探頭出去,想看看底下具體傷亡情況。

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半條命去了。槍擊絲毫沒有阻擋這伙邪教份子繼續登天,更多的後起之秀們開始邪乎得漂浮起來,當他們到達三樓玻璃明窗前那一刻,忽然化為一蓬黑煙消失無蹤。再去看時,半空中飛舞著各種款式的黑禮服,人竟然不見了。

看到此,你是不是覺得很懵?金色階梯的教眾消失豈不是件好事么?正可以藉機逃出埃歐雷祭壇。我起初也是這麼想的,但當撥開黑煙看清底下光景,不由咂舌。方才明瞭麗恩為何忽然目露凶光,挺槍拔刀自斷後路的原因!

那些在半空中消失的人,早已摔在舞池中央,整個身子被迅速抽空,皮膚變得漆黑無比,化為了一具具碎骨骷髏。這種東西的形態極其古怪,外觀像具乾屍,但肌肉飽滿,線條清晰。它們皮膚有著彈性,跳躍力驚人,輕輕一躍便跳上二樓,像只狂奔的蜘蛛在石壁上亂爬。最奇的就是那顆腦袋,眼窩凹陷,兩頰收緊,像個死了百多十年的殭屍,但在額頭一圈,長出了厚實的骨瘤,遠遠望去,活像戴著頂漆黑王冠!當手槍子彈擊中這種東西,軟組織部分就像射入橡皮輪胎,骨質部分一下子被崩開,猶如金剛附體,變得刀槍不入!

而起先被射爆眼珠的五個教眾,則癱倒在地不住抽搐,已失去像同僚那般的行動力!

「這,這究竟是什麼鬼東西?」見狀我一下子慌了,不由鬆開了雙手,順著石欄滑倒在地,一時喘不上氣來。過去對付呂庫古陰宅的SkullSpike(碎骨骷髏),光一頭就要了我、林銳和范胖三人的小命,這會兒要面對幾十隻,甚至更多,看來此番決計將交代在這裡!

「現在鬆開我,也已經晚了!高級會員紛紛登天,已成了無法用槍解決的巨大麻煩!這種東西叫做骨櫛驍靈,說白了就是金色階梯的虎賁,嚴格意義上是殺不死的!」Leeann慘然一笑,望著我失神地唉嘆,道:「你不是問,每次只要取走紗麗便沒了下文,這是為什麼?我來告訴你即將會發生的事!第一種可能:你我迅速逃離,但結果你回到淤泥池子前發現白忙一場,將繼續回來;第二種可能:你我將慘死在此,沒有任何懸念!」

女人說完這些話,將手中槍拋去,盤腿坐在地毯上,拔出短刀合上了雙眼。

「你,你想幹什麼?」雖不知她此意何為,但如此反常,我已預感到不妙,不由高叫。

「骨櫛驍靈與你一樣,都小看了我,反正我素來就被人看低,早就習慣了。你以為我僅僅是只黑水仙嗎?別忘了我可是被人從拉塔瑪地穴帶上來的。」Leeann將手一揚,悲愴地嘆道:「你能跑多遠就跑多遠,現在最該躲避的人是我。聽著,瑪德蘭,不論我做什麼,絕對絕對不要靠過來,我會為你打開缺口,直至生命燃燒殆盡!」

「什麼拉塔瑪地穴?什麼絕對不要靠近?我根本就聽不懂這些話,你千萬別干傻事!」

不論我疾呼什麼,一切都已太遲了,這個女人自盤腿坐下后,便開始渾身散發出陣陣黑霧,整個人陷在其中變得模糊不清,只聽得一聲巨響,她也如范胖那般,象只氣球急速膨脹起來,轟鳴嘹響后,她竟然將自己炸了!頓時漆黑油脂噴薄了我一頭一臉!

過去,我總在想,自己出生的70年代,究竟是個怎樣的社會?那時的天,會否像早期MV都是低像素,當時的人都喜愛寬袍大袖,穿喇叭褲帶雅痞鏈子,肩扛錄音機,頭上扎著塊自以為時髦的破布走街串巷嗎?我對這個時代充滿了各種遐想,總覺得那是個瘋狂的世界,各種主義交叉橫行的時代。

既有代表跨性別標誌的石牆運動,又有黑人匪幫成型的哈林教父,還有隨處可見的重武器泛濫,以及各種政治風潮此起彼伏。那理應是個不值得我關注的豬圈文化年代。但屈身僅僅只是幾小時,它告訴了我,那個時代的人有血有肉,也有各種理想,而且在情感方面遠比當今糜爛社會要忠貞得多,一切都是那麼令人感懷,那麼叫人唏噓。

真愛這種事,在我眼中就與見鬼差不多,你肯定聽說過,但在現實里找不到。Leeann的悲劇,絲毫不亞於我的老媽,她深愛著瑪德蘭,哪怕知道我是這老東西背叛她後下的崽,也沒有發泄式的歇斯底里,見我如仇人那樣。

我不由很想知道,那盤標註為H1-092的破磁帶里,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是瑪德蘭對她的深深懺悔?還是又一番花言巧語,巧言令色?繼續哄騙她為自己謀事?

也許,在入住果核酒店填寫資料時,她會留下Leeann.Froest這個假名,正是為了紀念與我的意外相逢。這個女人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但我家老頭配不上她,也不值得她付出那麼多代價。

你究竟叫什麼?只恐怕,我永遠不會知道答案了,悲壯的A.C女士。

隨著氣喘上來,我撥開糊滿一臉的油污,驚異地發現自己跑到了三樓樓廊的另一側,那躥上平台的骨櫛驍靈一個個伸長脖子,沖我鋪面而來。而對角線的Leeann,居然毫髮無損,渾身散發黑氣盤腿安坐,似乎剛才的劇爆壓根就不曾發生。

「你聽著,我們所在找的,是一座人油燭台,就在你身後的小屋內。但它被人用團技設了障目,闖入后你會發現整間屋堆滿了蠟燭。只有靠你手上的若文望之魂才能將真身找出來!」她依舊閉著眼,神情肅穆地囑咐道:「不論我在做什麼,絕對不要靠過來,我會為你打開缺口,直至生命燃燒殆盡!」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與她又死了一次?說這番話時,她還沒將自己轟碎,甚至還著重說明了自己是由某個叫拉塔瑪地穴的鬼地方被人帶上來的。望著她,我不由恍惚起來。

「就在十秒前,瑪德蘭回來過,他告知了我磁帶的所在地。他愛的仍然是我而不是蘇菲,你錯了!」

話音剛落,女人便像適才那樣急速膨脹起來,一種巨響過後,油脂將蓮花花瓣的一側噴濺得漆黑滿目。隱約之中,化為了岩漿般流動的污穢,並翻著塑料袋大小的燎泡。

一隻距離我不到兩米的頭冠骷髏,伸長的腦袋猛地一抽,毫無預兆地化為飛濺的血泥,猶如被當空掉落的一台萬噸水壓機碾碎!接著,凡是剛爬上擋欄的金色階梯虎賁,紛紛被炸碎了腦袋,由腔子噴出團團黑霧從半空中摔落,狠狠砸向大理石舞池中央。

攀在中段的骨櫛驍靈們,見狀非但不懼,反而興奮得發出嚎叫,紛紛加快手腳跳將上來,眼見一場血戰,無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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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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