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至暗時刻(中)

第396章 至暗時刻(中)

第396章至暗時刻(中)

坎耶-維斯特與泰勒-斯威夫特,原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事實上,到目前為止,也很難有人能在他們身上找出任何共同之處。

前者出生於美國喬治亞州的南部名城,A-Town亞特蘭大,父親是著名黑豹黨成員,《亞特蘭大憲政報》的第一批黑人攝影記者,母親則是克拉克亞特蘭大大學的英文教授。

家庭條件不錯,經濟相比普通黑人家庭來說要寬裕得多,即使放到白人區,也算是妥妥的中產階級,但坎耶-維斯特的童年依然充滿了動蕩。由於父母離異,他三歲就搬到了幫派鬥爭愈演愈烈,戰火紛飛硝煙瀰漫的芝加哥南部,在奧克朗南岸大道一棟相對安全的木屋裏小心翼翼地長大。

而後者,是在一方富饒寧靜的新英格蘭白人小城,賓夕法尼亞州西雷丁鎮的雷丁醫院產房裏睜開的雙眼。父親是美林證券旗下附屬金融諮詢公司的創始人,母親將身份轉變為全職家庭主婦前,曾經在德克薩斯一家互惠基金里擔任營銷主管職位。

1980年代末期,這種家庭配置,便是新時代美國夢的最典型代表。在快速去工業化的大背景下,依託蓬勃興旺的金融行業迅速致富,購入一塊11英畝的聖誕樹農場,於費城遠郊的綠地松林間,享受無人叨擾的隱居生活。

前者的生命里,父親這一角色長時間缺位,唐達-維斯特只能一個人撫育孩子,一邊辛勤工作補貼家用,一邊悉心照料尚還年幼的坎耶。這意味着,她必須得接受每一份讓她收入水平有所提升的工作,也必須得時時刻刻把兒子帶在身邊。因此,他無法獲得一個正常穩定的成長環境,母親的教職工作需要她去到哪裏,他就得跟隨着前往哪裏。

從亞特蘭大到芝加哥,芝加哥到南京,南京再返回北美,他乖張孤僻,敏感自負,又充滿操控欲的藝術家性格,就是在年復一年的顛沛流離中不斷錘鍊而成的。

生命中沒有多少能夠長久駐留在身邊的事物,所以他選擇主動出擊,用強烈到近乎狂妄的偏執,為自己搏得幾分安全感。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後者的童年,被圈定在了州界之內。一年四季,有三季都在農場里度過。到了夏天,泰勒便會告別炎熱潮濕的大費城地區,與家人一起前往兩個半小時車程之外,東海岸博彩中心大西洋城南部的海濱城市斯通港,以涼爽的海風和椴木的結他為伴,開啟暑假生活。

幼兒園和學前班在聖弗朗西斯伯納丁修女會開辦的蒙特梭利學校,小學進入賓州教育系統排名前列的私立名校溫德克羅夫特就讀。隨着家庭經濟狀況的進一步提升,斯威夫特一家從中產聚集地西雷丁市,搬到了家庭年均收入超過25萬美元的富裕小鎮懷奧米辛,泰勒也順理成章地進入了《美國新聞》全美高中排行榜上位居前列的懷奧米辛地區中學。

雖然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她不算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nepobaby,但泰勒-斯威夫特能享受到的資源已經足夠頂級。從小就在享有盛譽的伯克斯青年戲劇學院表演音樂劇,想要在歌唱和表演方面有所建樹,父親就帶着她到紐約找名師上課。

想要成為鄉村音樂歌手,媽媽便與她一起飛往納什維爾拜會唱片公司。拿到RCA的藝人發展合約后,爸爸甚至把公司都整體搬遷到了田納西的亨德森維爾,就為了讓泰勒能夠有更接近核心圈層的機會……RCA最年輕的發展藝人,Sony/ATV最年輕的簽約創作者,藍鳥咖啡最年輕的表演者。環球音樂高管幫她操持事業,仙妮婭-唐恩與凱莉-米洛的製作人為她保駕護航。第一張專輯便在公告牌排行榜上一口氣待了157周,打破2000年以來的記錄,成為在榜時間最長的音樂作品。而其後的每一張,也都獲得了白金唱片的殊榮。

到了2009年的9月,只發行了兩張錄音室專輯的泰勒-斯威夫特,已經完成了連續十一周公告牌專輯榜霸榜的成就。她是歷史上位居榜首時間最長的女性鄉村音樂人,也是全納什維爾的希望。原本死氣沉沉的鄉村音樂圈,隨着她的橫空出世,而窺見了一絲重煥的生機。

她是全美寵愛的公主,是后冷戰時代白人主流文化的高光。

反觀坎耶-維斯特,他的音樂夢想得不到來自家庭的鼎力支持。或者說,他的生命里只有一位親人,而這位親人為他的人生寫了一份完全不同的規劃書。母親唐達希望他攻讀英語,畢業之後可以繼承她的衣缽,也成為一名教授。因此,當二十歲的坎耶-維斯特選擇退學,成為全職音樂人時,唐達內心的失望之情可想而知。

一個來自芝加哥南部的普通黑人孩子,沒有臉蛋、沒有名師、沒有資源,背後沒有一個影響力深厚的幫派,也沒有成長在某個嘻哈文化底蘊深厚的社區。這樣的他,該如何在這場弱肉強食的黑暗遊戲里安身立命呢?

坎耶的答案,是展示出超凡卓絕,且不可或缺的硬實力。1996年開始,為大芝加哥地區的本土藝術家創作伴奏,經過四年的努力,得到Jay-Z賞識,加入Roc-A-Fella唱片,不僅成為Jay-Z第六張錄音室專輯《TheBlueprint》的創作中堅,還給廠牌旗下的其他藝人,包括Ludacris、艾麗西亞-凱斯和珍妮-傑克遜製作了一系列熱門單曲。

這樣的日子,一過又是四年,一直想以Rapper身份出道的坎耶-維斯特,被包括國會唱片在內的主流廠牌拒絕了無數次,原因很簡單:他確實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年輕人,但他不屬於混亂的街頭,也沒有任何黑色背景,在當年50Cent式匪幫說唱風靡一時的大環境下,沒有人願意在這位青澀木訥的年輕製作人身上耗費哪怕一美元。最終,坎耶花了整整四年的時間,才終於在Roc-A-Fella為自己謀得了一次個人專輯的籌備與發行機會。

接下來的一切,就都是歷史了。首張專輯《TheCollegeDropout》公告牌最高排名第二,奪下了第47屆格萊美獎最佳嘻哈專輯的殊榮。第二張專輯《LateRegistration》空降專輯榜冠軍,在Nas、Jay-Z、JamieFoxx、Common等一眾說唱圈大佬的加持下,將坎耶-維斯特的單屆格萊美提名記錄提升到了八次。接下來,兩年連發的兩張新專《Graduation》和《808s&Heartbreak》,直接讓坎耶-維斯特被納入了「嘻哈圈GOAT」的討論範圍。

別的不說,光看四年四張專輯,每張專輯都進入滾石雜誌「史上最偉大的500張專輯」榜單這一成就便足夠了——放眼整個美國音樂工業,又有幾個人能像坎耶-維斯特一樣,獲得商業性、音樂性甚至是藝術性的三重豐收?

無需質疑,他雖然不是人人傾慕的王子,但卻是士紳化浪潮下嘻哈文化孕育出的,最奪目的黑珍珠。

美國社會就是一盤熱氣騰騰的意大利千層面,需要至少八九層才能組成一道完整的菜肴,但每一層卻又被濃郁的文化醬汁阻隔,永遠無法融合。

想想看吧,泰勒的父母之所以會給她取Taylor這個不太女性化的名字,是因為他倆都鍾愛詹姆斯-泰勒——一位活躍於七十年代的白人民謠歌手,而坎耶之所以叫Kanye,則是因為唐達希望他能牢記自己的文化與民族屬性,像祖上生活在東非大草原,使用着班圖語的斯瓦西里先輩所期許的那樣,成為「閃耀的唯一」。

出生在同一塊大陸,活躍於同一個領域,泰勒-斯威夫特與坎耶-維斯特的差異,正如他們各自所代表的族裔一般巨大。在如潮掌聲中把白人傳統文化發揚光大的小鎮姑娘,跟在親人嘆息間用黑人新潮風格殺出一條血路的下城男孩,能有什麼交集呢?

除了他們都會去參加頒獎典禮之外?

在過往無數個繁雜的時間碎片里,也許泰勒在某場派對上聽到過《Stronger》或者《LoveLockdown》的某個remix版本,還跟着隨興扭動了幾下腰肢。也許坎耶在高速行駛的時候電台恰好跳到了《LoveStory》和《YouBelongWithMe》,他和他的扈從還調侃式地跟着唱了兩句……

這些不會有影像記錄也不能登上新聞頭條的細節,極有可能真實存在過,畢竟兩人的事業爆發期十分接近,最活躍的時間,也是對方曝光頻率最高的階段。認可、不屑、欽佩、輕視、嘲笑、漠然,所有人類在音樂欣賞和文字閱讀中會產生的情緒,都有可能是他們心中給彼此打上的標籤。

但書寫歷史並塑造流行文化的,永遠都不會是這些秘而不宣的內心活動,而是大眾肉眼可見的傳播熱點,是兩顆明星軌道交匯后迸發出的光亮。

從這一角度來說,坎耶-維斯特與泰勒-斯威夫特唯一的一次軌道交匯,正是在一場萬眾矚目的頒獎典禮上。

2009年9月13日。

第25屆VMA頒獎典禮現場。

Themomentthatstartedall。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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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里活的億萬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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