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妾身豈不是要守活寡

第五章 妾身豈不是要守活寡

佛光閃動,見深和尚的身影出現在房頂上,看了一眼孫一平剛剛修補的房頂漏洞,詫異的問站在身邊的這個年輕人:

「楞伽塔感受到了妖氣,特來查看,發生了何事?」

「受傷了,功法運轉不穩。」孫一平言簡意賅,「不過這只是插曲,出事的是巡查的捕快,而且······只怕不止如此。」

「有人作亂?」

「可能是妖。」孫一平回答,「你去還是我去?」

見深蹙眉,緩聲道:

「你去吧,貧僧先為這個院子的各處屋舍布下佛家法陣,總不至於每次妖氣外泄都要驚動戒幢律寺。」

「也好。」孫一平還沒說完,天空中一道熟悉的赤紅色流光劃過,若隕石砸落。

熟人來了······

孫一平不再多說,迎上那道流光。

而見深依舊筆直的站在房檐上,一動不動,就像是入定了一般,但金黃色字元逐漸在房門上、屋頂上和院子中浮現。

——————————————

看著眼前的又一具屍體,孫一平忍不住皺眉。

當時黑夜之中傳來的那一聲尖叫,終歸不是尋常。

就在距離孫一平的院子兩條街外,那個白天還被他們心中揶揄的青樓之中,一個身上只著輕紗的女子,四仰八叉躺在榻上,胸口直接變成碗大的窟窿,鮮血橫流一地。

而窗戶洞開,一道黏液痕迹從榻上直接延伸到了窗口處。

這一次不需要孫一平多解釋,捕快們也已經知道,還是魚妖作祟。

「此女喚作採蓮,是這邀月樓的頭牌,當時那一聲尖叫,就是老鴇前來喚此女下樓面客。」一名捕快向趙摧龍解釋道。

「當時其在作甚?」趙摧龍看向旁邊渾身顫抖,暗自垂淚的老鴇。

「我這女兒啊,白日里赴了幾位公子的約,所以晚間有些疲憊,自言要休息半個時辰,我這心疼女兒,便也許了。

奈何這樓下的公子們,著實催的緊了些,無奈之下,我也只能上樓來問一問,誰知,誰知,竟看到我這可憐的女兒,成了·······成了這般模樣!」

老鴇一邊嚶嚶嚶的哭,一邊說著,直抹眼淚。

這哭聲里到底幾分真還是幾分假,不得而知,應當更多地是在痛惜搖錢樹倒塌了吧?

直哭的孫一平和趙摧龍等大老爺們心煩意亂,趙摧龍擺了擺手說道:

「帶下去問詢,其平時作息、最近三日內接見的客人、平日里常見的客人,全部都列出來。

左右臨近廂房之中的,也都問一遍,速去!」

捕快們轟然應諾。

房間里只剩下趙摧龍和孫一平,看著那具屍體,趙摧龍沉聲問:

「愛恨情仇,夾雜著妖物作祟?」

胥郡商貿發達,青樓楚館作為滿足南北往來客商需求的地方,自然也不少,趙摧龍這些年也沒少破過牽扯到青樓的案子,多半是爭風吃醋、酒後發癲,其中也不乏妖族作亂。

一杯酒下肚,美人兒水袖一搖,無論是人是妖,心頭哪能沒有火往上竄?

「或許。」孫一平回答,「根據時間來推算,其應當是先在青樓殺了這採蓮姑娘,之後從此處翻窗而下,樓下小巷子拐個角就是遇害的捕快巡邏之處,所以倉皇之下迎面撞上,凶性乍起、悍然殺人,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一個已經化形的魚妖,哪怕是沒有完全變化出人的四肢,只要用一些常見的掩飾手段,就能夠與常人無異。

而以妖族的修鍊功力,直接擊殺一個弱女子,何必暴露真身?」

妖族和人族之間往來頗多,也不少有妖族潛入人間,誠然,其所用的障眼法、化形丹之類的,在讓他們遮掩住未完成化形的妖身同時,也會讓他們的實力難以完全發揮出來。

但是,殺一個弱女子,都要如此,是障眼法被破,還是說······

孫一平蹲下身,手指放在冰冷的屍體手腕上,一道清光刺入,流轉一圈之後,他沉聲說道:

「這女子的確是修行者,但修為極其低下,大概只是練了一些自保的吐納功夫,以強身健體罷了。

這點修為,妖族最尋常的幾種障眼法也破不了。」

趙摧龍作為老捕快了,對此倒是有所了解,輕輕咳嗽一聲:

「她們······平時工作也挺辛苦的。」

這方面經驗根本沒有的孫一平稍稍愕然,也有些無奈。

也是,畢竟很多客人也都是修道者,沒點兒底子的話哪裡扛得住。

「那麼就是說故意表明身份了?」趙摧龍旋即說道,「這越溪鎮的確已經有多年沒有大案,也沒有鬧過妖族了,其先殺青樓頭牌,再殺撫妖司捕快,這是在製造恐慌、向撫妖司示威?!」

說到這兒,他也不由得肅然起來。

「只怕,不止如此啊。」孫一平喃喃說道,「為何要選擇這越溪鎮呢?又為何會選在我們方才搬過來的第一天?」

這與其說是一種示威,或許是一種試探。

可是殺這個頭牌又是幾個意思,想要試探撫妖司在此布防強弱,想要示威,那多殺兩個捕快豈不是更駭人,更能達到目的?

「此女只怕有問題。」孫一平和趙摧龍異口同聲。

「查!」趙摧龍登時大踏步出門。

孫一平倒沒有著急,他走到窗戶邊,向外眺望。

在這裡是看不到自家院子的,不過還是隱隱給他一種不安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黑沉沉的雲正從太湖的方向壓過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

——————————

風呼呼,吹過小院,院子里的流水撞擊山石,聲音更加響亮。

眨著好看的桃花眸子,林沫看向房檐上一動也不動的那個僧人:

「這青台宗的和尚,修的是不動明王?」

「鬼知道他修得什麼亂七八糟的。」孫一平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查案的事當然還是專業的人來負責,趙摧龍既然已經到了,孫一平也沒有過多摻和。

他和見深和尚都只是趙摧龍手中的刀罷了。

林沫聞言,掩唇笑道:

「傳聞天師道和青台宗相看兩厭,果然如此。」

「國教的身份,一個要守,一個要爭,自然相看兩厭。」孫一平解釋,這也不是什麼秘密,都已經放在檯面上了,「不過我派講求清靜無為,彼宗信奉慈悲為懷,所以爭,還得不爭。」

林沫明了。

「傷勢如何了?」孫一平順口問。

她躬身道謝:

「昨夜多虧了夫君,否則恐殃及池魚。」

「既然有保護之責,分內之舉。」孫一平微微頷首,坐在半山亭中,望著清泉石上流,「而且余已和田婆婆詢問過修補妖丹所需的材料,著人去打聽,若能買到自然最好,否則怕是要抽時間走一遭各處。」

林沫已經聽田婆婆提及此事,一邊挨著孫一平坐下,一邊輕輕捋動散亂的發梢,眉目盈盈,潤著秋波:

「真是要勞煩夫君了,只是夫君如此費心,妾身恐無能為報,若是以身相許,不知是否······」

孫一平起身,沉聲說道:

「汝是妖,余是人,人與妖之隔閡,若天壤之別,所以還請姑娘自重。」

「哦?」林沫靠在亭柱上,懶洋洋的看著他,「但是妖族也有前來人間探索風塵的,人族商隊到了我妖族的地盤上,也有去和那貓妖狐女一訴衷腸的。

說明妖族只要化形,那麼也能與人契合······」

風吹動她的黑色衣裙,緊緊的貼在身上,旋即輕輕起伏,一時間不知是曼妙身姿的若隱若現,還是裙裾的飛揚。

孫一平一抹袖口,從中拿出來一件厚外衣,遞給她:

「入秋了,風寒,且有傷在身,所以還是穿厚些。」

看著少年一臉認真的模樣,林沫反倒是怔了怔,下意識的接過來,裹在肩頭,旋即想到了什麼:

「洗過沒有?」

「沒有。」少年轉身就走。

背後傳來妖女的低笑。

「嘩啦!」房頂上的那尊「佛」,終於睜眼,落在地上,道了一聲法號之後,對臭著臉走來的孫一平說道:

「陣法已完善,且方圓十里,目前並未感知到一絲一毫的妖氣。」

「有勞了。」

「分內之事。」見深回答。

此時林沫也施施然走來,打量著他,眸子里毫無波瀾,甚至多了幾分戒備。

見深亦然面色平靜,道了一聲:

「嫂夫人。」

「哦?」林沫秀眉微蹙,看了一眼不遠處再次檢查陣法的孫一平,「你們和尚不是願意以『施主』稱呼我等俗人么?」

「相交莫逆者,自然可以隨心所欲。」見深道。

目光流轉,林沫彷彿發現了新世界一樣:

「一個修士,一個和尚,居然相交莫逆,還真有趣。」

「人與人相知,本就可以不考慮前因後果、身份背景,否則世上怎還會有純潔的友誼?」見深繼續回答。

林沫若有所思,而孫一平適時說道:

「別聽他胡扯,這和尚只怕是時時刻刻盼著勸我皈依佛門呢。」

哪有什麼純潔的友誼,有的就是想拉對面的嫡傳弟子當和尚。

「那可不行。」林沫當即笑眯眯的說道,「夫君若當了和尚,妾身豈不是要守活寡?」

這一次,見深和孫一平都愣了愣,見深大概是察覺到了什麼,忍不住看了一眼孫一平。

孫一平則皺眉。

這妖女,應當是在開玩笑吧?

然而林沫此時已經收斂了所有的神情,盈盈回屋:

「妾身身體還有不適,失陪了。」

————-

下午。

孫一平看著自己腰間的銅牌,再看著大眼瞪小眼的捕快們,一時無言。

趙摧龍走了,因為胥郡又有妖族鬧事,他作為總捕,不可能一直耽擱在越溪鎮。

所以後續調查的任務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落在了越溪鎮新任銅牌捕快——孫一平的肩膀上。

一想到自己真的有這一層身份在,孫一平就恨的牙痒痒。

不過好在見深還陪在旁邊,郡里派遣一位修道者協同調查,也在情理之中,在眾人面前,孫一平甚至還要敬他三分。

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正兒八經上班的孫一平,老老實實坐下,翻起來集中上來的口供和卷宗:

「······所以在此之前,就有這麼一位身形強壯、自稱是漁夫的客人,時常會前來拜訪採蓮?

且每一次都指定是採蓮,若是採蓮沒有時間,才會不情不願的換了她人,但多半都是匆匆離去?」

「回大人,正是如此。」一名瘦小的捕快回答。

「如此形跡可疑,老鴇未曾詢問?」

「青樓之中,形形色色、三教九流,這大概不算可疑了。」瘦小捕快無奈的回答,看上去這位大人也沒有什麼常識經驗啊,不知道是誰家的貴公子,派下來鍍金的吧?

也算他倒霉,剛剛上任就遇到了這麼一茬兒。

孫一平頷首:

「那其來往時間,有跡可循否?」

「或三天,或五天,多是日暮時分。」瘦捕快答。

「那倒是和採蓮的遇害事件相差無多,也就是說採蓮應當預料到了他回來拜訪,因而很可能一照面並無防備。」孫一平緩緩說道。

「大人是懷疑這採蓮姑娘?」幾名捕快面面相覷。

「你們平時與之可有往來?」孫一平抬頭問。

捕快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反正這裡也沒有女人,很快他們就推著其中一個高個捕快站出來:

「也,也有過幾次,但採蓮姑娘價格不低,咱們的這點薪水,一般也只能去說上兩句話、喝杯酒,摸摸小手,所以去的少。」

孫一平會意,還以為你們是管鮑之交,就這?

「這採蓮姑娘平時都是這樣見客,那這漁夫每次都只見其一炷香功夫,似乎也合情合理。」一名捕快弱弱的說道。

孫一平又抬頭:

「一個漁夫,賺點兒錢不容易,全部都灑在這麼一個女人身上,合理么?」

眾人想了想,不知道如何回答。

聽上去不合理,但是青樓里千金買醉的,還不是大有人在?

孫一平合上捲軸:

「人找到了么?」

「昨天下午出湖了,一般兩日內才會回來。」瘦捕快趕忙回答。

孫一平皺了皺眉:

「這樣,先派人去碼頭上盯著,就你了,帶著兩個人過去,另外也詢問其平日里捕魚的同行,看看有無反常之處。」

瘦捕快應諾。

「怎麼稱呼?」

「屬下孫慶。」

「那還是本家,小心為上。」孫一平回答。

接著,他又看向見深:

「和,咳,勞煩大師依據此口供上所描述的船隻懸旗懸帆特徵,在其常去的幾處湖面上搜索。」

「好。」

「剩下的人,去查一查這個採蓮的身世,老鴇所說,一家之言,不足為信。到底是撿來的、買來的,父母何方人士,查清楚。」孫一平接著吩咐。

「遵命!」捕快們一下子也有了主心骨,而且乾的也是熟悉的工作,自然不會拖拉。

兩條人命,還涉及妖族,要是辦不好了,他們也免不了吃掛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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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妖當劍仙怎麼這麼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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