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北進運動（四）

董胄藻身為武舉，又在雷州做過參將，不說指揮有方，基本的軍事知識與素養到底是有的。

在從中村這裏了解到大肚社的武器裝備，以及戰鬥意志后，董胄藻就有了把握。

「撮爾蠻夷，不受王化，還敢殺我漢人，奉公子之命，盡殺大肚土人以揚我漢家威風，諸君共飲！」

在中村有善駐紮的土包小做休整，董胄藻就命令部下擂鼓揚旗，每人分發一碗鄭遵謙資助的餘杭老黃酒，他身着金漆山文甲，頭頂兜鍪，一碗黃酒下肚，暢言提振士氣。

隨後，舉起手中長劍指向北方：「擂鼓，發兵！」

酒碗一聲聲摔碎，依舊寒徹的天氣里，黃酒帶來的溫熱直衝頭頂，董胄藻麾下的一百五十鄭家士兵一百五十赤嵌民兵手持火槍押后，中村有善領命充抵中軍兼防護兩側，另有八十騎並走軍隊右側伺機而動，至於最前鋒自然是麻豆目加溜灣蕭壠等社的土番戰士了。

鄭軍這邊大舉進發，在北港外圍紮營的大肚土番也有所察覺，畢竟前一天晚上他們才遭到中村的偷襲，此時正驚魂未定。

烏泱泱的兩千多號人向大肚土番撲過來，儘管人數上相差甚大，但武器裝備戰術戰略等層面，組織還算嚴密，士氣高漲的鄭軍對上大肚土番，那就是赤裸裸的碾壓。

大肚社的土番要是不傻，現在就該趕緊跑路，可惜從荷蘭人那買來的一些火器讓他們的王，甘仔轄阿拉米信心爆棚，或者說野心膨脹。

當看到這些土番自以為是的擺出那蹩腳的陣形，並沒有選擇逃跑，反而將兩門加農炮搬到軍前瞄準己方時，董胄藻就知道，這場戰鬥將毫無懸念。

「前進，繼續前進！」

「騎兵進行騷擾，傳令那些土番，讓他們加快速度！」

土番手裏的火器不能阻擋董胄藻前進的步伐，在此之前根據中村送回的軍情他是知道大肚社的土番擁有一定數量的火器的，但正如董胄藻所猜想的那樣，這群連長槍弓箭都玩不明白的土番，哪裏能夠熟練使用火器？

能瞎貓碰上死耗子打上兩發就算好的了，根本不需要擔心。

「嘭！嘭！」

巨響兩聲，大肚土番陣前的大炮發出陣陣濃煙，兩發炮彈飛射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拋物線，落在了鄭軍西邊的草地上。

這是大肚土番的「炮兵」擺弄了好一陣子的成果，不僅沒有對鄭軍造成什麼傷害，反而還激起了鄭軍的鬥志。

「殺殺殺！」

「沖啊！」

前鋒，武士們緊貼在歸化土番戰士後面，眼看兩門大炮第二次射擊遲遲沒有到位，領軍襲擊北港的大肚王阿拉米下令向鄭軍拋射箭矢。

不得不說，人數優勢擺在這裏還是有些作用的，幾千支箭矢鋪天蓋地的射來，縱然鄭軍本部與武士都有披甲，無懼箭矢，前方的歸化土番也有盾牌和一些皮甲防禦，一輪箭雨下來，也讓鄭軍這邊倒下不少戰士。

然而現在已經是十七世紀了，弓箭無論在什麼地方都只是戰場上的輔助，火器與長槍才是真正的王者。

冒着連綿不斷的箭雨，鄭軍的火槍手終於前進到了合適的距離。

「聽我號令，射擊！」

既進到射程之內，看到鄭軍的火槍手走出陣中一字排開，前後兩排面向大肚土番的中軍舉起火槍，大肚王阿拉米也讓他的火槍兵站出來，與鄭軍對射。

與陣形嚴密動作整齊劃一的鄭軍相比，土番的火槍手不僅人少只有一百來個，而且隊形稀稀拉拉，連最基本的火槍使用熟練程度都不一樣。

雙方高下立判，結果自然也不用言說，一邊是槍聲齊鳴聲音清脆有力，一邊是如鞭炮爆竹一樣的各自開槍，槍聲之中夾雜幾道炸響伴隨慘叫讓人心生俱意。

僅一輪射擊，阿拉米精心湊出的火槍隊就慘遭重創，倒地不起口吐鮮血者十之三四，余者皆兩股戰戰面如土色手中火槍燒火棍一般不能再射。

「砰砰砰！」

鄭軍的士兵可不管這些土番什麼樣，他們繼續執行着上峰的命令，有條不紊的清理槍膛，重新填葯塞上彈丸搗實之後再度舉起火槍。

照門，準星，目標，三點一線粗略對上之後，扳機就被扣動。

這就是鄭氏精兵對火器的熟悉，而隨軍出征的赤嵌民兵看着左右鄭軍的操作，也照貓畫虎跟着做了起來。

雖說整體還有諸多不足，但用來打台灣的土番還是有些殺雞用牛刀了。

董胄藻目睹火槍大發神威，心中這般猜想。

兩輪槍擊，大肚土番的火槍手寥寥無幾，對方也見狀不妙，回歸了土番的淳樸本質，衝鋒。

「找死。」

中村發出戰吼，迎著面前百十步外的敵人沖了過去，兩千餘人面對近萬敵人絲毫不懼，這不是鄭軍這邊的士兵素質多好多好，戰鬥意志多麼的頑強，而是身上實實在在的盔甲，肚子裏實實在在的飽飯，每月實實在在領到手的餉銀賦予的戰鬥力。

在這操蛋的時代，這三個條件但凡能具備一個，就能有人為你賣命，何況鄭森全都做到了？

鄭氏坐擁海貿之利，歲入千萬，他不差錢，差的是時間，是追趕滿清南下腳步的時間。

雖然這樣好的武器裝備待遇條件放在閩人身上對在北方邊境的邊軍來說簡直是暴殄天物，但鄭森卻不以為然，世人都以閩人不善戰，福建自古也不受人重視，誠然在宋之前福建都不及其他地方，可現在已是十七世紀，是大明崇禎十七年了。

海島蠻夷英吉利尚能冉冉崛起今後制霸全球，福建鄭氏差在哪裏？

盤腿坐在麻豆里的帳篷內，冥想完畢，鄭森緩緩睜開眼睛。

他面前，是一封福建來的信件。

「嗅到肉味，想着來分一杯羹了？」

信被打開過，鄭森回想着鄴山上的中興社諸人，百人的中興社，當初卻只有十餘人敢赴海澄，在那時他就認清了這群人的本質。

「讓我想想，怎麼對付這群首鼠兩端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