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等雨停

198等雨停

「山下草場西邊,還有一間空屋子,林百戶若是不嫌棄,可以先在那將就將就。」杜力夫看着林鱗游。

「不嫌棄,哪裏敢嫌棄?」林鱗游也盯住杜副千戶的眼睛。

只要不讓我跟這些體味十足的大漢擠一張大通鋪,就算單間柴房我也將就啊!

雖然林鱗游對韃靼人並沒有什麼仇恨,畢竟幾百年後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們還要向你們購買包郵的牛肉乾。但是或許是原主體內的血脈作怪,林鱗游對這杜力夫沒什麼好感,相處起來並不感愉快,便拱手告辭。

杜力夫倒熱情相邀:「林百戶且慢,今晚我們煮牛肉,你知道,這玩意可不常能吃到的,留下來,一塊吃點喝點吧!」

林鱗游早就看見廊下掛着的風乾牛羊肉了,嘴上說着不了,伸手毫不客氣地取下一大塊牛腿,扛在肩上,轉身要走。

一人不知何時擋在了他身前,林鱗游雖然很少以貌取人,但有一類除外,那就是尖嘴猴腮。

好巧不巧,擋在自己眼前這人就是。

林鱗游抬手撥開此人腦袋,將他推向一旁,尖嘴大怒,抽出腰刀就要上前跟林鱗游廝打,卻不想杜力夫抬起腿彎,頭也不回地一個后踹踹中尖嘴小腹,將他踢翻出去。

杜力夫喝道:「放肆!這是百戶大人,吃我們一條牛腿何惜之有?」

尖嘴撫著小腹,慢慢站起,一臉不忿。

「還不快向大人賠罪!」

林鱗游沒興趣看他們的自導自演,似沒聽見,大踏步跨出了院門,身後杜力夫粗獷的聲音再次傳來:「林百戶,院裏的肉食隨便拿,山下的牛羊,可動不得啊!」

杜力夫說外頭的都是錦衣衛,林鱗游看了尖嘴猴腮的這人,就知道他是亂說。錦衣衛不可能有長這般模樣的,長這模樣的,不可能是錦衣衛。畢竟錦衣衛是皇上的臉面,形象是很重要的。

出院門,跨上馬,直衝下山,馳至西面,夜色已臨。果然在草場邊上看見孤零零地聳立着一間高腳小木屋,夜色中看起來,陰森得好像那一間冒險屋一般。

「吱嘎」,林鱗游踏上搖搖欲墜的木梯,推開虛掩的門,臉上立刻糊滿了蛛網,頭上紛紛揚揚地落下灰塵,喉頭一癢,嗆得他連聲咳嗽起來。

「次奧!」林鱗游拍打着腦袋上的灰塵,氣得大罵一聲,真想立刻掉頭回到京城寓所,憑什麼要怕王謙那個老登!跑這兒來受這鳥氣?

但是想起臨行前張賁對他的諄諄告誡,雖然都是些老調重彈的大道理,何況廟堂殘酷的政治鬥爭,林鱗游當然沒有張賁這個老油子懂,就姑且當張賁講得有點道理吧!最主要,大哥的面子,還是得給的。

所以,也只得忍下這口鳥氣,掏出火折點燃火把,在小小的屋子裏轉了一圈,連只老鼠都沒瞧見,老鼠屎倒是拉了滿地。桌椅床也是齊全,只是破舊了些,落滿灰塵結滿蛛網,不知道多久沒有住人了。屋子中間還砌了一方地灶,上面吊著一口殘缺鏽蝕的鐵鍋。

林鱗游取了角落裏的兩隻水桶,牽着馬到屋后的小河溝里馱了兩桶水,順便把鍋給刷了一遍,回到屋子,一看,兩桶水漏得都只剩半桶了,不過煮煮牛肉也夠了。

馬就拴在小屋旁半傾塌的草棚里,雖然破敗,好在乾燥。草棚上垂著幾條蛇蛻,被火把一燎,發出刺鼻的焦臭味。

將馬背上的行李都拿回屋中,架上火,切了幾塊牛腿肉入鍋燉著,剩下的在屋頂掛着,便舉火把將角角落落的蛛網都燒了一遍,抹了抹床上的灰,鋪上帶來的草席。

忙完這一切,便將黑布嚴實包裹的那桿神機槍取了,盤腿坐在地上,細細把玩起來。

林鱗遊走後,張賁就又調派了千戶所的錦衣衛加強了寓所的守衛,只要李春一天不死,林鱗游心裏的石頭就落不了地。

張賁知道他的心思,信誓旦旦跟他說,他背後的大哥,會出手的!

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林鱗游倒也沒有十分挂念林瓏越容她們,主要還是想念小院悠閑的半隱居生活,現在被發配到這鳥不下蛋的地方,忍受着蚊蟲的叮咬,空氣中滿是牛羊馬的腥臊味兒,倒令他有點回到邊關的感覺。

一有了邊關的感覺,他腦海中原主在邊關的記憶碎片,忽然就慢慢湧現拼湊起來……一種蕭瑟凄涼隨着記憶湧上心頭,很想吟詩一首,很想,喝口小酒……

還好事先準備充分,帶了酒。

一口牛肉一口酒,吃飽喝足,躺上床,被一蓋,什麼都不想,睡着就好了。

夏末草場的夜晚還有點涼。

這一晚,林鱗游做了很多夢,有關於自己的,也有關於原主的……

當夜無話。

第二日也無話。倒是出了點太陽。

林鱗游整日縱馬揮刀在草場奔騰,跑累了就坐江灣處釣釣魚做個烤魚打打牙祭,牛肉吃完了酒喝完了就上山拿去,杜力夫也從來不會不給。林鱗游就是整不明白,牛羊不用自己放,人也不用自己管,王謙把自己發配到這裏的真正意圖是什麼?

不過王謙說這地兒輕鬆,倒的確不假。

就這麼無所事事百無聊賴地過了七日,林鱗游在草場玩膩了,打算過幾日進城看看小妹容兒,順便探探張賁和王謙的口風。

主要是這幾日時不時來一場大雨,揚子江漲水,沒有渡船,過不去。

杭州等地大風潮,都發了水災。通政司奏報稱:時天淫雨、烈風,江潮滔天,天地水高數丈,南北約十餘里,東西五十餘里。仁和十九、二十居民陷溺死者不計其數,存者流移,田廬漂沒殆盡……

所以,他得等雨停。

杜力夫也在等雨停,雨停了,草幹了,他才好辦事。

尖嘴猴腮那人給杜力夫出主意:「千戶,不一定非得等雨停哪!我們搞些猛火油,潑在草上,不就一樣可以……」

「如此,痕迹太重!再說,那猛火油可有大用,誰敢打它的主意?」杜力夫道,「我告訴你們,以後提都莫要提起!」

尖嘴猴腮啞火了,卻又有一人道:「何須如此麻煩?咱們一擁而上,亂刀將其剁成肉泥!乾淨利索!」

杜力夫將刀丟給他:「行,你去辦吧!誰想去的,一塊兒!」

眾人也都低下了頭,默默道:「都聽千戶的。」

杜力夫道:「想要回去,就乖乖聽我的,別整這些沒用的主意!」

「千戶也想回去嗎?」有人問道,覺得杜力夫在這裏,沒有上官管着,過得不是很悠閑舒坦?剛來的時候,他還沒這麼肥呢!

不過草場的牛馬羊也不少進了他們的肚子,少了牛羊,受責罰的是那些牧民農戶,牧羊不活,死於馬匹,必受懲罰,怪不得有那麼多高腳小屋空下來,不少人跑路,想必牧監主事也是因此而逃的。

杜力夫道:「廢話?我不想回去?老子千里迢迢從草原來,難不成是為了來看這個草場?既如此,我何不待在原來的草原,原來的草原還更大!在這,還得時不時替紀綱他們擦屁股!」

正說間,林鱗游又上山來討酒討肉喝了,眾人散去,杜力夫極力邀請林鱗游今晚一塊在此與兄弟們把酒言歡。

「我跟他們,沒什麼好聊的。」林鱗游講話倒直。

雖然這幾日,的確想找人聊聊天,但他寧願跟馬兒聊,這群人個個獐頭鼠目的,一看就不是同道中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啊!

跟這些人待久了,還是更喜歡跟馬兒牛羊啥的待一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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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魚過肩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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