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海底一萬米

星河璀璨，夜色靜謐，夕陽的餘暉將雪色的大地映得泛紅。

少女無聲地出現在了翔澗嵐身後。

鏡魔可以在世間萬物的反射物中自由穿梭。

「所以說，你打算把他挖出來？」少女金黃色的長發散落下來，她用深邃的瞳孔盯着眼前的男子，「困住他的那片區域都被凍住了，若是通過他絕對零度的身軀運轉創世之力，妄圖融化這片冰雪，那可要費不少功夫……」

翔澗嵐沒有說話，他伸出一隻手，漫天飄落的雪花都向著他手中聚攏而去，最終凝結成一柄碧藍色的長劍。

「我帶你下去，你將他救出來。」男人在身前掐了個法決，腳下的白雪逐漸形成漩渦，將兩人吸納進去。

「哎？你有辦法解凍嗎？！我可沒辦法啊！」

把這傢伙送過去，剩下的自求多福吧……翔澗嵐默默想着，但他嘴上說的是：「我會幫你，放心」。

「哦……

波紋防護罩將不斷下潛的二人與周圍的冰雪連同壓力一起隔開，那頭頂上灑下的光亮也逐漸消失不見，只有腳下那無盡的黑暗如同張開的巨嘴。

金曉靜發現周圍的壓力增大了，甚至有潺潺的流水聲，越來越大。

黑暗中，波紋防護罩開始出現了一縷縷波動，周圍堅硬的冰開始變成流動的水。

「我們到了。」翔澗嵐雙瞳綻放出藍色的光輝，頭頂的冰川都開始放出藍色的光，彷彿點亮了水中的太陽，金曉靜感覺自己從這黑暗中解脫出來了。

翔澗嵐沒有絲毫鬆懈，因為他能感覺到，周圍有一個非常強大的氣息在徘徊游弋。

不遠處，有一個被一團金色的火焰包裹住的人。

「原來這裏溫度升高是因為他周圍的火焰么……」翔澗嵐想着，一邊操控防護罩向著那團光靠攏。他忽然發現身旁的金曉靜痛苦地捂住了腦袋，不停的抽搐著。

「你怎麼了？」

「我……看到了很多可怕的東西……好像海中的鬼……在撕咬我的腦袋……唔……」金曉靜感覺自己的神經疼痛得要炸開，甚至連微小的抵抗都做不到。

翔澗嵐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忽然走出了防護罩，將那柄冰雪製成的長劍留給了金曉靜，自己獨自承受着嚴寒和高壓，緊接着一掌將保護著金曉靜的防護罩推向了冰封的趙昊旭，二人之間的距離不斷拉近，而在金曉靜眼中，翔澗嵐的身影和那群海中的惡鬼也越來越遠，直到來到趙昊旭身前，疼痛的感覺也消失不見。

「你的最終目的果然是我。」低沉的聲音在這片藍色冰川下迴響，很多冰雪因為這聲音碎裂開來。

翔澗嵐循聲看去，一團黑暗在不遠處的冰川下浮現，逐漸伸展開來，形體也逐漸凝實。

上連頭頂的萬仞白雪，下探腳底的千丈深淵，這個魔物居然如此巨大，翔澗嵐在他的面前如同一粒泥沙。

「這所謂的冰帝就派了你來看守趙昊旭？」翔澗嵐不敢置信，他覺得要麼是冰帝託大，太過相信這個從那個世界逃出來的生命體，要麼就是還有別的看守隱藏在周圍。

「我不是那個可以被你到處追殺的弱小存在了，冰帝給了我力量，我現在就是拉萊耶之主！我要把你之前給予我的恥辱一併討回！死吧！」魔靈猙獰著，咆哮著，整個面部都扭曲了起來，身體上的石塊竟然生出了一朵朵覆蓋着鱗片的肉芽，漸漸的，魔偶被包裹起來，翔澗嵐看到的是一朵肉芽組成的蓮花伸出了無數張牙舞爪的肉色觸手，每條觸手都如同山嶽般粗壯，向他纏繞而來，翔澗嵐眼中的冰藍水景霎時間已經變成了黑暗的恐怖地獄。

「拉萊耶已經覆滅了，你的命運也與祂一樣。」

翔澗嵐張開雙臂，周圍的水和冰都被劇烈的能量帶動着，牽引著向翔澗嵐手中聚攏，兩柄幽藍色的環首刀逐漸凝聚而成。

沒有揮刀的動作，圍困住翔澗嵐的千條觸手一息間被切成了成千上萬片，氣浪在翔澗嵐和怪物身前炸開，把周圍的冰和屍塊震出千米。

怪物發出了凄厲的吼叫，那折損的觸手又源源不斷地發芽伸出。

翔澗嵐看到怪物的雙腿一直立在腳下深不可測的深淵中，心中微動，他意識到這水底可能就是不斷給怪物提供能量的源頭。

他飛身下潛，繼續忍受着窒息的壓力和嚴寒，千萬條觸手緊隨其後。

眼中的光亮愈發稀薄，翔澗嵐終於感受到了一絲怪異，他終於觸到了水底，身後的觸手彷彿被無形的障壁阻隔了，任其盤繞而上也無法再向前分毫。

翔澗嵐看到了一所宮殿，一座極其華美的宮殿。

門前有兩個全副武裝的看守，看守彷彿沒有看到翔澗嵐，對他的到來不為所動，其中一人好心提醒翔澗嵐：「這裏是監獄」。

聽到這話，翔澗嵐抬頭看了一眼二人。

這兩個守衛的容貌被青銅面具遮住了，翔澗嵐索性直接走入了這座水底的宮殿。

殿中空無一人，周圍幾根立柱卻裝飾的十分華美，都展示著人類歷史上璀璨的名家和事迹。

若不是這華美的裝潢和門前的守衛，翔澗嵐以為自己進入了一片被遺忘的遺跡。

繞過前殿，進入中殿，周圍的華麗裝潢變成了神話傳說，原本瑰麗華美的大殿也變得漆黑無比，只有周圍盞燈發着微弱的光亮。

翔澗嵐沒有看這些，他被大殿中央的一幕吸引了。

那是一道跪坐在逆光中的身影，纖細的身影如同風中飄蕩的柳枝，她捋著白色布裙坐在地上，臀部壓着小腳，微露的腳踝玲瓏纖白，那婉約垂落的藍色絲髮之間，竟是一張妙齡端靜的臉。

少女的手腕腳腕處，潔白的袖口遮住了布料下叮噹作響的鎖鏈——她被數條鐵索囚禁在了這裏。

翔澗嵐吃了一驚，這是冰帝乾的？她難道還有這種癖好？

「你來救我了嗎？」少女聲音宛如天籟。

翔澗嵐悚然一驚，他似乎見過這張臉，但是又想不起是誰。

倒不是驚懾於少女容貌的稚美，而是他發現，她說的是一種他從未聽過的語言，更可怕的是，他竟能聽懂並予以回應。

「你是？」翔澗嵐一步步靠近著女孩，手中的雙刀泛著冰冷的光澤。

「我們的世界正在被污穢一點點侵染著，譬如一滴墨水滴入盛滿清水的瓷缸里。瓷缸的清水世界如果是我們的所在，那是誰滴下了這滴墨水呢？」少女聲音輕柔淡色的眼眸中情緒飄渺如霧，如同夢境中的虛幻之人。

「這樣啊……」

翔澗嵐終於走到了少女身前，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抱着膝蓋，棉裙覆蓋的小腿白得耀眼，少女閉上了雙眼，修長的睫毛微顫，似乎等待來人斬斷她的鎖鏈。

想像中鎖鏈被斬開的聲音並沒有出現，寒冰鑄成的刀刃穿透了白玉般的身軀。

「為……什麼？！

少女瞪大了雙眼，她孱弱的身軀癱軟了下去，再無生機。

翔澗嵐突然回身拋出了雙刀，利刃帶着氣浪將身後那人釘在牆壁上。

她尖叫一聲，露出了真身——那是一個人首蛇身的少女。

「跟了我這麼久，你終於按耐不住了。」翔澗嵐淡淡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從拉萊耶逃出來的那隻人魚吧。」

「先生為何不殺我？」少女眼中儘是不甘，鮮血從她嘴中流出。

如果妄動殺念會引起那個宇宙母體的注意，為了避免將禍患招引至此，翔澗嵐只得就此作罷。

「你雖然帶着那魔偶助紂為虐，但對付金曉靜時你其實可以殺掉她，但是你收手了，念你還有善心，帶着外面那個魔偶，回去原本的宇宙去吧。」翔澗嵐身形消失，只留下一句話。

人魚自嘲地笑了笑，是啊，他在那個宇宙中與那種存在戰鬥了這麼多歲月，又豈會被自己的這種小伎倆所迷惑呢……她閉上了雙眼，和魔偶化作黑霧，消失在了碧藍色的水中。

金曉靜此時已經焦頭爛額了，她用儘力氣也無法將趙昊旭身上的寒氣驅散，他的身軀此時已經逐漸趨於僵直，即使體內的創世之力拚死抵抗，但也難以阻擋寒意的侵蝕。

金曉靜突然看向了翔澗嵐臨走前留下的那柄劍，劍柄處的雪花閃爍著光芒。

趙昊旭沒想到自己還能有翻車的一天，因為自己的一念失誤，把同伴置身於危險的境地，自責與羞愧在山崩地裂的雪浪吞噬他時率先淹沒了他的心。

朦朧中，他看到了一片金色的光輝，那光輝彷彿可以帶領他穿過黑暗，驅散嚴寒，可是他好累，怎麼都到不了那裏，可是那片光在接近他。

趙昊旭感覺自己像是一隻將要衝出牢籠的獅子，他猛地睜開眼睛來，看到的是幽藍的水流和昏迷在一邊的少女。

地表之上，皚皚白雪逐漸鼓起一個包，越來越大，白雪開始瘋狂融化，變得泛紅，地震朝着四處開始擴張，在趙昊旭的怒吼聲中，狂暴的炸裂使得雪暴炸上千米的高空，宛如驚濤駭浪直衝天際的白色大浪！

「轟——！！！」轟鳴聲震驚四周，強烈的震感使得極冰帝國整個大地都顫動起來，冰帝在某處蹙起眉頭，「怎麼可能？」

王泰陽此刻正在帶着靈天依在冰帝的宮殿中狂奔，身後是不斷叫囂著的追兵。

「我受不了了，我要回頭打死他們……」靈天依抓狂，轉身張開天使羽翼。

「額，你要是把他們揍一頓那我們真的沒得談了……」王泰陽無奈道。

「我不管！這要跑到啥時候！？我受不了了！」靈天依突然停住了身形，身後的白翼舒展而開，她轉身向著追兵殺去。

「你……」王泰陽正準備抬手攔住這個傢伙，但是似乎有人率先出手了。

靈天依停住了，一柄巨斧砸碎了穹頂，落在了靈天依身前。

「我說是誰到底這樣不知死活，敢在冰帝大人的宮殿撒野，就是你們這兩個貨色？」偌大的宮殿內響徹著扭曲的聲音。

王泰陽發現宮殿外已經是一片模糊，天空中似乎有東西將整座城堡遮住了。原本咆哮著要把自己砍成碎片的追兵此時都不知所蹤。

「你仔細聽……這是什麼聲音？王泰陽神色凝重。

「像是流水聲？」

流水聲越來越大，從四面八方傳來，王泰陽這才發現，這座城堡周圍早已經被巨大的水球所籠罩，並且還在不斷地往裏收縮，將城堡內的空氣壓縮殆盡。

王泰陽身後浮現出火焰鳳與凰，室內的溫度瞬間變得熾烈又乾燥，火焰將他環繞，並且愈發明亮，如同一顆不斷膨脹的太陽。

那太陽接觸到了還在不斷縮小的水體，只是發出了刺耳的尖嘯，便再也無法阻擋，滾滾濃煙從二者接觸的地方不斷冒出，如同把一滴水放入了幾千度的油鍋里。

王泰陽意識到，自己此時的火焰已經高達幾千度，對手的水無法被蒸發，說明至少和自己是一個等級的元素力，而且這個敵人可能沒有實體形態，想要獲勝必須另闢蹊徑。

身後突然傳來了戰鬥的聲音，王泰陽發現這個水體不但瘋狂地往裏擠壓，還能召喚很多手持兵器的人形怪物，不知何時已經將二人圍得水泄不通，靈天依在與其廝殺。

「你先清兵吧，這個幕後的人交給我來。」王泰陽丟下這一句話，身形騰空而起，黑紅色的鳳凰在城堡中盤旋，王泰陽把自身化作了烈日，直接點燃了這座城堡。

靈天依此時快喘不過氣來了，本來氧氣的含量就在急劇減少，加上戰鬥會增加消耗量，她的視野有點模糊了。

她意識到，一旦王泰陽使用火焰，氧氣的消耗量就會加劇，但是此刻她已經無法出聲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悠長尖銳的鳥鳴把她拉回了現實，劇烈的火光把她的俏臉映得發紅。王泰陽此時已經把整座城堡化作了火焰地獄，一切都燃燒了起來，連包裹而來的水都燃出了熊熊烈火。

窒息感也讓王泰陽感覺一陣頭暈目眩，但是他清楚，機會轉瞬即逝，既然要賣破綻，不妨就多賣一點，讓對手降下防備才能給予致命一擊。

「只要我用城堡作為依託，用火焰把水擋在外面，他自然無法用水流淹沒我們，如此大的消耗量，他撐不了太久的。」王泰陽貌似是在對着靈天依解釋自己的目的。

在他講話的同時，一滴水彷彿突破了重重火焰的灼燒，從王泰陽頭頂滴落下來。

「終於逮到你了……」

本章完。

拉萊耶位於南太平洋上，在洛夫克拉夫特的設定中位於南緯47°9′，西經126°43′，但克蘇魯神話的創作者奧古斯特·威廉·達雷斯在他的作品中又將拉萊耶的位置修改為南緯49°51′，西經128°34′。此地離最近的城市有5100海里遠，一條快船大約10天可達。在這一地區附近有一個真實存在的島嶼波納佩島，據此，後來克蘇魯神話中出現了魔法書《波納佩聖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