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節 電車難題

這時，盧欣榮從樓頂下來了。

「小盧，情況怎麼樣？」孟翔問道。

盧欣榮笑了笑：「我觀察了大半個下午，他們樓頂是有觀察哨，但也就三四個人，並且既分散又懶散，大部分時間都在聊天吹牛或抽煙打牌，根本沒認真放哨。」

孟翔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匪徒就是匪徒，跟正規軍人是完全不能比的，唐一川這夥人只是一幫黑惡分子，自然不具有正規軍人的專業素質。

「辛苦了。」孟翔點點頭，然後看向其他人，「大家都休息吧，今晚我和小周守夜放哨。」

眾人點頭，返回各自的房間，拿出攜帶的食物填飽肚子，懷著不同的心思忍受著悶熱強迫自己進入夢鄉。

在確定賓館一樓大門處和樓梯通道都安全后，孟翔帶著涼席涼枕毛毯花露水來到樓頂天台，微微刮著的夜風讓他感覺到了一絲涼意，周澤濤正趴在天台邊端著望遠鏡目不轉睛地眺望著那家超市，聽到孟翔的腳步聲，他轉頭道：「孟哥！」

孟翔笑道：「來，我接替你，你去睡吧，上半夜我看著，下半夜你看著。」

「好。」周澤濤接過孟翔遞來的涼席涼枕等物，打了個地鋪，一骨碌躺下伸了個大懶腰。

孟翔通過望遠鏡眺望著那家超市，樓頂有觀察哨，三四個煙頭一明一暗著，那三四個觀察哨聚在一起抽煙聊天，並不警惕，超市大樓里幾處隱約有昏暗的光亮，除此之外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孟哥，」周澤濤仰望著星空，他一時間睡不著，憋不住話，「現在真的是世界末日嗎？」

孟翔一邊繼續觀察著一邊應道：「怎麼？事實都擺在眼前了，還不相信？」

周澤濤嘆口氣：「雖然事實就擺在眼前，並且已經這麼多天了，但我還是覺得匪夷所思、如夢如幻，總覺得不真實，每天早上醒來時都盼著只是一場夢，眼睛睜開後世界還是老樣子。」

「有什麼感想嗎？」

「感想？我高三了，本來再過一個月就要高考了，十天前，我還在學校里絞盡腦汁地做著多得做不完、做得已經想吐的模擬卷呢，沒想到一夜之間就世界末日了！什麼高考什麼模擬卷什麼成績什麼排名競爭壓力什麼家長的期望、老師的苦口婆心、自己未來的命運等等各種像山一樣把我壓得喘不上氣的東西統統不存在了！要不是我爸媽和奶奶都不在了，我還真的蠻喜歡這樣的生活！去他×的之乎者也！去他×的代數幾何！去他×的過去將來完成時！去他×的牛頓三定律！去他×的氫氦鋰鈹硼！」

周澤濤一口氣說完這些聽起來興高采烈的話，很快變得黯然神傷起來：「剛開始，我是這樣的想法，現在，我做夢都想回到以前，以前多好，天下太平，社會井然有序，我爸媽和奶奶也好好地活著，並且不需要過得這麼提心弔膽、朝不保夕，還要為了活命去跟人拚命…」

孟翔沉默一下，問道：「假如殺死一千個人就能讓世界恢復到災變前，一切都恢復原狀，包括你爸媽和奶奶，都會復活，你支持殺死那一千個人嗎？」

「電車難題？」周澤濤笑起來，「孟哥，說心裡話，我覺得這個倫理學思想實驗很無聊，因為答案根本就沒有分歧。人畢竟是人，不是人工智慧，人工智慧面對這個難題會不知所措，人呢，心裡會根據具體情況做出決定。全世界七十幾億人，因為這場災變浩劫，死了多少了？接下來還會死多少？天文數字！

死區區一千人就能恢復一切，讓無數人復活，除了那一千人，誰不願意？就算有的人嘴上假惺惺地說那一千人也有人權，不應該殺死他們，實際上他們的心裡也巴不得那一千人早點死，他們只是不想弄髒自己的手，壞事由別人去做，他們自己繼續乾乾淨淨，如果進行不記名投票，我敢肯定，贊成殺死那一千人的支持率絕對近乎100%。」

「是啊，這就是人性。」孟翔喃喃道。

這場模式遊戲的第五項規則是——

如果所有玩家死亡，遊戲結束，時間重置，世界恢復到災變前，人類集體抹除跟這場遊戲相關的所有記憶，世界秩序按照原先的軌跡發展，

但玩家不會在恢復后的世界里復活。

紙里包不住火，這個規則早晚舉世皆知，到時候，普通人對玩家會是什麼態度？還用說嗎？

按照遊戲規則，一千名玩家都死了，世界會恢復到災變前，在遊戲期間喪命的人都會復活，似乎…一千名玩家可以集體自殺，如此，GameOver世界恢復原狀。

然而，一千名玩家真的會個個願意「為全人類而死」嗎？

遊戲結束，死在災變中的人類都會復活，唯獨玩家不會。成為玩家是有代價的，玩家只屬於遊戲世界，不能回到恢復后的世界。

或許有人會說，玩家又不會長生不死，等到一千名玩家都在遊戲中被殺或壽終正寢了，世界不就恢復了嗎？嘿嘿，別忘了，玩家的身份是可以轉移和傳承的。

截至目前為止，孟翔的666號玩家身份只有他自己知道，沒告訴任何人，他相信另外九百多名玩家也一樣。

深邃的幽思中，後半夜到了，周澤濤早就睡得呼呼的了，孟翔全神貫注地眺望著那家超市的樓頂，發現很長時間都沒有人影晃動，看來，那幾個觀察哨都在偷懶睡覺。

又等了一個多小時，一切照舊，孟翔叫醒周澤濤接班，隨後下去了。

到了房間里，盧欣榮醒著戒備，張雲在睡覺。

看到孟翔進來，盧欣榮會意，推了推張云：「張哥，醒醒！」

張雲立刻就醒了，他看著孟翔：「動手？」

孟翔點頭：「他房間窗戶開著嗎？」

張雲笑道：「廢話不是？都夏天了，又沒空調，誰關著窗戶睡覺？」

孟翔也笑道：「那就辛苦你一下了，沒問題吧？」

張雲活動一下筋骨：「小菜一碟。」說完，他爬出窗戶就像一隻大壁虎通過隔壁房間的窗戶悄無聲息地鑽進了隔壁房間。

幾分鐘后，張雲提著臉色發白、身體發抖的張濤從隔壁房間來到孟翔的房間。

「孟哥、盧哥、張哥，你們這是幹什麼呀？」張濤膽戰心驚、惶恐不安，「我沒做什麼違反團隊規定的事呀…」

白天里，孟翔讓顧超、吳偉跟王亮、姚昆、包玉雄回夜店，目的之一是給張濤一個人睡一間房的「機會」，一個房間兩張床，居森和施龍合住一間，張濤便單獨住另一間，這樣，孟翔就能對張濤單獨問話了。

如果居森讓張濤跟他和施龍住在同一間，也無所謂，張濤夜裡有很大概率起來上廁所，上廁所就要出房間，因為房間里的抽水馬桶是不能用的，孟翔就在房間外守株待兔等他出來。

孟翔看著張濤，眼神犀利：「你們有事瞞著我們，居森有事瞞著我們，是不是？」